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吉屋
第一次勘测，才兜了一圈圈，韩万强当即决定拆迁改造这一片“烂鬼”旧区。
这是他第一次圈起的关于安氏别墅附近一带的红线图，区域还不大野心也不放在这，他要留着最大一笔资金投到摩天大楼上躺着赚在钱去！
圈起来的就是包括安氏别墅和出入安氏别墅的石巷在内的一片旧城区域。
拆掉安氏别墅开发房地产，韩万强还有另一个目的。
“我就是要拆掉安思远的故居！哼！”韩万强一扔钢笔，吓得方秘书一个怔愣。
他听了无数次，这个安思远跟他家老总韩万强在八十年代积下的怨。
“那时候我韩万强还刚洗脚上田一身牛屎味，步入省城最出名的星级宾馆还因为没穿正装被挡在门外不得进入。哼哼。”
韩万强又说起了这让他耿耿于怀的陈年烂事，燕妮始终觉得儿子分析有道理，一个香港大亨，应该不会因为这小事绑架了他儿子，还要杀人灭口。于是笑了笑便出去忙着管理业务去了。
韩万强跟方秘书说，“那一年，省城开会项目洽谈会，香港世家安思远也在场，同竞争一个项目，我当时财力还弱当然是败下阵来很正常是不？”
“是的是的，很正常。”方秘书点头哈腰。
“可是你知道那安思远怎么着？当面嘲笑我！我韩万强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嘲笑过？呸！我就要拆他老宅！怎么着！”
韩万强个性嚣张跋扈十分记仇，谁曾经对他不敬，他定回敬十倍的羞辱！结果，在这项目上马时，他确实的几个烂仔去骚扰过安思远在省城项目的进展。这一点，韩万强当然不会说出来。
正当大家都只会瞄准新城区向南发展房地产时，韩万强却明白这三线城市的人们意识还没萌芽，买得房子的也不会再有钱买车，只会在老城区生活方便的地方一天到晚团团转。城南新开发区买棵葱也不方便，找鬼去买去住？圈了地皮也得守十年吧。
于是，这一年，韩万强便打起了旧城改造的主意，而且第一块想拆迁改造的地方，便是仇家安思远的老宅。
安氏别墅虽然有点儿历史，但平平无奇而且安氏家族对祖国对人民没有过任何贡献，整个家族一走了之也没任何传奇故事留下过，从来没人传颂。
这建筑在普通人眼里也没有特别的代表性，从未列入城市文物保护范围。
只要把这地皮变成城市改造需要，只要不是必须保护必须保留的文物建筑，都可拆！
你绑我儿子我拆你老巢！韩万强他就有这本事。
……
傍晚下班前，天色晦黯得不同寻常。
趁着这恐怖的气氛，蒋云熙又鬼鬼崇崇地探出头来，见石巷此时四下无人，便溜到石巷丫字型末端右手边，那家吉屋门前。
蒋云熙心志发育迟缓，在别人眼中行径特别幼稚，从小到大都喜欢一个人神经兮兮地在石巷各个无人的角落钻来钻去爬进爬出，她美其名曰：“探险”。
大家也不理她，由得她一到刮风下雨就穿好雨衣穿好雨鞋的在巷子和园子里爬来爬去的“探险”。
安氏别墅和石巷里总是不时爆发她石破天惊的惊喜发现，对此大家也习以为常，也懒得搭理。
这天傍晚乌云笼罩天色诡异，正合探险的刺激心理。
蒋云熙趁妈咪未归，爸爸又进了安氏别墅院子里听着粤剧迎着风写着古建筑研究资料，她又拍拍小胸脯，决定到吉屋“探险”去。
所谓吉屋，就是没有人住的空房子。在这一带，还有“凶”宅的意思。就是时而横死过人。云熙还听说过有人脱口而出说这间是“鬼屋”。
从吉屋门口看进去，里面都长满人高的草了，后墙那居然还长了一棵日见粗壮的榕树！
