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出墙
四大家族到底要做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安排一个和她长相相似的女人来诬陷她?
诬陷?!
背弃对她千好万好的秦王,和天子私通,只怕不久之后,全天下人都会知道这件事,而她也会成为被所有人唾骂的淫/娃荡/妇,不识好歹的贱人,丢列祖列宗的脸……
如果秦业知道会怎么做?
灵致不敢想,也没精力去想。
湛容没派婢女进来收拾地上的饭菜,到深夜鸡腿的肉香格外诱人,灵致一整个下午未进食,又饿了大半个晚上,此时腹中空空,全身每一处都在叫嚣。
灵致睡不着,只好摸索着去净手池边,幸好湛容没断水,还能喝水充饥。
但很快又饿了,阴冷的后半夜,唯有鸡肉和粟米饭的香气格外清晰,灵致闭眼放空一切,枯坐在床榻上之到天亮。
不知到什么时辰,湛容领着宫女送早点进来,她没叫灵致用膳,自顾自的坐在石案前用起早点来。
“这碟炙羊肉真不错,还有这碗汤饼和加了鸡蛋鲜肉的馅饼真不错。”
湛容故意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吃得心满意足。
饿了一夜,灵致已浑身无力,对食物极度的渴望,但要她向湛容低头,她做不到。
湛容看她嘴硬不屈服的样子,又是一声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何时?”
“有本事的话,你饿死我。”灵致呵呵笑道,“虽然我不知道四大家族为何要这么大张旗鼓的陷害我,至少比起你来,我对他们的作用更大。”
湛容想到白钺还有其余三家的叮嘱,她的确不敢把灵致饿死,还必须时刻提防她自杀。
哼!以为除了吃食之外,她就奈何不了她了吗?
湛容冷哼一声,只得吩咐婢女再送一份吃食来。
暗室里清净了,灵致这才去用早点。
用完后看着光点的位置,往砚台里加了些水,用清洗干净的笔杆磨墨。她用笔在地上光点所在的位置画了一笔,等到午膳送来时又画了一笔,待到晚膳时添上最后一笔,等到明日,就可以此来推算时间。
她等到无人监视时,又执笔蘸墨,在墙上写下每天经历的事情,从被栽赃陷害那天开始,准备一直记录到她离开的那天。
湛容第一回在灵致这里吃瘪后,便不再用吃食来难为她,每天和她说着外面的事情,到最后再振振有词地贬损她两刻钟。
灵致默默记下,不开口也不理会其他。
湛容乐此不疲,就算灵致不开口,她也喜欢唠叨,这种精神折磨比肉/体折磨更让人难受,长此下去,不疯也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璧城内,姬昭每日带着竹音招摇过市,在前来朝拜的诸国权贵和百姓面前卿卿我我。他们只记得灵致的大概模样,分不清真假,更莫说竹音的容貌被焱一和魍玄改造之后,与灵致已有八分相似,已是真假难辨。
不到七日,整个姜国都知道他们的公主和天子勾搭到一起的事。
慢慢的,消息往天下诸国蔓延。因秦姜两国隔着高山,秦法严苛忙着耕战,到姜国来的秦人少之又少,更莫说有妖魔帮着清除,一时间造成楚、陈、卫、晋都知道秦王后和天子的丑事而秦人不知的现象。
秦国暴虐,诸国时常被秦国打,诸王听到传言,也乐得看秦业的笑话。
待到蒙晗和清风避过姜国追兵和妖魔追杀后,死里逃生赶回秦国已是半个月之后。
二人受了重伤,被刀剑伤及心肺,即便回到秦国也神仙难救,只是拼着一口气想要见秦业,告诉他姜王宫发生的事。
秦业刚看完姜国寄来的信简,就听李兴匆匆来禀说蒙晗和清风回来了。
“你说谁回来了?”秦业看了看信简,灵致明明说姜离罗病倒,还需再留一月。
李兴见二人伤得不轻,想着许是王后出了意外,重复说道:“蒙晗将军和王后娘娘的宫女清风回来了,两人浑身是血,身上的伤口都长蛆虫了……”
秦业神色一凛:“传他们来见本王。”
蒙晗和清风二人相互搀扶着进殿,见到秦业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身体里紧绷的弦已到极限,噗嗤吐了一口鲜血,哭着道:“王上!”
