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带着药水味的出会
人类的记忆,对嗅觉方面来说要远远比视觉和听觉来得更牢靠。
大概,就是嗅觉比较贴近人类的动物本能而较难被提炼和虚幻化的缘故吧。
就是这样的药水味,刺鼻的药水味。
白夜的味道,在我的头脑中,就是这种漂白粉或者消毒水的味道……
夜空下的城市里,跟在白夜的身后跑路。闻到路边诊所的药水味,我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和白夜相遇的时候。
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是一年以前。确切地说,是在爸爸妈妈离婚的那天。
本来认为应该是医院里面,但是……确实,在更早的时候,我就遇到过白夜的。
那个时候,站在街对面的她就是眯着眼笑着看着我,还向我说了一句话。
因为马路上的车太多,噪音太大,我没有听到对面几十米远处的少女在说什么。但是我看见了。
清楚地看见了。
看见了对面那个穿着白色长裙女孩嘴边话语的口型。
“你的理想,究竟是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她……
在医院的走廊里,坐在冷冰冰的玻璃钢座椅上,身边是等待化验结果,而且还在不时地接打电话的妈妈。就在妈妈忙着打电话的时候。在医院等待走廊里。从来来往往的患者和家属的身影里,我再度看到了她!
是的,我很多次都见过她的——在我的梦里。
自从我第一次看到她之后,我就不能忘怀。
那是一个和我的身高差不多,穿着带有白色蕾丝边的百褶裙的漂亮女孩。
带着一头带着波浪的乌黑短的女孩脸上那种自信满满的清爽和潇洒。自信满满她给了我一种清爽和自信满满的感觉。
是的,我终于找到她了,她还是那样!
和我的梦中的她一个样。
仔细端详女孩的气质,我找回了梦中的感觉。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嗯,就像见到电影和动画片里面那种美丽的反派少女那种堕落的兴奋。就像主角和反派的邪恶美少女一起出去约会的那种违和感一般。
是的,凶猛而神秘,高雅而亲切。
眼前的这个女孩就是给我一种混合了各种各样堕落快感的感觉。
明知道遥远和危险,但是确实充满好奇和幸福的感觉。
望着女孩那穿着黑色丝袜的背影呆,我开始筹措和她搭讪的词汇了。
可是,我的搭讪大计被打断了。
是的,就在我的大脑筹措搭讪词汇的这个时候,穿的像是花蝴蝶一样的妈妈拿着化验单风风火火地走出了化验室,拉着我重新走向医生的办公室。
带着眼镜的中年医生手里拿着化验单之后,表情变得释然起来,挥舞着化验单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道:
“不不,这不是贫血。正常男子的血红蛋白如低于12.5g/d1才可以说是贫血,您的儿子的血红蛋白是12.4g/d1。算不上贫血。”
“可是,这不正是贫血吗?刚刚是12.5呀。算是贫血吧?”由于医疗系统近年来的糟糕名声,所以妈妈有充分的理由对医生说出的每一句话讨价还价。
“不不,夫人,请您等我把话说完。12岁以下儿童比成年男子的血红蛋白正常值约低15%左右,您的儿子才13周岁,从指标上来说这是一个比较正常的数值。所以基本可以排除贫血的可能。根据刚才对你的儿子的问诊,基本上也排除了嗜睡症的可能。但是依照临床表现来看,您的儿子应该是患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症。”
“神经衰弱症是什么?影响学习吗?我儿子可是重点学校的学生,以后还要考重点大学读研究生的……”
天呀,妈妈居然先是问学习,而不是问我的身体是否健康?
“非常严重!对学习的影响很大。按照问诊的结论来看,您的儿子应该是患有衰弱抑制型精神衰弱症。临床表现就是此类神经衰弱临床表现为睡眠多、而且睡得较深,但醒后仍然头昏不清,精神萎靡,甚至白天嗜睡。稍用脑力,就感头昏、头胀、头麻,处理问题能力很差,反应迟钝,情绪低沉,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并且,患者多性格孤僻,记忆力很差,思维能力低下,还常有食欲不振等表现。”
“那么说,我的儿子……他的学业……完了?”妈妈的表情痛苦和不可置信。
“您的儿子需要休息!现在的学生的课业负担就是太重了。所以在精神状态上会有诸多临床症状,具体表现为……”
医生在后面说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我只是知道:大概,我是被活活累成了精神病了。
神经衰弱症,这是不是算是精神病的一种呢?
