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

石像

灵致不免奇怪,生能结为夫妻,能同寝生子,为何死后不能同穴?

“这个呢要问卜道子大师了,不过道家阴阳家的人一向爱故弄玄虚,不肯说出实情,问就是天机不可泄露。”秦施引着秦珩走路,一边回答灵致的话。

秦珩粘母亲,离了秦施又扑进灵致怀里,趴在她肩头咯咯的笑。他已经长成三岁的可爱小孩儿,分辨出身边各人的身份,能口齿清晰的表达述求。小家伙要强,求知欲旺盛,不到一岁就挣扎着下地学走路,能走能跳后不让人抱,只在累的时候撒娇示弱。

灵致抱着白胖的儿子,给他擦头上的汗,又见他小脸微红,给他脱了一层里衣。

“你说得对,他们都说得云里雾里模棱两可,无论如何辨析都是对的。”灵致认同秦施的话。

“珩儿,让姑姑抱抱好不好?”秦施也稀罕小家伙得很,平日里最喜欢引着他玩儿。

秦珩很喜欢这个堂姑姑,听过秦施的话后就朝她伸出双手。

秦施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高兴道:“快点儿长大吧,长大了姑姑教你骑马,教你使鞭子。”

秦珩又羞又好奇,点头说:“骑马,鞭子!”

灵致见二人这般和睦,笑问道:“这么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

秦施晓得她又在帮王翊催婚了,也不恼:“万一自己的没有珩儿乖呢?万一老惹我生气呢?你的孩子也算我的半子,还是珩儿好。”

不知为何,她仍不愿嫁王翊,这三年来身边人催了很多次,她仍无动于衷。她怕耽误王翊,亲自去上将军府把婚退了。

王翊见她坚持,便也同意了。

之后,各自府上有不少冰人上门说亲,两人不约而同的拒绝,就这么耽搁下来,彼此都单着。两家长辈催了许多次,两人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便随他们去。

不过灵致生子后,她便时常进宫来看秦珩,后来更三五不时的住在宫里,帮灵致带孩子。

“灵致,你再生一个吧,生个女儿,凑一个好字。”秦施反过来催灵致说,又问秦珩,“珩儿,你要弟弟还是妹妹呀?”

“弟弟,陪我玩儿。”秦珩说。

秦施耐心的开解:“妹妹也可以陪你玩儿呀。”

秦珩仍然坚定的说:“弟弟。”

扭转不了,秦施只好催灵致:“灵致,记住了吗?再生个女儿。”

灵致轻笑着摇头:“看苍天什么时候再赐我一个孩子。”三年来,她也想着给秦珩添个弟弟或妹妹,不过一直未能如愿。好在有长子在,前朝后宫没有人催她。

回到昭阳宫中,秦施带着秦珩去挖蚯蚓钓鱼,灵致则留下处理宫务。成婚至今,她一直是天下人口中独占君王恩宠的贤后,因着姜国公主这层身份,加之她贤德不作妖,苛责的史官和嘴碎的百姓对她嘴下留情。

晚上哄睡秦珩,灵致将他放进床边的摇篮里。白天跟着秦施玩儿疯了,这会儿睡得死死的怎么戳也不醒。

秦业也蹲下身来看儿子,却对灵致说:“听说珩儿想要弟弟?”

“可哪有那么容易?”灵致说。她喜欢孩子,却不是易孕的身体。

“事在人为,为夫乐意效劳。”秦业摩挲着灵致的脸,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成婚五年,两人依旧如新婚时那般要好,缠绵缱绻,极致欢好。

又做梦了,灵致清晰的觉察到自己在梦里,意识飘荡在混沌朦胧的地方,前方阴影罩下,灵致仰头看向前方,是一身高近六丈的女人,她一身白衣,手执双剑,顶天而立,冷酷如高岭之花。

她身后是一只高大的大鸟,有着天青色一样的羽毛,它脖子长长的,有着尖细长喙,它眼神高傲,睥睨着天下,但亲昵的靠在那女人身上。

忽然之间,她动了,她挥动手里的双剑,似斩断了什么东西。

接着,青色大鸟载着她飞向天际。

狂风席卷而过,灵致只得蹲下身捂住眼睛,等她再睁眼时,只有飘飘荡荡的几根青色羽毛。

灵致接到一片羽毛,和青羽的好像……

青羽,想到她灵致立刻就醒了。

自从生下秦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梦到过它。

还有姜灵祈,自她出嫁之后更不曾入梦。这次又是为何?

