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洛水出书
文小六刚想进站的时候,后面一声大喊。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吴邪,人称小骚的家伙。此刻的小骚正在那提着一大包东西,一脸坏笑的看着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黑丝长腿,前凸后翘的妖骚女子,正在用一种波澜不惊的眼神看着他这个衣着普通的土包子。小骚大二的时候转校到这个学校法律系,来的那天长发披肩,胡子拉碴,穿着比文小六还破落,除了宋离辰和文小六,被别人直接拉进了交友的黑名单。后来理了发,刮了胡子,打扮起来,典型的文痞小青年,勾搭良家无数,糟蹋小草千万。
这家伙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回到学校肯定是惹事了,才来的第一天就被一群人堵在了宿舍门口,文小六当时抱着课本上课回来,不小心碰了别人一下,那哥们不问青红皂白,一下把文小六的书本打掉,还踩了两脚,吐了口吐沫。是想给吴邪一个下马威。文小六笑着说了声对不起。对方骂“caoniniang,**”。文小六刚想弯腰捡课本,听到这句话立刻直起了身,程锦和离辰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文小六已经把骂人的那哥们三下五除二的干翻在地,一只脚直接踩在了对方脸上。“骂人不骂娘,打人不打脸。”文小六说完,还没等旁边的拉他,一脚踹在了那哥们脸上。鼻梁塌陷,满脸是血。旁边的一群人都震惊了,只有宋离辰在那拍手称快。
小六对着宿舍的吴邪说:“**以后少惹这群没教养的**,晦气,要打就赶紧的,不打就赶紧滚。
自从这次之后,吴邪对文小六佩服得五体投地。虽然天天在外面泡吧找女人,但一回到学校,就来文小六宿舍接受教导。小六表白失败,吴邪安慰道:空乘的,只要您六爷发话,我立刻在香格里拉订好房间,拉一排任您老人家挑选。伺候您一个星期,不舒服不给他们钱。
这时候小六就说:“滚蛋。”
宋离辰,程锦,梧桐就会靠过来说:“小骚,你给联系联系呗。”
小骚说六爷不去,你们有心情自己欢喜?再说了,需要我介绍?六爷认识的空乘老乡就不少。
小骚家里牛逼,天天不来学校照样拿毕业证。他知道文小六要走,又不愿意和那群人一起喝酒。只能大清早的来到火车站,提着早就买好的东西在这候着。把东西往小六手里一塞说:六,这不是给你的,是给老太爷的。以后出息了别忘了我,我抽时间找你玩去。说完转头就走了。
文小六坐的车是从新疆乌鲁木齐开过来的绿皮车,学生票半价的话30块钱,是真便宜,这也是他四年来最欣慰的一件事情。三十块钱不容易,自家老爷子不知道要在田地里撒多少汗水。火车开的缓慢,无论大小,逢站必停。车厢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农村出来的,打工的走亲戚的,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都是贫苦出身,没那么讲究。谈几句话就能说到一块去,打牌扯淡,天南海北,天文地理,无不涉及。听得文小六都莫名的兴奋。坐在旁边的一眼看去,就是典型的山东大汉。大口啃着肉,喝着啤酒,毫不顾忌旁边人的眼光。文小六和几个学生妹无疑是车厢里的独特的一道风景。文小六还好,几个学生妹捂着鼻子,抵挡着一阵阵汗臭和脚臭,看向几位脱了鞋子大吃大喝的大叔们,满脸的鄙夷。这让他很看不惯。
“娃娃,上的什么学”坐在旁边的一个大汉问道。
“航空学院,二本”
“开飞机啊,了不得啊”
文小六只是笑,没有说话。他的笑是那种腼腆,而不是嘲笑。这让几个大汉觉得有点亲近感。另外一个坐在旁边的穿着斯文,估计在北方待得时间挺长,操着一口变了味的南方口音说道:这年头,学生上学都上傻了啊。文小六还是在那咧着嘴笑,几个大汉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有毛病啊,别人讽刺他他还一直笑,不愠不恼。旁边的几个学生妹,因为文小六的傻笑被这个南方男人无缘无故的一块贬低了,都用仇恨的怨妇眼神看着他。
这时候传来一阵吵闹,众人抬眼望去,车厢另一端,一个长相猥琐的男的正在和一个女的吵闹着。女的说:“你让我们给你让个座位歇歇,我们让了,你一直往里面挤我们,趁着我们几个聊天说话吃东西,你的眼往哪看的?你的手碰了小枝多少下?小枝老实没敢说话,你倒好,直接把手放她腿上了。你个色狼臭流氓,我这就叫乘警。”
“叫什么,我们可以作证,他就是在这里坐坐,什么都没干,小姑娘,你别冤枉好人哦。”说话的是两个年轻人,操着和猥琐男一样的口音,一看就是和猥琐男一伙的。围观的人知道这两个小姑娘受欺负,萍水相逢,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个人盯着这两个姑娘的胸和臀部的贪婪的目光,摇头坐回原座。把酒言欢,如没事一样,一片和谐。
“小溪,别说了。咱们换座位。”老实巴交的叫小枝的小姑娘害怕的说。
“你怕什么”还想再说下去,女的看到小枝眼里的泪光,只能收拾行李,准备去另一个车厢。
“小姑娘,这就想走?”