接下来的时候,听到病情的结果好像很是严重,板着脸不可一世的妈妈不让我在医生旁边听了。把我赶到了医院的走廊里,让我等着她出来。
在医院的走廊里,坐在冷冰冰的玻璃钢座椅上,我再次看到了她!
就是那个手里拿着化验单的女孩。那个信心满满,给人以清爽到冷峻的女孩,那个熟悉的女孩。仿佛感觉到我注意到了她,那个女孩向我望了一眼……
我马上扭过头,心虚地逃过了女孩的注视。
因为没有和女孩交往成功经验的我,还没有来得及筹措好和女孩搭讪的词语。
这个时候,妈妈再度出来打断了我的思路。
“老老实实坐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医院的领导!”
唉,真是的。
今天我明明和那个**见过两次面,但是却是因为妈妈的缘故,甚至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
妈妈,真的是我的克星吗?
从小到大,我一直是妈妈的扯线木偶,本来以为爸爸妈妈离婚了,我开始独居之后会好一些。可是现在看来,我高兴的太早了。
想到这里,我又开始昏昏沉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妈妈的声音。
“喂喂,醒醒,回家了。”
睁开眼,我看到的是妈妈不甘心不高兴的脸。
啊,这是怎么回事?
唔,明白了。
不知不觉中,我又睡着了。
又是医生口中的神经衰弱症搞的鬼吧?
从医院里出来,妈妈搭乘出租车带着我回到了我的家——爸爸给我租住的公寓。在唠唠叨叨几句话之后,再度搭乘出租车离开。
而我,则是在妈妈走远后,独自一个人走到这间筒子楼一样的坐北朝南的公寓楼。
这间火柴盒一样的公寓是爸爸的单位集资房建成之前,我的临时居所,我从父母离婚以来,我自己一直居住的场所。
也许一年,也许二三年,在爸爸的单位集资内部特供**福利房下之前,我要一直在这个只有三十平米的公寓里度过的。
一开始,其实不是这样的。
本来我家是有一所很漂亮的大房子的,我在十三岁以前的记事的时候开始就一直住在那里。
可是在去年爸爸妈妈离婚之后,大房子这笔最重要的财产就成了最优先的争夺目标。
而我则是被当成了争夺财产的重要筹码。
经常为研究学问而自掏腰包的爸爸和失败的证券经纪人的妈妈,都在眼红这套房子。
而大家眼红的结果,就是这套大房子毫无悬念地变成了两笔钞票。爸爸妈妈一人一半。然后呢,作为大房子的附属品的我也被他们给一人一半地分了。
我的抚养权归爸爸所有,妈妈则是有随时探望我的权利。
自从父母离婚后,一心扑到工作上的爸爸就每天在他的研究所里面不出来,而妈妈则是继续她的成功女性生活,到其他的男人怀里寻找生活的美好,继续对其他的孩子去教育“不行不行”了。
所以,我在一年来几乎一直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在公寓里,一个人照顾自己。
——其实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爸爸整天在研究他的历史课题,妈妈则是总在关心着各种各样的证券曲线。在这样的家庭里,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洗衣服,一个人收拾屋子,一个人……
总之,我已经适应了一个人,只是他们两个人不知道而已。
所以,爸爸妈妈离婚还是在一起,其实对我什么意义都没有。在过去的大房子里面,我也是经常一个人的。而且那样的大房子还比现在住着的小房子更难打扫——因为擦地板的时候很麻烦,小房子则是不用擦地板。
现在,对于我来说唯一有意义的,恐怕就是更多的照顾了吧。
在诊断书下达之后,我有了不用参加晚上补课和随时请假的特权。
这就意味着我可以在请示了班主任老师或者保健室老师之后,可以随时回家的自由。
虽然在医生的神经衰弱症的诊断书下达之后,兔子老师看我的目光总是怪怪的,但是,那样又怎么样呢?
