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恩怨
她正握着封印他的沧溟剑,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秦业不知他那时是何模样,姜灵祈被他下得不轻,大叫一声“鬼呀!”之后扔了变得锈迹斑斑的沧溟剑跑了。
秦业正欲去追她,目光却落到另一个身影身上。
此人正是秦施,她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羞花闭月的脸惨白如蜡,大热的天里,脖子上缠着一条长丝巾,看到他后,冷哼一声扔了个果子给他后飞身离开。
秦业不知今夕是何年,他走到水边,从倒影里看到自己的模样。他满头须发,长如藤蔓一般,遮住了脸、鼻子和嘴,只有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可怕。
秦业对着倒影里的自己笑了笑,回去捡起那把被扔掉的沧溟剑,就着山里的溪石,将已变得残破不堪的沧溟剑磨回原来威风凛凛的模样。又用沧溟剑割掉多余的青丝和须发,给自己变了一身衣裳。
服下秦施给的扶桑果后,拄着沧溟剑仰天长啸数声:他妖王奕风又回来了,姜灵祈,此生定要十倍百倍的报复你!
他找到姜灵祈,碰瓷她,然后像个无赖一样跟着她,用她当初用过的方法,对她不要脸的死缠烂打,任何人话鬼话更是随手拈来。
这一世她并不聪明,甚至有些笨,除了能打之外很好骗。王翊不在她身边,那些不入流的妖也能欺负他。
他一面保护她,一面在心里鄙视她。
相处久了,她变得很依赖他。后来他说,她是女孩子,不应该打打杀杀,战争的事,应该交给男人来做。他说,他会保护她一生一世,让她永远不受伤害,希望以后二人归隐田园,过粗茶淡饭男耕女织的生活。
这辈子单纯的姜灵祈信了他的话,兴高采烈的嫁给他。
秦业看着她兴高采烈的置办嫁衣,在湖边的小木屋里梳妆打扮,又看着她坐在湖边的木桥上等他。就这样过了三天,等不到人的姜灵祈脱下嫁衣把他臭骂一通,骂解气后走了。
两人再一次相见,是在封印着上古妖物的大湖之上。邪神的手下破了封印释放大妖,姜灵祈闻讯前去阻止,她将那大蛇妖打回原形,重伤邪神手下大将穆寒江。
秦业从暗处走出来,站在因体力不支而拄着剑单膝跪地姜灵祈面前。
姜灵祈抬头看他,皱眉冷道:“是你。”
“灵致,对不起,我那天不是故意的。”秦业在她跟前跪下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
“算了,你爱怎样怎样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她爱得坦荡,转身也潇洒,毫不拖泥带水。
秦业将人拥在怀中,紧抱着她说:“灵致,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那天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姜灵祈没有推开他,只无奈地说:“我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你爽约了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从今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咱们两不相干。”
秦业眼中含泪,不忍地道:“你当真如此绝情吗?”话间,他已拔出匕首,趁她战后放松警惕,一刀刺进她的胸口。
他拔出匕首,又捅了她几下,“姜灵祈,我恨你,去死吧!”