秦业见二人伤得这般严重,连忙让李兴去叫太医。
“王上,王后与天子私通!时值大长老热孝之期,王后她枉顾礼义廉耻,背叛了您,背弃了秦国和太子!”蒙晗跪地磕头高声痛诉道!
秦业不信,怒道:“不可污蔑王后!”
“王上,奴婢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十月十五这日,王后照常午睡,将奴婢们几个都打发走。后来奴婢们被姜王宫里的宫女用各种借口引走,玉絮担心有诈,提前摆脱那些宫女回去。结果……结果就撞见王后和天子赤条条的在床上抱在一起,他们……他们不要脸,看到奴婢们六个回来依旧欢爱不止。”
“王后还说,她离开咸阳后孤独难耐,和天子你情我愿。她还说,早在七年前,天子曾假扮周国使臣周成到琅嬛外抄书,那时两人已情愫暗生。她还说,要与您和离同天子去洛阳!”
“为了遮掩丑事,王后下令灭口,玉絮他们都死了,只有奴婢和蒙将军逃了回来。”清风声声泣血,痛哭流涕地道。
秦业右掌按在腰间佩剑上:“蒙晗,她说的可是实话!若让本王知道有半句虚言,决不轻饶!”
蒙晗砰砰磕头:“王上,清风所言属实。臣一开始不信,直到被姜王宫侍卫围剿击杀。后来王后和天子相携前来,当着微臣等人的面亲热,还亲自下令杀了所有人不留活口。臣在其余二十人的掩护之下,才和清风勉强逃脱。臣留着最后一口气回咸阳,只想告诉王上真相……”
说完,蒙晗又吐出一大口血来,歪倒在地再也没起来。
清风见蒙晗身死,扶尸失声痛哭,“蒙将军,你醒醒,我们已经回咸阳了,我们安全了……”两人东躲西藏,相依为命数日,已生出几分情愫。此刻蒙晗已死,支撑清风的那口气彻底散去,跟着倒地昏迷不醒。
理智告诉秦业要冷静,要派人去查清真相,但蒙晗和清风的惨死冲击着他每一根神经,他已信了二人的话。胸膛里怒火中烧,浑身血气翻涌,拔剑将书案砍作两段。
李兴领着夏安进殿时,被秦业的怒气吓得跪地不敢出声。
秦业背对着二人,一手叉腰,一手拄着剑,压抑着怒气道:“夏安,你给他们两个看看。”
夏安吓得不轻,背着药箱跪走到蒙晗跟前,蒙晗身上的伤疤不忍直视,较之离开咸阳前瘦了一圈,他探了探鼻息,摸了摸脉,已经没了。
他又转到清风身边,呼吸微弱,还有一口气,或可抢救。诊完脉,夏安跪禀道:“启禀王上,蒙晗将军已经去了,这位姑娘还活着。”
秦业让李兴领人把清风抬下去诊治,又问夏安道:“蒙晗怎么死的?”
“重伤失血而亡。”
短短六个字,让秦业又信了一分,“将蒙晗的尸身打理干净,送回蒙家。传符熙来见本王!”