每天五点钟和初一的学生们一起放学,然后自由地把握自己的时间。自己决定上学的时间和休息的时间,自己决定作业的多少。这样的学习节奏,才是我应该做的吧。
我已经在重点小学和重点中学里面做过太多的学业了。现在应该适度放松一下了。
放学后,不必补课的我依然步行来到了家门口的市。继续选购着重复的商品。
——早餐用的切片面包,袋装的牛奶,不知名的小厂家生产的草莓酱,还有晚上为自己准备的咖喱饭作料,还有那些半成品的菜肴。
看着这些东西,我皱起了眉头。这些东西,就是构成我生命的元素。
人类的食物决定着人类自身,被添加了化肥农药的快餐食物和食品厂市工厂化生产喂大了的我,思维和作为,想必也会是工厂批量化和标准化的吧。就像网上所说的七零后八零后九零后一样。我们,就是被社会标准化生产的产品。没有自身特点,只有产地和批号的不同。
而我们所在的市,就是生产标准化批量化的我们的生产车间!
我们这些被当成产品的半成品们,就是这样在这所名叫市的生产车间里被再度地修补装配。
是的,我们就是一堆毫无个性的产品,从名叫父母的生产基地里被制造出来,然后被送到名叫学校的装配车间进行修改,然后在名叫市和游乐场的调试车间进行保养,再然后就是名叫社会的使用场所,如果出故障就送气名叫医院的场所调试保养。使用期限过后,就直接被送到名叫火葬场的地方回炉重炼……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这样度过。
——那种乏味而令人不舒服的人生。
如果说到不舒服的人生有什么可以要人舒服的事情,恐怕就是期盼可以获得尽可能多的奇遇了吧。
但是,那样被叫做奇遇的东西,不是常有的。
至少不是我可以遇到的。
因为我拉开自己家里的抽屉不会遇到猫型万能机器人,也不会在某个时候被某个坏心眼的女人送到一群穿着白色古装拿着离谱大的大刀的人从异世界弄出来要我去做什么阴间的神。更没有从小就被送去练习什么射神龟波的武术参加天下第一武道会的历史和一群肌肉男去参加圣衣争夺战大战哈迪斯保卫雅典娜的经历。至于想要被某个穿着黑色和服的红眼萝莉在黑幽幽的小河上夜间泛舟的经历,我更是不想拥有。
是的,就是因为我没有获得奇遇的必要训练和必要的条件,也没有接受奇遇的心理准备。所以,我就是普通的一个人。一个生病的普通人。一个患有神经衰弱症的普通少年。
奇遇那种东西,应该是对我来说要多远有多远吧。
我的未来,应该就是日复一日地上学,普普通通地上完初中,普普通通地上完高中,然后普通上完大学,子承父业普通地进行普通的历史研究吧?爸爸就是普通地继承了爷爷的事业,爷爷就是普通地继承了太爷爷的学问。我们一家都是普通的普通。虽然牢骚,也是普通的牢骚。
普通的我,正普通地在这家我常去的普通市里,进行着普通的选购。
是的,虽然不愿意,这样普通的生活还要继续,就像电话里的爸爸说过的:“神经衰弱症是做学问的人们的普通疾病。”患上这种普通的做学问的我也将要继续普通吧?
普通地结账,普通地推着购物车离开市。接下来,我见到了普通的她……
遇到了她!
不……
已经不普通了。
当我看到这个脸上永远露出自信和凶猛的表情的卷少女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日子已经变得不再普通了。
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卷少女,我在医院里面见过两次的。而且,在更早的时候,我也见到过这个女孩的……最近几天,在我可以不用补课的日子里,我经常在市里面见到她!
我们还真是有缘分。
突然,我的心中有种想要突破普通的冲动。虽然眼前的女孩比我喜欢的女孩还要看起来强势,可是,我见到她以后,总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所以,推着购物车的我在市的门前向她打起了招呼。
“喂,你好!”