“那你们想咋样?”
“不想咋样,继续在这坐着,我们也好说说话。顺便”猥琐男凑上前去,小声说:交流下感情。
猥琐男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僵在了那里。因为一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大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叫小溪的女孩。女孩打完人,就拖着行李走。猥琐男伸出手就去拽她的头发,这时候一个粗壮的刺裸胳膊直接抓住了猥琐男伸出的手,一用力,猥琐男往后一侧,大汉一松手,抬起一脚把猥琐男踹了出去。动作连贯,不拖泥带水。
“一群小瘪三,有本事照我来,欺负女人,你家老娘生你的时候没教育过你?滚”大汉说。另外两个看到大汉的壮硕体魄,只能拉起猥琐男,恶狠狠的瞪了大汉一样,走了。帮忙的不是别人,就是和文小六坐在一起的吃肉大汉。文小六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女孩就是林默溪,他万万没想到空乘系美女竟然会坐这么便宜的车,家里不来接,最不济,他那位显摆的男朋友也应该开着奔驰小跑送她一路兜风回家。他还没想到的是,四年了,他才知道,林默溪这女的竟然和她是老乡。他想着过去帮忙,没有英雄救美的英雄气概,但是也不想让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人受欺负。他不怕那几个人群殴,只是碍于被拒绝的面子,一直在犹豫。这时候大汉出手,倒是让她安静了下来,也就没有必要上去打招呼,自讨没趣。少了尴尬的场景,他心里一阵轻松愉快。但是,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没看见林默溪,并不代表这女的没有看见他。
林默溪在和猥琐男吵着的时候,就看到了文小六,留这个平头,笑起来淳朴憨厚纯洁无害,给人留下的印象再深刻不过。本想着有校友同车,这才有了叫板的底气。没曾想这孩子是个看热闹的,看了一会就座回原位了。猥琐男走后,她自己在那里嘀咕:这男人真耸。不像法律系的那帮畜生。
文小六一直在那听别人扯淡,偶尔脸上露出憨憨的傻笑。但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车厢的入口,那里有几个人一直在朝这边和林默溪那边望着,窃窃私语。文小六不想惹麻烦,但是看来怎么都逃不过去。起身,屁颠屁颠的走了过去。两个车厢交汇处,厕所,洗刷室,人数寥寥,他关上了车厢的门。“你有病啊,开开门,”猥琐男骂道。
文小六,笑了笑。走过去。近身,出拳缓慢,猥琐男挡住拳头攻击部位。拳头变肘击,直捣心窝,右手挡住对方胳膊,后侧,飞起一脚,直击面门。另外两个近身,也是如同前者,片刻倒地。干净利落,毫无压力。猥琐男鼻血一脸,两个同伙骨头涣散,三人抱头鼠穿。这时候回过头开门,吃肉大汉魁梧的身躯挡住了玻璃,不想让人看见。两人相视一笑,大汉走过来,递给他一颗烟。
两人在车厢中间吸烟处雾山云海起来。而这些,林默溪却浑然不知,只是在大汉走过她们身边的时候,投医感激的微笑。
宋离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看到下铺空空如也,心里很是失落。爬起来各个宿舍绕一圈,发现也是十室九空。自己洗刷完,收拾东西,等着自家老爹来接他。这时候,宿舍门开,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的男人,身材魁梧匀称,脊梁笔直,一身军装,容光焕发。军装并不奇怪,唯一让人看到热血的是军装肩部的橄榄枝一星。他就是济南军区的年轻军级干部,著名鹰派人物宋兆明。
“让你佩服的你的那个同学呢?”
