第203章 失踪的半身人(5)

第203章 失踪的半身人(5)

半身人耸耸肩。他从腰带里掏出一个被亚麻布片包裹的口袋,然后在手掌上小心摊开,包括法师在内都好奇地伸长了脑袋——不过夏仲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他记得商人曾经说过苏伦森林中某种奇妙的食物颇得他的欢心,因此打算在离开森林时带上些。他记得那玩意儿叫——

“胡拉草。”沙弥扬人突然笑出声,她摇着头,看向恶棍头子的眼光里甚至带了些同情。贝纳德声音轻快地开口:“这是苏伦森林中某种酱料的原料之一。说实在的,没多少人喜欢那个味道。”沙弥扬人充满怀念地说,“我可真不知道你喜欢吃那东西。”

“老实说,”古德姆将种子重新放回腰带,他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恶棍头子,“说真的,”商人感激地看着夏仲,“我一直坚信着你们一定会来救我!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法师,不忘将自己的帽子扑打两下重新戴回头上,“我以为可怜的古德姆就得在这个黑暗寒冷的地方一直呆下去!”

夏仲打量着这个地方——就像所有仓库那样,这里的石墙上也开有窗户,但每一扇都被坚固的铁栏杆封了起来,阳光被分割成许多碎块。仓库里阴暗潮湿,靠墙的一侧堆积着许多口袋,可能长时间没有得到整理,这里的空气带着一股皮革腐烂发酵的味道。

“我闻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法师吸了吸鼻子。他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噢,我该记得的,这里是一个走私贩子的私人仓库。”他声音很低,但还是不妨碍恶棍头子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涵义,他甚至试图跳起来,只是沙弥扬人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犀利的眼光让比利不敢有丝毫的,可能导致误会的动作,但恶棍头子仍旧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嘴,他开始嚷嚷起来:“父神在上!父神在上!这里是属于维弗里老爷的地方!”

“一个走私犯——国王最为厌恶的那一种。”法师冷静地回答:“维弗里也许拥有这地方的产权证明,但他可没办法为这些东西——上等的皮革,罕见的宝石,珍贵的药草,柔软的毛皮,我敢说维弗里没为这些向国王交上哪怕一个铜子儿的税。”他银色的眼睛里闪着揶揄的光,“让我想想看,如果维弗里知道国王的税务官没收了他整整一个仓库的金币,仅仅是因为吝啬的比利不愿意让一个高尚的法师取走那么一点点作为某种意义上的——”他朝半身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补偿——”

法师刻意拖长了调子。

恶棍头子舔了舔嘴唇。他的喉结上下移动,发出一声很明显的咕嘟,“补偿——”比利含糊地嘀咕:“这是可恶的,值得被职责的抢。劫!父神在上!一个法师!”恶棍头子的情绪又激动起来,“竟然会干这样的事儿!你在抢。劫!你从无辜者的口袋里掏出金币,却打算放进自己的口袋!”

但夏仲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角落里一小袋不起眼的药草上——灰白的,干枯的草茎,法师敢发誓,如果将这些珍贵的药草扔到路边,那么准会被贫民作为铺床或者引火的材料带回去,然后就这样在那些麻木卑微的人们的手中毫无价值地销毁。

这是一种名叫安德拉斯的草药,通常生长在森林最为阴暗的角落,它的伴生植物是一种名叫红点的毒蘑菇,因此在很长的时间里,人们认为这种只和红点生长在一起的植物仅仅是杂草而已。但大约两个纪年之前,一个名叫安德拉斯的药物学家,同时也是一位低阶的法师和炼金师——他发现安德拉斯草经过提炼之后的浓缩药水能够成为一种极好的活性药剂,它能提高卷轴的抄写成功率,并且对高阶卷轴的效果作用明显。

