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你说的有道理。可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顾羽面色淡淡，将茶盏搭在桌上，面色看不出什么。

昊日天道：“再有一刻钟楚御毓就要来远岫宫找你了，这是我知道的剧情，你如果不相信，等会就能见分晓，总之你一定要相信我，咱们合作，回到现实世界。”

顾羽把桌上用来削水果的小刀递给昊日天，“如果‘顾羽’死了，我就能回到现实世界，那你现在就可以给我一个痛快了，小泰迪。”

昊日天是只巧克力色的卷毛泰迪妖，他没接那把刀，面露难色摇摇头：“事情要是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这样的死法是回不去的。只有为了男主而死，要死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真正相信你是死了的，在这个书里的世界动摇的那一瞬间，才能把我们的魂魄抽出这个世界。”

“……要求这么多，我还是留在书里吧。”顾羽懒洋洋得伸懒腰，英俊冷漠的脸上全是漫不经心。

昊日天一听，急了，他还想会去找自己的主人呢！主人对他那么好，给他肉骨头磨牙，还给他买舒服的小窝，还给他梳毛毛……呜呜呜好想主人。

小太监弓腰，贴着顾羽的耳畔，语气急迫道：“小白，小白，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一点都不麻烦的，就是半个月之后，有……到时你只需要去参加宴会，然后帮他挡下那一刀，我也会在宴会上，等你中刀了，咱们就一起回现实世界！”

“从今天开始，我会以太监的身份守在你身边，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我都会帮你办好的！”昊日天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脯，试图让自己显得非常可靠。

他眼巴巴地盯着顾羽，要是顾羽不答应他，他下一秒哭给他看。

顾羽微微颔首：“好。既然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得了！”小泰迪妖一扫之前的丧气，喜气洋洋给顾羽端茶倒水，还没能跟这位书中的老乡多叙上几句话，就有太监传话，说是皇上来了。

果真是半刻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顾羽不紧不慢地将最后一口茶咽下喉咙，楚御毓就到了他面前。

“参见皇上。”在外人面前，这些虚礼还是要做足的，否则万一传出去，顾羽生怕自己会变成什么祸国殃民，在皇帝头上作威作福的坏人。

楚御毓面色有些阴沉，那双狭长魅人的眸子盯着顾羽，顾羽被他看得发毛，半炷香的时间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顾大人昨日替朕去白玉寺看望秦先生，怎么一身的酒气回来了。”

顾羽啊，这小子一脸兴师问罪的，还以为他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没想到就是为了问他这事，于是道：“啊呀，和小和在酒馆里吃了顿饭，一不小心多酌了几杯，就……喝醉了嘛。”

楚御毓长眉微挑，眼皮微不可查地颤了颤，他冲赵安道：“赵安，把人都带出去，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进来。朕要和顾大人说一些私房话。”

赵安：“……是，陛下。”

总感觉自从昨天看见了唐大人脸上的咬痕之后，陛下的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虽然作为忠心的老奴了，十分想跟在陛下身边为他排忧解难，顺便听听陛下有什么私房话。

可若是现在说，那就是触陛下的霉头，赵安做了大半辈子的大太监了，上位者的脾气他是再清楚不过，这个时候，乖乖听话做事就行。

带着太监退到宫门之外，顺手还把门给合上，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他都要等陛下的命令才能进去。

“过来。”

楚御毓冷着脸，招人的手势就像是招狗一样，顾羽刚被一条狗搅得脑壳疼，对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楚御毓就更没好气了，“不过去。你怎么了，今天是吃了一桶火药吗？”

