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旧梦

第一章:旧梦

“莳萝,你要记住妈妈今天说的话,以后听你爷奶的话,长大后要孝顺他们……等你长大了,爷奶不在了,你要是还记得妈妈,想妈妈了就打这个电话,你姥家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生相极好,往日脸上却总挂着愁苦的女人,此时脸上的愁苦又深了几分,她紧紧拥着女孩叨叨叮嘱着。

女孩不发一言地听着,脸上尽是与年纪不相符的漠然。

厚重的木门被擂得震耳,伴随着拍打声还有高声的冷喝,“符凤芝,你给老子滚出来,让大家伙都来瞧瞧你这个抛夫弃子的坏女人!”

符凤芝眼中的泪终究还是忍不住往下滚落,她紧拥着女儿纪莳,无声哭泣好一会儿,她咬咬牙,左手拖起结婚前带过来如今已经有点掉皮的行李箱,右手摸起桌上的菜刀,收起脸上的软弱,在门拴被外力震断木门大开时,右手缓缓举起了手中的菜刀,虎视眈眈死盯着冲进来的人。

“纪云志,做人不要做得太尽,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总有一天会收拾你这种渣渣的!”符凤芝忿愤喊道。

纪云志在门被踢开时的惯性往前冲着,一抬头看见了符凤芝手中刀口正对着他的菜刀,他一个心慌,下意识收住了脚步,堪堪在刀口前止步,瞬间被吓得冷汗一身,他往后退了几步,强行让自己表面看起来不慌,扯着嗓子骂道:“干嘛,你这个不要脸的坏女人,有本事把刀搁下,看老子收拾不收拾你。”

符凤芝却不吃这一激,举着刀把他逼得频频后退,直到越过了天井到了老屋大门外面,她才冷笑道:“是啊,你纪云志有本事,稍微赚了那么点钱,回家只识得骂老婆揍孩子!过去莳萝小,我忍便是,但我发现你这人……你这人真是有了馒头想吃肉,天那么高那么大,你怎么不去登天呢!”

“哎,小符啊,有话好好说,先把刀子放下。”有人上前劝道。

符凤芝又将纪云志逼退几步,她才对劝者说:“爸,您别管,反正我和纪云志已经过不到一块去,我今天说什么也不得任由他再欺负。”

“我是怕你伤了自个啊。”纪立军见劝不住的,就摇着头坐一边去,不再开口。

旁边有围观的婶子上前劝说:“我说你们怎么说也是一起过了八年多日子的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那话叫什么来着?好什么……”

“婶,那叫好聚好散。”有年轻的提醒道。

婶子点头:“对对对,好聚好散,再见也是朋友。”

符凤芝并没听劝放下菜刀,她抹了把脸对劝者道:“婶子,现在不是我不想好聚好散,是这渣死打烂缠着,到处坏我声誉。”

纪云志一屁股坐在榕树下的花几上,用手指指着符凤芝骂道:“我呸,你还有声誉?为了一点小事抛夫弃子,你这种女人要是放在古代是要浸猪笼的。”

“养家的本事不大,倒打一耙的本事不小!我这种女人?我这种人你们山沟沟里要是能找出第二个,我算你们有本事。进你们纪家门来,我哪一天是不勤勤恳恳伺候公婆照顾孩子,当年坐月子时,都不敢落下你那一亩三分地。好了,日子过好了,我皮相也粗糙了,外面的花比家里的香了,就回来跟我闹,还要把外面的野花带回家里故意气人,你让乡里们都来评评理,哪家要是嫁女儿嫁这种家庭能呆得下去!”符凤芝想说越委屈,恨不得直接把刀子捅对方心窝窝里去,但仅剩的理智告诉她,为了这么一个二皮脸,她已经耽搁了上半生,不能连下半生都被这人毁了,她收拾了一下心情,再次嘲纪云志呸了一口,“啊呸,想过左拥右抱的日子,美不死你,不说国家政策不批准,所有天下的女性都不饶你!”