也因此,安德拉斯草迅速成为尤米扬大陆上最昂贵的商品之一。

“不——你不能拿走那个!”比利眼睁睁地看着法师将安德拉斯草的袋子理所应当地塞进了自己的储物袋中——这简直让恶棍头子的心都要碎了。他甚至打算不顾一切地向法师扑过去,然后将那珍贵的货物从可恶的法师手中抢回来。但夏仲轻飘飘地向他瞥了一眼——就像家庭主妇厌烦地看着一条臭鱼,高利贷者看着那些烂泥一样的赌棍——“我当然可以拿走。”法师提醒恶棍头子,“也许的我的宽容让你暂时忘记了现实,”法师的嘴角翘出一个可恶的,可以称之为微笑的弧度,他打了个响指,蓝白的电光在他指间闪了闪,“我遗憾地提醒你,比利先生,现在你是我的俘虏,而我也仅仅是取走我的战利品而已。”

恶棍头子瞪大眼睛,失魂落魄地看着法师,虽然他炽热的,仿佛火山熔岩的情感叫嚣着让他扑上去,从这个该死的异乡人手中抢回自己的(这点有待商榷)财产,但所剩不多的理智强硬地提醒他:这是一个陌生的,危险的法师,“你该学会多为自己的生命负责。”比利心底有个声音提醒他,“维弗里老爷可不会为了你而和一个法师多费口舌。”

最后比利颓然地坐倒在地上,像个孩子那样嚎啕大哭起来。他哭得可真是伤心啊,哪怕还是个孩子时,也没有像哭得像今天这样——甚至让作为受害者的半身人都忍不住同情他,商人可知道被法师压。迫和勒索的滋味。

“好啦好啦。”古德姆忍不住对比利说,商人在恶棍头子面前蹲下来,“你瞧,你只是损失了这么一袋子,”他认真地盯着那张涕泪交加的肮脏的面孔,“可你好好地保住性命啦!相信我,他还能算得上讲道理,噢,当然,的确是比较有限,但也总比没有好哇!”

但比利仍旧哭得撕心裂肺:“可是那是维弗里老爷的财产!”他打了个寒颤,上牙和下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没见识的外乡人,你们不会想知道维弗里老爷的可怕。”恶棍头子神经质地搅动手指,“他不会关心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仓库受损,他只会吩咐那些擅长剥皮的家伙剥下没用的,失职的恶棍的头皮!”

“那看来你有些危险。”半身人用公允的语气评价道:“如果你惧怕维弗里,那么相比也恐惧那位大人——”商人摊开手,“也许维弗里能找到几个不错的法师,”他撇撇嘴,杏仁一样的圆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这个半身人的表情从来就如此丰富,“不过和他相比,”商人是指那个正在悠闲打量货物的法师,“可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我想我们快有麻烦了。”一直保持沉默的贝纳德忽然开口,她皱着眉头朝门口做出一个倾听的姿势——也就是朝大门的方向侧了侧身体,然后沙弥扬人肯定地说:“超过十五个人。”

“噢。”法师挑高了一边眉毛,随即漫不经心地向俘虏投去一瞥,“看来这位维弗里老爷可有个关爱部下的好心肠。”他用一种刻意恭维的口气说道:“原本我以为他并不太在意一个恶棍头子的死活,现在看来我应该对这世界多点儿信心什么的。”

半身人抓紧机会,偷偷地往自己的怀里丢进几个灰扑扑的小袋子——精明的商人虽然无法分辨安德拉斯草的味道,但绝对是一个擅长学习也乐于学习的人,他可看见了法师刚才的动作,而就古德姆所知,七叶法师极少对某种物品感兴趣,换句话说,凡是他有兴趣的,从某个角度来说都值得商人掏空口袋里的最后一个铜子儿。

“你们最好把安德拉斯和金币都从口袋掏出来。”恶棍头子现在可神气啦,他可听见仓库外的那些绝谈不上友善的声音,男人的咆哮和猎狗低沉的狺狺狂吠,比利笑得咧开嘴,露出一口黄渍的牙齿。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恶棍头子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你们最好放开我,”恶意几乎能从比利的笑容里溢出来,“不然先生们,就该轮到你们吃苦头啦!”