姜灵祈还未恢复记忆,不知道他在说谁,只捂着伤口,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
秦业后退数步,吐出扶桑果果实,恢复原身对她道:“记起我是谁了吗?我靠近你,接近你,花言巧语哄骗你,就是为了今天。”
“你是妖,是妖王奕风。”姜灵祈认出他来,欲拔剑抵挡。
秦业又变回人形,施法打掉她手里的剑,拔出沧溟剑,一刀捅入她腹中,抱着奄奄一息的她走到湖心,一把将人和剑扔到湖里:“我们之间的恩怨,结束了。”
杀了姜灵祈之后,秦业在天地六界流浪了三年。他被封印得太久,如今的六界,也不是过去的六界。神界稳居于上,仙界其次,人界居中,妖魔两族被彻底打压,其中不少大妖被神界招揽,成为守卫天地四方的神兽,只剩为数不多不死心的妖联合魔界负隅顽抗。
当世的妖,多是天地之中的草木鸟兽修炼而成,因为新的法则,它们鄙视自己的身份,一心修炼成仙成神。
而他的仇敌,早已化归天地,死得只剩几个老面孔。除了宸辕、明镜玄镜兄弟俩,便剩背负诅咒、在人间轮回的姜灵祈。
浑浑噩噩的三年后,姜灵祈又回来了,她已恢复过去所有记忆和神力,不再是以前头脑简单、凭着一身武艺提剑一往无前的高灵致。她回来以后,再也没有理会秦业。倒是秦业患得患失,像狗皮膏药一样跟在她身后。
姜灵祈不和他说话,也不赶他走,当他如空气。
秦业为了赎罪,离开姜灵祈去找龙龑,将自己的身体借给他,取得他的信任后,去幽冥深渊毁了龙龑存放在那里的精元和从身上剜下来的血肉。做完这些后,又回人间去找姜灵祈,说他已将龙龑的神元与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只要杀了他,便可永远除掉龙龑。
姜灵祈手里握着玄霄和沧溟两把神剑,对他此举并不领情:“没有你,我同样可以除掉邪神龙龑,你不过是多此一举。”
她没有杀他,只将龙龑的神元逼出他的身体,将其困在圣灵石牢不可破的结界之内。
“奕风,诛杀邪神有你一分功劳。今日,我便助你成神,为你取得神籍,从此以后,在新纪元里你有了正式身份。你我从此以后两不相欠,各不相干。来世,莫要再招惹我!”
说着,姜灵祈引来万钧雷霆,助他渡过一百道雷劫,助他飞升神界,成为至尊上神。
而姜灵祈自己,则回到结界之内,与龙龑拼杀。她斩破龙龑神元,将那些存在千万年的妖魔邪力吞入体内,利用圣灵石和她千万年的修为将其净化。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琅嬛的神庙里。那时她已净化龙龑练蛊练出来的妖魔邪力,也已找到破除诅咒的办法。
当年龙龑打碎圣灵石,致使灵力外泄,那些年里,姜灵祈一直将她放在自己体内,用自己的修为为它填补空缺,只是千万年来收效甚微。最后她才知道,只有她的血肉和神魂,才可将其修复。
秦业赶到时,姜灵祈已开启献祭阵法,他看到圣灵石悬在阵法中间,像水蛭一样贪婪的吸走姜灵祈的血和肉。他想阻止,却被阵法和圣灵石强大的灵力所伤。
他瘫倒在地,看着姜灵祈的魂魄和血肉被圣灵石吞噬,只留下人皮包裹着的枯骨,还有仅剩的一滴血。
身着白袍的明镜,小心翼翼将那滴血保存起来,悲悯着叹息道:“也许,留着它还有用。”
再后来,一个秦业不认识的女人给姜灵祈的尸骨沐浴换衣,他、王翊、明镜、玄镜还有那对凡人夫妻,把姜灵祈的尸骨安放到她那尊六丈高的石像之内,将她生前用过的武器给她陪葬。
秦业折去琅嬛外的荒原,看着这片天地交接、埋葬了无数男儿躯体的土地,摘了一束鲜红的曼珠沙华,回到神庙放到她手中。
石像慢慢合上,曾经的红颜变枯骨,秦业问明镜:“她还会醒过来吗?”
明镜未答,玄镜开口道:“也许吧,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秦业看到,琅嬛里的曼珠沙华相继盛开,他伸手触碰时,花瓣纷纷坠落,被风吹向远方。他抬手接了一片,下一刻,他清醒过来。
秦业看着眼前的竹简,捏了捏眉心,神志慢慢变得清明。
刚才,他做了很长一个梦。梦里的一切,都与灵致或者姜灵祈有关。
想起白日里问过王翊的话,是他出手让他看到的吗?他在梦里看到的那些,是否就是他们的过去?
