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处处有暗礁,生存全内耗
第二天一早,宁孟钢叫来吴延松,问道:“昨晚玩的开心?”小吴早上醒来后,对昨天的事情有些模糊的记忆,听了副场长的问话,虽然知道对方会包容自己,但自己毕竟入职不久,还是如闪电一般过了一下昨晚的场景,有些语呐地说:“我酒有些多了,失态了,怎么?朱老板到你这告我状了?”宁孟钢平静地说:“你紧张啥,又没有别的人,朱玉冲请你吃饭,你喝多才是他需要的,不会背后说你坏话的,你还年轻,说你不好?对他没一点好处。我只是问问,个体老板是你以后职场路上绕不开的坑,如何迈过,既平履如地,又不被绊缠,是个学问,千万不能贪图小坑内的水洼来解渴,你的目标应当选择前方的大海。”
吴延松在宁场长的要求下,小心地坐了下来,他说:“场长,我知道了,以后这些地方我不去就是了。现在想起来也有些后悔,不管工作还是生活,请您以后多提醒我,才上班,老家又是乡下的,有些事情不知道如何应对。”宁孟钢说:“不去?你如果不去,就和这些老板相处不到一起,总有你的替代会去的,如同我不去他们会请你,更会请正的,时间长了后,你就会成为他们的边缘关系人,他会动用可以决定你命运的人,让你彻底成为与他无关的。简单地说,这些老板看似听你的,实际他也是有能力让你出局的,是我们这种单位不在编的工程口子上人员仕途的决定力量。”
吴延松有些不懂,他小声地说:“我看朱老板对你比较尊重,你对他也很客气,场长对他就不怎么好,到现场总是批评他。请我吃饭他也是先告诉你的,我问了,他没有告诉和场长,对吕书记更是一般。”
宁孟钢说:“我也只是比你早到这个单位,可朱玉冲己经在这里二十多年了,如果主要领导对他不怎样,他怎么可能一直干下去?不要看表面现象。你以后在单位公开场合,也不要表现和我的关系不一般,我们这个单位,只有工程管理口子是个大家盯得多的地方,做事沉稳一些,现场我也会批评你,只有对你好的人才会公开的、无顾忌地指出你的不足,职场天天对你笑的领导,在他眼里,你最多是个干活的料。”
吴延松有些不安,又有些不解地离开了宁副场长的办公室,到了和场长的门口,和场长叫住了他,进门后,和场长说:“小吴,怎么?宁副场长批评你了?他是你的分管领导,可能身体不好,性情有些变化,你部门就你比较年轻,听朱老板说,你工作认真,踏实,好好干,有什么事可以不通过你科长,更不要过多打扰宁副场长,他需要多休息,可以多到我这来汇报。”
吴延松在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有些心神不宁,到了办公室,才坐下来,朱玉冲进来了,他说:“吴工,昨晚招待不周,你看,今早你气色多好,说明昨天喝得不多,回家太早,下次可不要再藏量,一定要尽兴。”边说边向门外看看后,压低声音说:“宁副场长身体不好,纪科长己经干了多年的部门负责人,和场长己经同意他接替宁副场长的分管范围,只需要向上级党委请示一下就可以了,你小子机会来了,苏科长主持工作,你马上就是副科长了。”吴延松向他看看,一下想起和场长刚才和自己说的话,加上宁副场长的分析,他问道:“朱总神通,我才上班,你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不要耍弄我。”
朱玉冲说:“这种事我怎敢开玩笑?和场长那边的工作我己经帮你做好了,我是做项目的,在这个单位时间比你年龄长,还想再做下去。我一直相信,赚钱没有赚人重要,我看好你,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以前和场长也是分管工程的,他比宁场长灵活多了,因为主动帮我出过几个好主意,我和他都一下提升了理财门坎,他也就有了敲门的金砖,现在我们各自融洽,有我,以后你的路会由平坦变成带电上升的扶梯。”
朱玉冲并没有交待吴延松注意保密,他知道,职场如战场,这种事情,吴延松是受益者、大学生,以他的多年经验,他敢肯定,吴延松一定会对宁副场长等领导守口的。出了办公楼的门,朱总没有回头,他的脸上露出了如阳光般灿烂的笑,他年纪己经大了,儿子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本想请和场长运作进到农场上班,可和场长却告诉他,体制约束人,对男孩来说到小的他们这种体制内的单位,就是个养老的去处,也实现不了财务和人身自由,更学不到什么本领。不如让他以农场为基地,将来在朱玉冲的基础上将事业做大做强,他们还可以再扶持他几年。朱玉冲多年和这个单位打交道,也早就发现体制对人的压制:前面永远有光,看得到,但永远摸不着,可怕的是到退休还不知道距离有多远,说是一个台阶,只有一级、甚至半级,可有时,就是这一级或半级能折磨掉一堆人的锐气。
朱玉冲的如意算盘很准,他伴过不止一任场长,对泉铁山农林场来说,别的领导都是临时工,只有他朱总,是长期的、固定的,现在看来还是可以继承的。看着朱玉冲离开,吴延松思考了一会,可他依旧认为,宁场长对他不薄,如果这个信息不让宁场从他口中知道,以后虽然宁场长可能也会听说他提前有消息,他也会解释,自己以为宁副场长比他早知道。可反复想了几个轮回,为了表达自己的忠诚,更愿意相信宁场长会许真的早就知道,吴延松拿了一个文件夹,来到了宁副场长的办公室。
宁孟钢能看出吴延松有话要说,示意他坐下后,吴延松手中的文件夹没有放下,更没有坐下。他小心贴到宁副场长的办公桌前说:“和场长认为你身体不适宜再继续在这个任上工作,可能要调整你。你以前也是在机关工作的,要不要在他们宣布前去做做工作,找个好的去处?我是听朱总说的,不一定准,你也许有更准的消息,我只是将听到的告诉您,担心您近期因身体原因和上面接触少,有些消息没有及时流通到您。”