楚御毓一把拉住顾羽的手，把人带到了自己的面前，伸手去解顾羽的衣襟。

“你干什么！”顾羽猫猫失色，大力把人给推到了数米之外，力气太大，楚御毓连连踉跄几步，后腰撞上了一处桌角。

“我问你，昨天除了和唐和吃饭喝酒，你和他还干了什么？”楚御毓皱着眉头，忍受着腰上的痛苦，声音沙哑，发问。

“没干什么啊！我和唐和能干什么？你在想什么啊？”顾羽非常难以理解，他不过就是和唐和吃了饭喝多了点，天地可鉴别的什么都没干。

唐和顶着牙印，笑容得意的样子还犹在眼前，他说顾羽说了喜欢他，其他的，就算不说，那尖锐的齿痕一看就知道是哪只猫留下的。楚御毓对这一切都清楚不过，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顾羽已经在他面前死过了一回。从那时开始，他便明白了很多东西是强求不来的，他不管顾羽喜欢谁，只要顾羽还好好得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沉默之中，顾羽先开口了，“喂，疼不疼？告诉你疼也活该啊，如果不是你要扯我衣服，我才不会动手。”

“……是，都是我活该。”楚御毓话中有一些苦涩，他坐下了，一向志得意满，胸有成竹的他竟然显得有些落寞。

“也，也不能这么说。”顾羽想起泰迪刚刚和他说过的话，走到楚御毓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最近朝堂上有没有什么异动？你还年轻，世上心怀不臣之心之人比比皆是，万一有人起了异心，你可千万要小心。”

“嗯。”楚御毓点头，将人拉到自己的面前，一个玉坠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这是沈怀玉上次送你的玉坠吧？你猜我是从哪儿发现的。”

红绳悬挂的玉坠子摇来晃去，晃得顾羽微微皱眉，“你从哪儿发现的？”

“是一个我从没想过的地方。栖凰宫。”

楚御毓面色淡淡，只有微微颤抖的尾音能稍微显露出这个青年皇帝的一点不安心绪。

栖凰宫是他小时候居住的宫殿，床上死的人，是他的母妃，被他的父亲亲手勒死的母妃。

旁人都道他从小受皇帝喜爱，不但给了东宫的位置，还让他留在了栖凰宫，他的母妃身边长大。皇帝盛宠之下，就像是一席华美的长袍下，掩埋的都是最血腥邪恶，不能见光的事。

楚御毓记得，他的父皇曾经把侍女溺死在栖凰宫暗室的酒池中，然后让他去喝酒，还在他的面前和各色男女行苟且之事，尽所能之手段，虐杀了很多的侍女，包括他的母亲。

在他刚有记忆的时候，母妃明明会轻轻拍他的肩膀，给他唱曲哄他睡觉，让小厨房给他做各种小甜点。

可日复一日，在那个疯子的折磨下，母亲也渐渐变得疯狂，变得神志不清，她到最后甚至开始虐待她自己的孩子。

楚家的人都是疯子。除了沈怀玉的母亲长公主，他的姑母，是唯一从泥泞肮脏的血色中长出的莲，不染一点淤泥，每次见到姑母的时候，楚御毓就会无可抑制地羡慕起沈怀玉。

如果他是姑母的儿子该多好。

为什么沈怀玉能那样单纯，在父母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长大，而他却不得不面临那么多的肮脏，那么多的血腥的虐待。

他也尝试着逃跑，无数次地在月色的掩映下，试图从栖凰宫的地道逃出去。可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小屁孩，如何能躲过那么多的监视和眼睛。自然是连栖凰宫的小花园都不曾逃出去，就被那些侍卫又抓了回来。

这段噩梦戛然而止，还得多谢楚愠，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怎么可能从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逃出去，也不会遇见顾羽，从此过上了有人照顾，有人心疼的日子，不必再夜夜担心自己是否会被母亲揪着头发从榻上甩下去，不必再为了是否能活到明天而悲伤哭泣。

令人可笑的是，明明当时是那么强烈想要逃离的地方，楚御毓登基之后，每当有烦心事时，最想去的总是栖凰宫。

无数的冰冷骸骨躺着，提醒着他生命是有多么的无常。而他已经经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在找到顾羽之前，绝对不能轻言放弃。

昨夜被唐和的一番话刺激，楚御毓便去了栖凰宫。可他发现了什么？他在栖凰宫中，看见了一块本不属于那里的玉坠。是顾羽的玉坠。

一瞬间被抛弃，被虐待的过往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楚御毓，他感觉自己变得无比虚弱。他最不能被人触碰的过往，就像是一张薄纸被人戳破，再也遮不住他丑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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