啊……真是失败!好像没有这样招呼女孩的吧?
我居然用了生硬的“喂……”
突然,我想起了过去向自己心仪的女孩表白失败的阴影了……
被人狠狠拒绝的场景,再度浮现在我的眼前。
白衣女孩回过头来,眯着眼看着我。
我的心里一阵抽搐。
眼前的女人的目光,不是一般的冰冷,而是那种能够看透人心的……诡异。
在她的面前,我就像是看到了蛇的青蛙。
我一动也不敢动。
注视到了我的存在,眯着眼在笑的她笑盈盈地拎着手中的购物袋走了过来。
“晚上好。”
她看着我的那一刻开始,我知道我的人生将要改变了。
眼前的女孩,正在向我问好。
可是我的嘴巴却是一如既往地不管用了。花了差不多一分钟的工夫,才从嘴边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晚上好。”
“有什么事吗?”面对我的提问,对面的女孩目光依然凛冽锋利。
“那个……我们见过面的。在医院里,我们见过两次的。在医院化验室外面。”
“嗯,然后呢?”
“我只是想要……想要。”面对锋利的目光,我居然一下子忘掉了嘴边的说辞了。
“你和我打招呼,是想要和我说话吗?”女孩在笑。
“这个……”
“说出来吧,如果想要和我说话就说出来。不然别人怎么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呢?不是吗?”
“是,我想要和你说话。”就像是做坏事被老师抓住了,在对心仪的女生有好感却被当事人和其他起哄的八卦男人女人提前看穿一般,我坦诚了自己的想法。
“嗯,就是这样就好了呀。人类想要互相了解,就要大胆表达自己的情感呀。好吧,你又想要谈些什么呢?”
对面的女孩还在笑,这一切还有希望!
“我……”面对对面女孩的大方,我居然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本来是准备好被拒绝被冷眼的,没想到女孩居然开始和我讨论起很是认真的问题了。一下子没有话题的我,只好四处注视着周围的景物,想要找出一些话题来。突然,我现了一件令我惊讶的事情。
——就在对面女孩手中的东西上。
“啊,我们买的东西,居然是一模一样的。你的口袋里面也是切片面包和牛奶果酱。”
“哎?是吗?看来还真是有趣的巧合呀。”看到了我的购物车里面和她一样的商品,笑着的少女也明显地增加了她谈话的兴趣。
“恩,是巧合……”接下来,我不知道用什么话题要谈话进行下去了。
真是该死。
找到话题的切入点之后,我居然无话可说了。
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这个样子,一定很可笑吧。
对面的女孩……一定是没有希望了吧……
正当我愁接下来的话题继续的时候,对面的女孩开口给我解围了。
“呐呐,既然开始交谈,你要谈的多一些吗?”
“唔……”
“难道在这里说不出口了吗?或者是我们无话可说了?”
“不……我想要说点什么!”