灵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外边,不知现在是何时。

身边的秦业还在熟睡,她也再睡会儿吧。

清早起身,如往常那样忙碌一番,恭送秦业去太极宫上朝。不多会儿秦施来了,她又带着秦珩去挖蚯蚓钓鱼。

灵致独自一人在殿内,闭上眼便能想到那个场景。

遍地盛开的曼珠沙华,飞舞的红色蝴蝶,还有她自己,手里捧着一束红花,穿着一身轻纱般的白衣躺在花海里,说不出的诡异孤绝。

她命宫人送来羊皮纸和笔,闭眼回想一番,将那一场红色的梦画下来。

白天的工地如火如荼,民夫们辛苦三个月,向地下挖了个深约五丈,宽约四十丈的坑。

一民夫挥着锄头挖下去,被弹射开来,他不服气的又挖了几下,才发现里面有硬茬儿,忙向工头汇报,下面有一方巨石,需用铁具挖开。

工头下令让几名力大的民夫用铁凿子凿试,发现石头坚硬无比,不止坚硬,而且巨大。探测之后发现,石块似乎不宽。

工头奇怪之余,下令民夫测其长宽,并在周围插上木棍做标记。不标记还好,一标记才知,竟有些像人的形状。

在场众人吓得不轻,但又想到这里是卜道子为王后选的长眠之地,风水极佳,就算有什么鬼怪,也应当是好鬼。监工便下令将木棍标记周围的土挖开,又小心翼翼的清扫巨石上的泥土。

两个时辰后,终于看到巨石的一隅。

石头很白,深埋污泥之下不知多少年,依旧白得像雪。

从形状看,这里是脚。

慢慢往前清扫,一个清晰的人像出现在众人眼中。

分不清是男人女人,不过这背弓执剑的模样,倒神似王翊。

监工思虑片刻,让在场的民夫停工,自己则快马加鞭赶回咸阳上报此事。

听说灵致陵寝地挖出东西,秦业立即召见此人。

监工害怕又激动,语无伦次的将事情来龙去脉讲述清楚。

秦业听完后,沉思片刻道:“确定神似王将军?”

监工又有些犹豫,回想一阵说:“像又不像,那石像还有半截埋在土里,看不真切。”

“本王去看看。”秦业思前想后,决定亲自去走一趟,“传王翊和符熙进宫。”

监工被程开引到茶室歇息,他忐忑不安的喝着茶,饿得不行了才用了些许点心和饭食。

已到酉时,再晚些就天黑了。

他回想起埋在污泥里的石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东西怎么看怎么不吉利。地方是卜道子选的,道长不会被清算吧?

还有他们这些碰过石像的人,会不会被妖魔盯上?

漫长等待之中,终于得到李兴通传,说让他快些用膳,王上马上和两位将军要一起去骊山。

监工闻言,立刻狼吞虎咽吃完生下的饭食,“我好了,大人请带路。”

秦业同王翊和符熙并二十名蒙面影卫奔袭出城,直往骊山陵寝修筑之地而去。

用晚膳时,灵致才知秦业已离开咸阳,今夜不会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灵致抱着秦珩喂他吃东西。

“不知道,李公公没说。”碧清回答。

李兴不说的事,应当是国之机密要事,的确不是她能探听的,“王上回来会告诉我,你们先退下。”两年来,灵致已习以为常。

喂饱孩子,灵致用过膳食后去花园走了走。已到六月,夕颜花开满园,茉莉馨香,还有一池莲花和蜀葵。

秦珩走在花园中的青石板路上,凑到茉莉花前闻了闻,摘了一串送给灵致。

灵致蹲下身含笑接过茉莉,又看他迈着小短腿哒哒的跑到蜀葵花前,摘了一朵红艳艳的花回来插到自己发髻里。

“谢谢珩儿。”灵致抱着乖巧可爱的儿子亲了一口。

秦珩羞涩的伏在她肩膀上笑了笑,趁灵致不备轻啄她的脸颊。

灵致被他的举动逗笑,将小家伙扛到肩上,小跑着说:“回去沐浴睡觉了。”