合宫上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宣室殿抬出了蒙晗的尸体,清风回到昭阳宫后不久也死了。秦王震怒,下旨集结大军,准备灭周国。
“臣领命!”听完秦业的命令,符熙抱拳回道。但想起先前派去姜国的暗探无一人回来,犹豫片刻将此事说了。
“一个也没回来?”秦业面前摊着这些日子灵致寄回来的信。
符熙肯定地道:“一个也没回来,以前从未有过这种事,臣怀疑姜国那边出了什么事。”
“先去姜国最近的陈国和楚国看看。”秦业说。
符熙领命而去,与上将军王骞擦肩而过。
“王上。”王骞抱拳拜道。
“上将军先整合五万大军,本王要拿下周国。”秦业说。
王骞目露兴奋之色,声如洪钟道:“臣领命!”四年未动刀兵,军营里那些整天在山里操练的年轻崽子们快闲得长草了。
书房内只剩秦业一人,他面前是灵致这一个多月寄回的信,脑子是蒙晗和清风死前愤怒的控诉。
信简里灵致说,她接连数日梦到故去的姜臻,时常去陵谷祭拜,说陵谷已恢复原样,比先前所见还要好。
她说还梦到珩儿在哭,梦醒后她也在哭,想尽早回来。
她说跟着王宫里新来的乐师学了新曲,回来后会吹奏给他听。还说姜蕴已给她调理好身体,回咸阳后就给珩儿添个弟弟。
她唠唠叨叨说了很多,看到秋景想邀他一同观赏,学了新菜想做给他吃,还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和孩子。
秦业拿着灵致以前写的信简排开摊在桌上,试图对比字迹有何不同。
的确有区别,过去灵致的字迹青涩周正,现在她已写得很好,偶尔会偷懒写连笔,较之以前圆润,但风骨仍在,能看出是一人所写。
字迹可以模仿,但总有破绽,秦业却看不到一丝代笔的痕迹。
他反复观摩,逐一对比后,确定出自灵致之手。
想到她一边写书信诉衷肠糊弄自己,一边和姬昭你侬我侬,一下将桌案上所有书简掀翻在地。
身为男人,最不能容忍妻子背叛与他人通奸,何况一国之君!
这些年他独宠她一人,爱她敬她,事事依照她的心意来。
是否是自己纵容太过,是否是这些年来过得太过安逸,给了她胆子?
但想到灵致为人,又觉另有隐情,姜国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必须派人去查清楚。
得到消息的秦业隐忍不发,下旨厚葬了蒙晗和清风,假做不知的继续和灵致通信。
不到三日,符熙带回在陈楚两国打探到的消息。
两国王公贵族早已知道灵致和姬昭的事,甚至专门请了知道内情的说书人,举办宴会请了各自国中有头有脸的人来听这件事。秦业在他们口中,已是鳖孙王八,被戴绿帽的可怜虫。
现在,陈楚两国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都在笑话秦业,说着灵致和姬昭之间的香艳故事。
“继续说。”秦业面无表情地道。
符熙只觉口干舌燥,头皮发麻,继续说着探听来的事。
“王上,说不定此事另有隐情,王后她……她不是是非不分的糊涂人。您……您一定要调查清楚了再做决断……”
话是如此,但符熙也信了七八分,蒙晗和清风的死他都知道。何况蒙晗出自武将世家蒙家,又是他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的为人他一清二楚,他不会撒这等弥天大谎。
“你领五万兵马到秦姜两国边境,送信给姜国,请女君前来说话,再派一队人马绕路从陈国或楚国潜进姜国。”秦业也知道,此事必须查个清楚明白。
安排好一切,秦业假做不知情继续和灵致通信。
看着信简不免奇怪,小白那么大一只鸟,如何能自由出入姜国?
秦业隐而不宣,但往来诸国的商贾却把姜国、陈国和楚国有关灵致的传言带到姜国。
王后红杏出墙的传言如萧瑟的秋风很快吹便大街小巷,相较前几位彪悍的王后太后,灵致低调安于后宫,又素有贤德美名。
在此之前,秦国百姓津津乐道的传颂她和秦王之间的故事,将这对至尊的夫妻视为完美婚姻的典范。
如今她与天子通奸且怀有一月身孕的传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何况她又狠心杀死陪伴她九年的贴身宫女和军中冉冉升起的将星蒙晗。
昔日对灵致有多赞誉,今日便有多贬损,咸阳大街小巷的百姓更是怒不可言,请求秦王废后废太子,立即发兵灭周国和姜国。
风从民间吹向朝堂,众臣上朝时止不住瞅秦业的脸色,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既觉得可怜,又觉得可笑。连一国之君都逃不掉被绿的宿命,心里安定些许。
饶是秦业面上再淡然,心里也有了一丝波动,在朝堂上下旨,挥师东进,直接攻下隔在秦周两国中间的陈国土地,进而灭掉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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