“他家有事,一大清早就坐火车回家了。”
“他家是哪里?”
“山东的一个偏僻山区。鸟不拉屎的地方,对了,小六送了你一件礼物。”
“哦?”宋兆明有些好奇。
接过卷轴,展开,一幅画,一片蓝天,一头苍鹰,眼神犀利异常,茫茫草原,烈日迎空,一翅冲天,翱翔云端。运腕浑厚遒劲,大气十足。写到:
鹰眼纵观天下事,不愧黎民不愧天。
一幅画,两句诗,看到宋兆明眼神激动,心潮澎湃。
“你这同学叫什么?”
“小六啊”
“大名”
“文洛书”
宋兆明听到名字,笑道:黄河出图,洛水出书。文洛书,好名字,大气。宋离辰看到老爹的反应,知道有戏。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老爹夸人,虽然夸的不是自己。宋兆明看着儿子的毕业照,给他指出了哪个是文小六,看着毕业照上的年轻面孔,他心里一颤,突然想到了一张多年前的面孔,有点熟悉,又有点迷茫。那个男人也姓文。
火车晚上两点四十分停靠在了终点站。文小六下车前装作突然邂逅和林默溪打了个招呼,然后换来一个鄙夷的眼神。他就拎着一个用了五六年的破帆布包走了,寒碜,但背在这个青年身上,却有着另一种异样。
文小六不想在街头等到天亮,就来到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餐厅。囊中羞涩,他觉得坐进来不能白坐人家凳子,就买了一杯可乐,在那品酒般自斟自酌。这时候二女也走了进来,坐在他的对面,恶狠狠的瞪着他。
文小六看着林默溪,在那自言自语:第一本书,《源氏物语》,应该看的不仔细,两个星期就还回去了,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看这个?源氏这样的男人真好啊;第二本书,《查拉斯图拉如是说》,第三本,《理想国》,第四本《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对哲学有兴趣,西方世界里的四大愤青,其中两位,苏格拉底和尼采。后来,叔本华,海德格尔,都和尼采有关系,再后来林语堂,王小波,那时候电视上开始放《京华烟云》,陈清扬那样的破鞋,害了多少人错过了黄金时代啊,言情,武侠,还有美学的几本书,应该能蹩脚的画点简单的画。大学前两年,读书102本,道听途说,别人推荐,读书盲目,一无所获。花瓶也许就是这样由来的。
林默溪听到后一阵脸红,特别是这个102,还是她查阅自己读书时知道的自己的读书量,这也是他引以为豪的一件事情。而却被面前这个男生说的一文不值。本想着文小六能表达在火车上没有拔刀相助的歉意,请他们吃点东西,没想到就这么受了打击。“胆小如鼠,自傲轻狂。”这就是林默溪对文小六的评语,从此定格在了她的心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转变消融。
香格里拉的总统套房里,吴邪站在窗户前,眼神黯淡。旁边的黑丝女头发凌乱,裹条浴巾在后面说:吴大公子,你这同学叫啥?
吴邪笑着说:文洛书。咋了,看上了?
黑丝女也笑了:行么?
吴邪一脸严肃:你配不上他。
而这个名字却刻在女人的心里,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吴邪早晨4点多就爬起来去车站等人,一等就是3个小时,更没见过他亲自买什么东西送人。
出了火车站的大汉,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脸色郑重的说道:老板,少爷一切平安,顺利毕业,四年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