秦珩喜得咯咯笑,催促灵致再跑快点儿。

日落之前,秦业赶到骊山下的工地,下马后将缰绳扔给马夫,疾步走到土坑边。

坑底赫然躺在一尊巨石像,因还未全部挖出,看不清是男是女,只知道它是站立的模样,右手握剑斜挡在胸前。

“看出什么了吗?”秦业问王翊。

王翊一手环胸,一手捏着下巴,神情凝重,“眼下尚且看不出不妥来,臣想下去看看。”

秦业领着二人下到土坑之中,绕着石像走了一圈,估量一番,发现石像约有六丈高,明面上没有证明身份的字或图腾。

“埋回去还是挖出来?”秦业看着石像巨大的头,只觉有几分眼熟。

“我们这行的规矩是地里挖出的东西一旦见光,要么恭恭敬敬办一场法事送回去,要么将它迎入人间。此地的确是风水绝佳之所,不然先辈古人不会再此埋下石像。不过挖了这么久,原来的风水灵气已被破坏,要想埋回去,需做一场法事。”王翊说。

符熙看到现在,开口问道:“这么说来,要挖出来后再重新安葬?”

王翊不可置否的点头。

“那就挖出来,阿翊,此事交给你来做。”秦业说。

王翊点头应下此事:“臣一定处理好此事。”

时间已晚,秦业去就近的骊山行宫歇息。监工得了命令,命在场民夫夤夜赶工,将石像挖出运出土坑,并下令众人不得像外人泄露一个字,否则杀无赦。

但现场有万人之多,哪能死守住这个秘密?且今日下午停工,早有人将王后陵寝地挖出东西的带到附近村镇,甚至咸阳。

“你说挖到了一尊约六丈高的石像?”焱一虽败走秦国,但留了一些耳目在。面上他们是市井里不起眼的小商贩,暗地里则打探秦国的大小事物。焱一尤其告诫他们,听到任何石像有关的消息,不管如何都要送信回洛阳。

这次尤其重要,六丈高的石像,全天下也少见。

次日辰时,秦业便起身下山。

在场官员连忙清理现场,为一干贵人腾地方。

石像已被运出土坑,静静的躺在地上。虽是如此,仍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秦业下令,将石像树立起来,看它到底是何模样。

得令的监工立刻招来民夫,民夫们用绳索套住石像的头、脖子、手臂和上半身,接着齐心合力将它拉起站立。

闷闷的顿地声刺激着在场每个人的耳朵,经过一个时辰的辛苦后,巨石像终于站立起来。

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他身穿轻甲,扎着高马尾。背着一张大弓,背上的箭囊里装满箭支,左手执剑竖于身后,右手握剑斜挡在身前,是御敌的姿势。

不过他身姿挺立,姿态从容,张扬而骄傲,仿佛不将任何东西看在眼里。

民夫们惊叹着仰望这尊石像,只觉它威风凛凛,通身浩然正气。它仿若天神一般,而他们只是它脚下的蝼蚁。

监工勒令民夫们不许多言,引着他们有序离开,将此地留给秦王三人。

不过石像高大,离开百米远仍能看到。

符熙啧啧称奇,“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当今天下,没有一个雕刻匠人能雕出这般栩栩如生的人像吧?”何况这般高大,他看过了,整座石像没有一丝裂缝和衔接之处,仿佛天然生成。

尤其他的动作流畅,隐在衣衫下的肌理清晰可见,是一尊完美且无与伦比的石像。

“别的不说,倒真像阿翊,不过阿翊可没他张扬目空一切。”符熙说。

“是个女子。”王翊盯着石像说。

“何以见得?”怎么看都是个男人。

王翊分析说:“她没有喉结,眉目清秀,脸小巧,身材瘦长,四肢纤瘦,胸虽不显却仍能看出是女子,王后与她有八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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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做图书馆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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