天呀,我在干什么,刚才是话又是在说什么呀?记得上次说到这些的时候,宇文学姐就走了……
我,担心眼前的白夜也会这样消失。
可是,白夜不是宇文学姐……
确实不一样。
宇文学姐是走出了门外,白夜则是继续对我笑:
“既然想要说些什么的话,不如找个方便一点的地方说话吧。”
“方便一点的地方?”我感觉自己这次和上次的失败有些不一样了。
“是呀,比如旁边的快餐店吧。那家蓝蓝路快餐店很让我中意的。”
白夜在笑,而我却是感觉要感动得哭出来了。
这是第一个女孩对我这样的亲切。
◇
蓝蓝路快餐店,是一家很大的西式快餐店被网友们恶搞之后的名字。
本来在西方,这种以汉堡和炸鸡为主食的快餐店是蓝领们喜欢光顾的场所——因为汉堡和炸鸡的热量大,食用方便快,所以很快就成为蓝领们的主要食物。
但是,这种舶来品的蓝蓝路快餐店进入东方之后,很快就和山德士老头快餐店一起成为了西方流行文化的象征,广受白领们的追捧。从我出生的那几年开始,就有很多人说:在西方,吃蓝蓝路和山德士的是蓝领,而在东方,则是白领们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吃这种垃圾食品毒害自己的下一代……
没办法,孩子们被蓝蓝路的玩具绑架了,家长们被孩子们绑架了。我们的社会就是一个互相绑架的社会。
不过……不得不服气,这种垃圾食品在这个国家居然还算是比较可以放心了——因为它不是最差的。
是的,虽然蓝蓝路和山德士是垃圾食品不假,但是比起祖国很多大工厂和地下小作坊里面生产的化学食品来说,所谓的垃圾食品已经算是安全的了。
因为至少他们还没有研制出祖国小作坊里面“工业胶皮冻,病死**排,豆猪肉香肠”之类的先进食品,也没有搞出祖国大企业七鹿奶粉,⑨汇健美肉之类的化学食品。
——我们生活在一个互相投毒的国度。
既然是“没有最下限,只有更下限”。那么注定要中招的我们选择毒性较小的垃圾食品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了。
在快餐店里,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这个带着优雅而漠视一切的气质,穿着白色洋装长裙的女孩眯着眼说出了她的名字。
“白夜,我的名字叫白夜。”
“白夜吗?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白夜笑着端起了纸杯,喝起了杯中的奶茶——那是她亲自点好的饮料,和我喝的一样。
“我……我……”看到对面的女孩的笑脸,我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注视着手中的奶茶杯呆。
“啊啊,没有话题了吗?既然把我叫住谈话,难道就没有准备好自己的话题吗?”眼前的白夜,毫不犹豫地看穿了我的心思。
“白夜,你很漂亮。”——天呀,我究竟在说什么呀。
“嗯,是呀。至少应该会吸引到你吧?波西米亚风格的田园装。粉白色的面料加上鲜红的蕾丝花边,黑色的丝袜加上动感十足的长靴。你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服饰吧?”
“哦,其实人也不错。”我慌忙地辩解道。
“不对哦。少年,你在想着‘眼前这个女孩打扮的很漂亮,但是样子有些吓人。真的害怕她扭头就走’。没错吧?”
听了少女的回答,我哑口无言了。
我,确实在想着这样的担心!
天呀,眼前的少女白夜居然笑眯眯地说出了我的想法。真的怀疑她是不是会读心术?
“我说的不对吗?现在,你应该是在想:眼前这个叫做白夜的女孩会不会读心术吧?”
“啊……这,这个你也猜得出?”
“嘛,一点点,其实大多数人的心理都是很容易猜得出的。人的性格,大致上也是由四种基本性格相互交织而派生出千差万别的不同个体。只要掌握了基本性格的特性和性格交织的规则,再加上对谈话的背景地点的分析,读取人心其实一点都不难。”
“那么,白夜也可以读取其他人的心吗?”
“可以,但是你觉得有必要吗?”
“为什么?看穿人心不是像游戏作弊一样可以让人轻松取胜吗?”
“是吗?可是我认为太麻烦。如果我每次见到一个人就去用我掌握的能力去读取那个人的人心和性格的话,我会爆脑而亡的。你想想呀。在我们这所城市里足足有几百万人口,就算是在我们面前的市可以辐射到的范围里,购物的人的总数也足足有几万人,就算每天去市,和我们有一面之交的可能性的人也有一天好几百。如果每个人都要观察和测量一番的话。普通人类的脑容量可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虽然我可以读取几乎每个人的心,但是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那样做的。除非你强烈要求什么或者是我足够在意你。”
“足够在意我?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少年,因为我在意你,所以你的心意让我有心思去读出来了!
——少年,你现在正在为自己的生活态度困扰。”
眯着眼从容地说完这些话的白夜,已经彻底要我惊讶了。
能够读取人心,这样的能力太可怕了。
这些,不是普通人能掌握的东西呀。
眼前的这个名叫白夜的女孩不是普通人!
那种让我感到害怕的感觉不是假的!