一只突然出现的铁掌鞋底狠狠地踹上了得意忘形的恶棍头子的侧脸,并且立刻让他从原地翻滚到至少三安卡尺之外——这意味着他狠狠地撞上了石墙并且立刻弹开,在下一刻瞬间,痛苦的闷哼和呻吟从比利的嘴巴里打着跟头跌出来,在通过恶棍头子的齿缝时遍体鳞伤。

“也许吧。”贝纳德优雅地收回脚——沙弥扬人习惯在皮靴底和鞋尖里夹上一块钢板,这能确保他们的攻击能够在第一时间奏效——“不过在那之前,我想你也许会需要一个医生。”沙弥扬人笑眯眯地说,“或者你现在愿意闭上嘴巴?”

比利吞了口唾沫,他尝到了嘴巴里的铁锈味,这个发现逼迫他低下头,小心地将自己藏进了角落的阴影里。“该死的沙弥扬人!”恶棍头子发誓,他的脸肿得就像一个发亮的面团,他甚至不敢用手碰触,只能小心地贴上墙面,依靠冰冷的墙体降温。

“我想我们出不去了。”贝纳德的眼睛闪闪发亮,她看着法师——如果女战士的嘴角不要向上翘得那么夸张,也许夏仲能够相信她的话里有万分之一的担忧和后悔,但现在,“外面被至少两打恶棍包围了起来,我还听到了拉杜尔猎犬的叫声。”

法师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我可不认为伯爵的座上宾会在乎一个流。氓的生死。”他开始在布满灰尘的仓库中踱步,并且偶尔会念个小咒语什么的,多半是用来清楚灰尘或者移开物品。“他们甚至不敢冲进来——别告诉我现在这个年月里恶棍和打手们甚至学会了礼貌!”

“也许他们确实担心着这位先生的安危。”沙弥扬人耸耸肩,她小心地靠近了木门上的门缝然后眯起眼睛向外张望:“好消息是,我没在里边发现弓箭或者弩箭什么的,坏消息是我看到了两个法师!”她低低地叫了一声,很难说里边没有藏着什么别的心思——比如兴奋什么的,也许还有不多的担忧。

七叶法师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墙上,他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侍从:“毫不奇怪,商人们总是喜欢供养几个法师,”他支起腰,从腰带上的材料带里掏出一把灰色的粉末,“我想应该是这个。”夏仲喃喃自语,然后他稍微用力让粉末都洒在了那面看似平平无奇的墙面上。

门外男人们令人心烦的鼓噪声,猎犬的吠叫此起彼伏,但的确还没有人试图破开那道并不足够坚固的门闯进来。半身人小心翼翼地趴在门板上,他注意到和最初比起来,现在可说是安静了足足一半以上,然后耳目聪敏的商人听到了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然后越来越近——伴随着锁子甲的动静和衣物摩擦的声音。

“听着,擅自闯入私人财产的家伙!”这个懒洋洋的声音宣布道:“但这里是好心的,善心肠的维弗里老爷的仓库,只要你们愿意将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任何东西都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来,好心的维弗里老爷甚至愿意为你们提供一分儿合情且合理的工作!”

半身人撇撇嘴,他终于在彻底贴上门板之前把自己撕了下来。“虽然我没和那位传说中维弗里打过交道,不过我可不认为这一位的确是什么善心人。”

沙弥扬人朝夏仲看过去,希望得到他的明确指示,但法师毫无所觉,他一门心思地研究那堵看上去灰扑扑的,普通到没有任何特点的墙。贝纳德耸耸肩,不得不说,她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你们的人——”沙弥扬人稍微拉开了一个门缝,好让声音确实传了出去,她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瓮声瓮气,听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安卡斯中部粗鲁的山民:“他冒犯了我的朋友!该死的!没有哪个真正的正派人会把远道而来的客人绑起来,然后像处理猪仔一样关在一个破房子里!”

“如果说这是维弗里老爷的好心!哈!那海盗们倒也可以说他们为航船减轻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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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纪历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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