宁孟钢听到后,心头一凛,病前他对这个单位一点感情没有,病后,他才知道,有个归处是个不错的事情,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对这个单位有依赖。可以拿很高的工资,有个一官半职的如他这般,甚至,只要自己愿意,脱产都没人问。相比他现在的病友群,他优越多了。但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小吴能看出的吃惊表情。故作淡淡的说:“我病后,上面就有这样的想法,我确时也累了,想找个更闲的岗。朱总既然告诉你,他一定也给你序补了一个不错的位子,我腾出一个地方,可以带动你们几个人的职务升迁,我愿意看到。小吴,你才工作,进入了体制的通道,说话就不能象以前那样随意了,切记,话信一半,尤其是领导的话。”
吴延松若有所悟,他停了一会,看看自己的领导问道:“你现在岗位也不重,准备到哪个地方?以后还请您多指点。真想再多和您在一起工作一段时间,这个单位,没有一个领导和我说过这样真的话。”宁孟钢说:“你知道他们说的话不真,或者他们真话说的少就己经很好了,以后多想,少说,少做、多看。你很快会忘记我的,希望你能走得远一些。”
宁孟钢又将单位权力相互制约的一帮人之间的微妙情况告诉一部份给吴延松,提醒他以后少到自己办公室来。吴延松知趣地离开后,宁孟钢坐不住了,他没有打电话,出门匆匆地到市农委,他的上级主管机关。副主任山清风是他以前的同事,当年,山清风来上班时,因为当时家中没有领导,是他到人事部门将其带回到他们当年的工程处办公室的。后来,山清风平步提拔,不管资历还是外现的能力、实绩都更高一筹的宁孟钢却在原地不动。他的能力不是他自己以为的强,是职工群体认为的强,可就是因为出众,他却成了领导弃用的对象。
山清风看到宁孟钢进他的办公室,先是一惊,立即站了起来,迎接上去说:“宁场长,你到我这里来可是不容易,听说你身体不太好,我还说提前向你预约一下,我到你跟前续续旧。怎么?有时间亲自来,有什么吩咐的尽管讲,关上门,你是老哥,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我听你的。”
宁孟钢有些不太适应,自从山清风做了领导,不仅他的办公室自己以前没有来过,甚至有时山清风下去检查工作,从分工他应当陪同,他也只是远远地立着,从不靠近,也从不主动打招呼,反正有主要领导一起陪同。山清风了解他的性格,作为下去检查的领导,他更不会在下属、公众场合给宁孟钢如现在这般热情的待遇。
宁孟钢说:“山主任,无事我也不敢随便打扰你,我向来直接。听说要调整我的工作,我想提前知道去处、位置,不是想找什么好地方,是生了病后,我需要现在的岗位:轻闲、有独立办公室、适应、得心应手。”
山清风给宁孟钢倒了一杯水问道:“你现在身体如何?工作是小事,等一会说。”宁孟钢苦笑一下说:“延年而己,能给小的带到小学毕业是我的心愿,期待能实现。这是我个人的私事,单位这么大,有麻烦的职工多的是,不劳领导操心。”
山清风再次看看这个当年称的上是自己老师的业务前辈,他提拔后也问过当年的领导,为何选择的是他。老领导看看山清风,告诉他,宁孟钢能力太强,群众基础也太好,提拔他他会认为理所应当,以后在领导岗位上服上的力度不强。对领导来说,听话和顺从比能力重要,尤其是提拔山清风这样各方面处于第二层级的人,到了岗位后,处于对领导的感恩、对位子的珍惜,都会加倍努力,忠诚听话。
因为无法再在一帮升迁后的前同事手下工作,多年前,宁孟钢在领导示意下到了基层,一去多年原地没有动,职务、地方全是静止的,直到现在生病。山清风说:“宁场长,党委吹过风,碰过头,考虑你是老同志,党委几个委员曾经和你一起工作过,包括我。准备近期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是分管你们林场的,我说了,你是老同志,你的个性大家也知道,提前告诉你不算是泄密,你说说,部门、单位你全熟悉,有什么要求,我看看能不能办到,你又不会为难我。”
宁孟钢说:“我什么要求也没有,我现在的地方、位置是个适合养病的,我不想动,如果能做到,就是有些为难,算我欠你的人情。但是,我还知道,可能和玉中己经将动我后的人员都作了下一步的安排,我可不能成为人家的绊脚石,其他的人你还要继续妥善安置。”山清风又给宁孟钢续了一下水,宁孟钢推辞一下说:“我的病不能多喝水,你还是快点打发我吧。”
山清风说:“你真的和别人不一样,自己的事没处理好,倒惦记别人,别人的事不归你管,清静一些吧。你的要求不用上党委会,我现在答应你,但你要向我保证这是你的本意,不是气话,如果你现在想回到机关,任何业务部门,甚至权力部门,我都可以给你谋个副职,但那要上会,估计通过也不会受阻。”
宁孟钢说:“这真是我的本意,对我来说,你的答应是大恩,我也只能欠着,对了,我跟前有个不错的小伙子,叫吴延松,才来的大学生,给他个名分我自己也可能办得到,但他资历不够,我想让他做我以后工作的帮手,你替我周旋一下。”
山清风拿笔记下后说:“知道了,不久,我要到你那里去看看新建的分隔堤,到时,你安排他陪我,我会处理好的。”宁孟钢起身,迟疑一下,没有和山清风握手,没有任何客套,甚至没再次说“谢谢、打扰”之类的话,疏忽间从山清风办公室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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