云熙总是缠着爸爸叫爸爸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以免榕树总有一天把整间吉屋给撑倒。云熙自小就觉得这间吉屋是她的。
可这吉屋的产权是一名早就搬离的大家称之为宽伯的，宽伯迁走时蒋耕一家子才刚搬来，大家都不熟悉，那时候又没有电话。所以宽伯搬走了，这后墙根长出榕树的民居就这么变成无人打理的废屋了。
这一间吉屋，是云熙认为整条石巷唯一的她还未征服的处女地。
整条巷子包括安氏别墅，她从小到大四处去“探险”，最后就差这后墙根长了榕树的吉屋愣是没敢进去了！
她一定要进去！
执念！这就是执念！蒋云熙想。
人总是这样神奇，对某样事情有着无比的执着，一辈子不能释怀。好比吉屋于蒋云熙！
小时候，大概四岁的样子吧，那时一家人刚搬到仿佛空无一人的石巷来住下不久，一位远房阿姨来看某家人的时候，刚好遇上蒋云熙爬到宽伯这吉屋门前。
这位阿姨马上过来把她抢着抱回自家门口，向她绘声绘色地说那是危房，是一间鬼屋，阿姨小时在这附近住，晚上在隔壁就听见女人唱戏和哭泣！
还说这鬼屋一百年前吊死过一个女人，从此没有人再敢进去住的。宽伯年轻时改建过后，到老了阳气不足也就住不下去了云云，于是一直就荒废了！
这个远房阿姨吓唬云熙说，“千万别好奇！一旦踏进这鬼屋，就永远出不来了！”
“出不来？那会去哪？”当时只有四岁的蒋云熙认真且恐惧地问。
“去前世啊！一旦走进去，就会阔别今生，走进前世！过你的鬼日子去！”
小云熙当时就吓哭了！
一晃十三年就这么过去了！已经十七岁的蒋云熙好多回都想爬进这小屋里瞧个究竟！这下好了，狂风大作，正是探险好时机！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蒋云熙用上了妈妈孔月教她的方法，心里恐惧就念南无。
可是一点都不管用，这本是阴风阵阵的傍晚，转眼就变成狂风大作，她身后似乎有魔爪一挥，带起大片树叶旋转起来，把她团团围在中间！
妈呀！
云熙一只脚刚伸进高高的吉屋石头门槛内，吓得正要缩回来的当儿，突然猎猎风声响，当头一件什么东西朝她狠狠地直拍下来。
“呀！”为了躲避这件什么鬼东西，这下好了，蒋云熙一个骨碌滚进了吉屋！
刚滚进了门槛内，屋顶拍下来的那东西就在门槛外落地开花，全摔散了架！原来是吉屋从七十年代就竖起一直留到现在的“鱼骨天线”。
所谓“鱼骨天线”，是当时这座城市的居民家家自己竖起来，以接收香港电视看《大侠霍元甲》、《再向虎山行》、《大地恩情》和《上海滩》等电视剧信号的重要工具。还有用来收听香港电台劲歌金曲的。
且说回当蒋云熙笨拙而又悲壮滚了进门槛里去，“呀”的一声，残破但一直紧闭的木门竟然自动被风推开！
阴暗不见天日的屋子，突然呼呼风声！风怎么会这么大？大概是密闭太久形成压强吧？
云熙胡乱地想，却抬头分明瞧见外面仿佛有一缕光正照亮了梁上摇拽晃荡着的一条长袖！
长袖！是古代唱戏名伶的拂水袖时，那长长的、白白的袖管！
妈呀！
这下真吓得云熙魂飞魄散！
狂风大作，暴雨横飞中小房子摇摇欲坠……
一个多时辰后，当蒋耕和蒋云松打锣似地在石巷四处找女儿找妹妹，蒋云熙终于从鬼屋里爬出来，灰头土脸地，一双手满是血！
她手里死死紧握一片黄灿灿的陶瓷碎片，青花双钩圈里面，写着清秀隽永的几个字：大明弘治年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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