如果是真的,他们从一开始就相互伤害。
想到那些相互折磨互捅刀子的画面,秦业自嘲又讽刺的一笑,姜灵祈凭什么放下过去和他相亲相爱,而他就算放下父辈恩怨,和她握手言和,也做不到心无芥蒂的做夫妻。
既然如此,倒不如相忘江湖,从此各走各路。
独自一人走出大殿,看向明明暗暗的夜空,不知道今夜她又歇在哪里,未来,他们又会会如何。
清早,上将军府的大门刚打开,便涌来不计其数的拜帖和邀约,门房淹没在人堆里,被这阵势下得不轻,赶忙去请管家。
管家得到消息,想到前些日子里咸阳城里的传言,决定去和王翊好好说说。
王翊已早起炼完剑,正在马房里喂马,两匹汗血马初来乍到很不习惯,此刻他正在安抚焦躁不安的马儿。
管家看着威风凛凛的马儿惊叹不已,夸赞几句后,将话转到门外那些人身上。“上将军,您看小的该如何处置?”
王翊听后笑了一阵,“将他们都请回去,就说我那位师妹行踪不定,身为师兄的我也不得而知。子嗣命数由天定,命理无时莫强求。”
说着,又回书房将那些延年益寿,益气补血还有治疗伤病的丹药的配制之法写出来,让府上管家贴在门外的墙壁之上,请君自行配制。
听过管家传达的话后,众人不免失望,不过见王翊将那些配方公褚于众,便一窝蜂的赶去抄写。
上面好多药不认识,甚至从未听说过。
末尾还有免责声明,说照此方炼制的药丸服下后有效,切莫自以为是更改药方,那时吃出病或是吃死人上将军府概不负责。
达官显贵四处求药拜新晋的药娘娘,寻常百姓只配自己用得起的药,顺带着也拜那位飘忽不定的药娘娘。
不过拜她的确有效,好些个不孕不育的妇人和男人照方子服药,虔诚的拜上两个月后传出喜讯。一时间,药娘娘在咸阳声名鹊起,逐渐向周边蔓延。
秦施和王翊说起市井里的传言,王翊听后哭笑不得,“灵祈怕是从没想过,她会成为送子娘娘的一天。”身为守护天地苍生的女战神,轮回千生百世皆是处子,有朝一日被民间祭拜,原因竟是这般。
“我也没想过会有这一天。”秦施感慨。
王翊想起闭门不出的岳母,问道:“母亲她最近可好?”
秦施最近时常待在娘家,道:“有大长老在,阿娘一切都好。她已怀孕七个月,看起来比那些年轻孕妇精神更好。”
“我到时写信给灵祈,请她多送些草药过来。”王翊喂饱了马,准备去洗漱用早点。
“你说,灵祈和王兄还有可能吗?”父母平安,秦施眼下更关心那一对。
王翊猜不准自家妹妹的心思,她的确和秦业纠缠了千生百世,但她向来将秦业视作至死方休的死敌,也从未将他放在心上。她从来都视守护苍生、保卫三界为第一要务,心无旁骛。不过那时她冷傲无情有背负诅咒,被清除七情六欲的缘故。
现在诅咒消除,她将来会如何,王翊也不得而知。若问玄镜,可玄镜也只能探知大概难以窥见全貌。
“不知道。”
“算了,他们两个我们插不上手,顺其自然吧。”秦施害怕弄巧成拙不敢多管,“不过寜儿现在吵着要回璧城,说不喜欢咸阳,三月之期已到,他要回去找娘亲。还有县主,县主说离家已久,叨扰这些时日该回去了。”
“既然寜儿想娘亲,便让他去找亲娘吧。”王翊点头道。
“珩儿和寜儿可怜。”秦施不免叹道,但又想到两个孩子是秦业和姜灵祈今生唯二的牵绊,说不定会有转机。
青羽变回原形,飞在冥河河面之上,她探头俯瞰河水里的情形,继续赶往更深更远的地方。
主上离开三个月毫无音讯,她难免担心,最终不顾命令找过来。
冥河水暗,里面多是孤魂厉鬼,河水又奇奇怪怪,除了摆渡亡魂过河的船,世间任何东西都会沉入河中。青羽不敢飞得太低,害怕河水溅在身上灼伤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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