在一个拥有读心术的女孩的面前,人是没有安全感的。
是的,就像对面的人穿着衣服,而自己却要**一样的不自然。
是的,很是不舒服的感觉。单向透明的感觉真是不好。就是因为这样的感觉的不舒服,所以我要试图反抗一下。
“白夜,你是做什么的?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嘛嘛,放松点,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吃饭一样会饿,没有空气一样会憋死的普通人。才不是你想象的什么妖魔鬼怪或是异世界的神什么的。如果硬是要说我和你有什么不一样的话。我只能说,我是一个不成器的魔法使而已。”
“魔法使?用什么来证明?扔火球或者用魔杖吗?”
“啊?要用那些东西证明吗?
其实根本不用那么复杂的?看到我手里的奶茶杯了吗?我现在就用笔在杯子底下写上【白夜】两个字。然后……”
白夜把纸杯握在手中,两只手漂亮地一转,纸杯就消失不见。
“这算是什么?”虽然看到白夜的纸杯在她手中消失不见,但是我不知道这个魔术到底有什么奇妙的?
“啊?算是什么?魔法呀!少年,你看看你手中的杯子不就行了吗?我把【白夜】那两个字变到你的纸杯下面了呀。这就是我的魔法呀。”
怀着将信将疑的好奇心,我翻过了手中的奶茶纸杯,居然现杯底赫然写着【白夜】两个字。
这个时候,我的冷汗冒出来了。
我手里的纸杯是这家蓝蓝路快餐店的统一供应的标准量产产品,不可能是每个纸杯都会签署手写的【白夜】的名字的。而且,这个纸杯刚才一直在我的手中,手中的纸杯里面还有一杯奶茶,白夜也不可能在我的眼皮底下在装满奶茶的纸杯下面写字而不让我觉……
这么说的话……现在只有一种解释合理。
是的,对面的女孩是魔法使,使用魔法调包了我手中的纸杯!
这样说的话……对面的女孩还真是一个魔法使。所以她会读心术也是正常的!
现在,我已经相信眼前女孩是魔法使的现实了。但是,我的常识和自尊心还是要我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白夜,如果要我相信你是魔法使的话,那么你来告诉我。我的烦恼是什么?”
“啊?真的要吗?看来你还真是顽固!
少年!你这个问题可是像是要求魔术揭秘一样的要人为难呀。如果真实被揭穿的话,人类往往会因为受不了真实的残酷而崩溃的。难道你真的要去冒着崩溃的危险面对真实吗?”
“说吧,白夜,既然你是可以洞察人心的魔法使,这种小事应该难不倒你吧?如果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有洞察人心的本领而不是像一般的变戏法的那样用普通的手段去骗人?”
“啊啊,何必把自己逼迫到这样的境地呢?好吧,少年!我要说出你的烦恼了!——十四岁的年龄,有人去做圣斗士打败哈迪斯,有人驾驶eva去迎战使徒,有人去登上高达拯救世界了,而你却在干什么呢?”
白夜的这句话,在我的梦里已经响起了无数次。
可是这次听到了这句话,早就已经有所准备的我顿时就像被雷电击到了一般……
我在干什么呢?
在干碌碌无为而变得平凡的事情。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因为我失去了理想吗?
小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的我,是有理想的……
明明是有过理想的。
可是……
我,好像已经忘记自己想要什么了。
颓废的心境,滴落的冷汗。
面对白夜的指责,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唉,没有自己的理想吗?无所谓的,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自己的理想,他们只知道听别人如何去给予他们理想。父母告诉孩子们怎么去理想,老师告诉学生们怎么去理想,邻居之间互相学习怎么去理想,可是就没有人真正想过自己要什么理想。
或者说,我有过自己的理想,但是现在理想失败了……
理想吗?
我的理想,我记得起来的理想……就是和心仪的女孩在一起吧……
就是为了那样可以勉强算得上是理想的理想,我曾经奋斗过。
我,曾经向自己喜欢过的女生表白过。
那是我在经过漫长时间思考后的结果。
但是,那样的举动,注定是失败。
因为她是全校瞩目的人。校学生会会长学姐——宇文馨梦。
那种地位上高高在上光晕和对任何人都亲切的笑容。是我所向往的。
我在失眠了不知道多少个昼夜之后的,不知道听从爸爸妈妈多少次的补课要求,考出了多少个全班第一之后。我的信心不断地增强,思念也在增长。最后,当我考出了全年级第二的时候。我终于敢于作出向会长学姐表白的决定。
我认为只有做到那样,我才有向学姐表白的资格。
在学校里学生干部开会的时候,我趁着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和温柔的会长独处的机会,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长得像是希腊神话中女神一样美丽的会长学姐还是那样的温柔,那样地体贴。就算是拒绝我的时候,也是那样地让人感到没有违和感。
可是。会长学姐虽然举止得体,但是这件事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会长的几个手下知道了。
于是,我成了那所学校的笑柄。
是的,被人称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笑柄。
笑柄传播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变成了灾害。连我那不到一米六的瘦小的身材都变成了被人谩骂和指责的特质。
把某人的生理缺点或者无心之过无限的放大,结果就会造成耸人听闻的惨剧了。
惨剧已经生,无法避免。
因为这件事,爱面子的妈妈被原来的学校的教导主任叫过去。结果就是回家后的狂风暴雨。
认为我做出这件事丢了她的面子,所以妈妈现在很生气。
“不行不行”的口诀直接被妈妈用到烂。搞到我一直想要用跳楼来否定自己的存在。
最后,这件事还牵扯到了爸爸。
牵扯到爸爸头上之后,就是家里的无休止的争吵。
也许,就是因为这件事。
爸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积极申请参加没有人愿意去的非洲考察,然后在考察前和妈妈闹离婚……
所以我才会感觉自己才是父母离婚的罪人。
所以我的人生才会改变,才会像现在这样过着独自一人的有规律的学校生活。
虽然大体不变,但是细节上还是改变了。
因为心仪的女孩,我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走向——确切的说,改变了爸爸妈妈给我设定好的人生方向。
这次,我会不会再度犯下同样的错误?
“白夜,今天去我家吧!”
这次,我再度对眼前这个有过几次见面的交情,并且谈的很开心的女孩进行了邀请。
虽然我知道这样邀请好像真的很过分,把女孩子在晚上领到家里的行为好像真的……不太合适吧。
但是,既然话已经说出口,我就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管是喜悦还是灾祸,我都只能默默承受了。
这些,都是上次告白失败的教训。
但是为什么我不吸取教训呢?
也许是我在自暴自弃吧?
想要获得幸福,但是害怕幸福。所以才会在幸福到来之前习惯性地摧毁它。
我,已经做出决定了。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就要敢于去承担决定所带来的结果。
所以,我在静静地等待着眼前少女对我的死刑判决——就像那个时候我被温柔的学姐宣判了死刑一样。
白夜的判决,干脆而彻底。
“好呀。”
这是什么?
等等,这和学姐的判决一点都不一样。
这是同意了吗?
是我听错了吗?
是的,眼前的白夜,就是这样爽快地回答。
爽快到要我不可置信到瞪大眼睛重复我的提问。
“啊,等等,你知道要去我家吗?”
“是呀,去你家。”
“可是……你不是要回家吗?家里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反正爸爸妈妈也只是关心他们自己的事情,少了我也没什么的,回不回家都无所谓了。”
“可是……”
“啊啊!少年,没有可是了。既然你出了邀请,那么不接受你的邀请就是不礼貌的!不要犹豫和怀疑,要相信自己可以创造整个世界。你刚才就是说过要我去你家。我答应了。现在,请不要再犹犹豫豫的,赶快领我去你的小屋吧。”
伸出手,白夜一把拉过了我,在店员们诧异的目光下走出了快餐店。
在夜空下的星星点点的灯光的点缀下,我被这个名叫白夜的第一次见面的女孩拉着走回了我的家——那间爸爸租来的公寓。
这是我第一次领女孩子回家,所以有些紧张。
“地方有些小,请随意。”走进房间,我开始程式化地招呼起来,就和爸爸妈妈招呼客人一样。
“啊?这里就是你家呀。和我住的地方还真像。”
走进玄关,白夜开始肆无忌惮地评价起来,看来,她倒是真的很随意。
随意地脱掉她的长靴,随意地在我的房间里面翻看房间里的东西,随意地翻动我的电脑上的网站信息。
这一切,真的就像在她自己家里一样!
不过,面对这样的一幕,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自然。因为,白夜是我邀请到我家的,也是我要求她“请随意”的。所以我就应该负责到底吧。
如果口口声声说“请随意”然后却是对客人挑挑拣拣品头论足的话,那么就是虚伪的人了。
我不是虚伪的人,如果我是的话。那么好像妈妈会更高兴。
是的,我可做不到虚伪的人那样……既然说了“请随意”就让白夜随便看看我的房间吧。
“嗯,果然是一个人住呀。床,厨房,电脑……少年,你就是这样一个人独自生活吗?”
随意地摆弄了几下电脑之后,坐在我的电脑桌旁边,一脸自信满满的白夜开始面对我说话了。
“自从爸爸妈妈离婚之后,我就是这样了。之前,我一直是和父母一起住的。”
“啊,我也是一样。爸爸只是关心他的生意,妈妈总是关心她的脸蛋,所以,我就自觉地一个人出来了呀。”
“一个人呀,和我好像……白夜也是中学生吗?”
“嗯,是算是离家出走的中学生。”身后的白夜大方地答道。
“离家出走!那是什么?那……那你的父母不会找你吗?”
“嘛,又不是真的离家出走,只是三天两头逃课不去学校而已。啊啊,几天不去学校,还真是有点想要找回学校的感觉了。少年,你的作业本呢?”
“啊,在这里。(我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面拿出了作业本。)你要我的作业本干什么?”
“当然是来玩猫的报恩了。帮你写作业。不知道两个人一起写作业比较快吗?或者说你要一个人奋斗到天亮吗?”
“可是……白夜……”
“喂喂,不要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姐姐我可是有名的女子贵族学校的高材生呀,这种普通中学的题目,你以为真的会难倒我吗?作业本拿来!”
于是,就是这样,在白夜的目光杀的震慑力和笑容的感染力的双重打击之下,我拿出了自己的作业本交给了白夜。
“嘛,乖,这样就对了嘛。让我看看,现在学校里面究竟会出什么样的脑残题目毒害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白夜开始翻看我的作业本了。
看了几眼后,白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啊啊,这是什么?都是简单机械的重复。现在的老师为什么会出这样脑残的题目?这种白痴一般的作业不写行不行?老师留这样的作业,究竟是在诲人不倦还是毁人不倦?我看不是教诲人才是毁灭祖国未来呀。”
“唉,现在都是这样的,虽然不甘心,可是还是要写的。如果你不喜欢,那么就我一个人写吧。”
“那么不写作业又会怎么样?有什么后果吗??”
“不写作业……学生哪有不写作业的呀。”
“哦?是吗?学生一定要写作业是谁规定的?仅仅是老师规定是吗?还是家长规定的?”
“这个……是老师规定的。”
“嗯。老师做出的事情都是有目的的,那么你写作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掌握知识吧。”
“那么你一次又一次在已经掌握的知识中重复低水平的练习又是什么呢?不是掌握知识而是浪费人生呀。根本已经偏离目的了。
本来,掌握知识就是学习的目的,可是现在的学习已经蜕变成为写作业和考高分的程度了。根本和掌握知识的关系不大了。
如果你想要真正掌握知识的话,那么你今天就不用写那些没有用的作业了。”
我试图夺回白夜手中的作业本,可是失败了。
“嘛,今天就要我来写作业吧,你……该去睡觉了。如果作业有写不完的地方话,就向其他同学借作业抄一遍吧……”
就是这样,虽然不甘心。可是白夜拿起作业本的时候,想要抢回作业本的我却不争气地开始犯困了。
——天呀,我的神经衰弱症又犯了!
虽然极力努力。可是……
我已经努力过了……
……
我倒在了白夜的脚边,看着拿着作业本的白夜笑眯眯地俯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