“我的日子,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关别个什么事儿……”纪云志伸着脖子辩道,但旁边有一位一直看着这场闹剧不出声,穿着很体面的女人一开口,他就成了哑炮。

那女人说:“纪云志,你和她已经离了。”

“那女的是谁?”有刚从外头回来的乡里不知内情,问了旁边人这么一嘴。

被问的人脸上带着嫌恶道:“纪老大在外面勾搭上的野花,这次她跟回来就是逼纪老大和他媳妇离婚的。”

“唉,世道变了,像小符这么好的媳妇,纪老大竟然不珍惜,以后有他后悔的。”

“嘘,别出声,朱佐芳出来了,马上要更热闹啦。”

朱佐芳,纪云志的亲妈,一个性子真爽的人。

对纪云志带回来的人极度不满,当夜就连撵带赶把儿子和那野花一起赶出了家门,并勒令如果儿子不与野花断了关系,她就要和他脱离母子关系。

却不想一这赶,她儿子干脆和野花在城里买了房子住下了,再也没回来过。

如果不是符凤芝找当律师的同学跟他打离婚官司,他估计这辈子都不再回来了。

“不是让你别出现在我面前吗,当我死了?赶紧走,不走我报警让警察来带你走!”朱佐芳冲上去是对女人冷喝。

纪云志怕女人受伤,顾不上和符凤芝打嘴炮,赶紧冲上前去把人护在身后:“妈妈,您可不能再把玲玲往外撵,她现在是咱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了。”

“嗯,是的,妈,昨儿我和云志领了证,我们今天是回来跟您和爸商量摆酒的事。”王玲玲微笑道,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朱佐芳的黑脸。

朱佐芳冲王玲玲啐一口:“忒,我家没你这种不要脸专勾别人丈夫的媚狐子!”

“妈,玲玲人很好的,工作又体面,你要是跟她相处久了……”纪云志还没说完的话,被朱佐芳直冲他而来的棍子吓没了。

“走。”

王玲玲拉着纪云志直接就跑,到了小车那边门一关,不时汽车喷着尾气扬长而去。

留下被气得发抖的朱佐芳用棍子敲打着地面,对着车影子骂骂咧咧。

纪立军双手托着下巴,目睹着一切,默不作声。

符凤芝不知道何时已经丢下菜刀,拉起行李箱沿着村子的小道,渐行渐远。

聚在纪家老屋的乡里也三三两两散去。

七岁的纪莳扶着门框望着符凤芝远去的背影发呆,当时的纪莳一言不发,一滴泪也没流。

却在每次梦回七岁那年那时,梦醒来后一抹眼角,都是湿意。

纪莳又梦到了爸妈离婚那时,爸爸带着新妈妈回家,奶奶骂骂咧咧,爷爷沉默不言,亲妈拖着行李箱远走的场景。

纪莳出生那年她爸先前承包了半山地种小茴香,出生时小茴香正丰收,于是取名莳,小名莳萝,莳萝是小茴香的别称。

原本家庭虽不是大富,但阖家美满。

纪莳五岁那年,家里不再靠种小茴香过日,因为纪云志和乡里的另外两个叔叔外出承包室内装修。

那会儿正赶上房地产大热时代,装修的单子接到手软。

短短两年时间,纪云志再回山沟沟行头都换了一身,开着小车回来的,还给家里老屋重新大修了一次。

也在那时,纪云志和符凤芝之间开始出现了无休无止的争吵。

年幼的纪莳懵懂听着村里的人议论她爸在外头给她找了个新妈妈,回家之后在饭桌上问她爸新妈妈是谁?她自己都有亲妈,为什么要给她找新妈妈?

当时又是一场激烈的争吵,到最后饭桌都被符凤芝掀了。

从此纪莳不敢再问大人的事。

七岁那年,符凤芝和纪云志打起了离婚官司,闹了大半年,这场官司以纪莳被判给了父亲,伤心的母亲拖着行李离开了山沟沟收场。

父母离婚后,纪莳的她爸马上在城里组建了新家庭,虽然她爸后面妻子是位在别人口中知书达礼的妻子,但她却容不下纪莳,连纪莳她爸总觉得看见纪莳就像看见前妻,所以直接把她丢给了乡下的父母,从此不管不问,连学费都她爷奶替别人打短工赚的。

符凤芝临走的那时给纪莳写的电话号码,纪莳其实也曾用攒了两年的压岁钱去城里偷偷打过那号码,但是没有一次能打通过。

符凤芝这一走,再也没与纪家有任何联系,似乎这世上没了这个人。

久了纪莳就歇了要再联系的心。

其实纪莳有一段记忆她一直被她故意遗忘的,她也知道,但不愿想起。

父母去办离婚前一天。

妈妈说:“爸妈分开不是不要你,你以后想妈妈,可以让你爷你奶带你来你姥家,妈妈还给你做好吃的,还给你梳好看的辫子。”

“纪莳萝,你敢动了去找这贱货的念头,我就打断你的狗腿。”她爸朝她喝道。

纪莳护在她妈面前,朝她爸吼道:“啊呸,你带个外面的女人回来恶心我奶,我奶还没打断你的狗腿呢。”

纪莳吼他爸的神态与她亲妈跟她爸吵嘴时的神态如出一辙。

她爸冲上来要揍她,她爷她奶死死拦着。

后来长大了她才知道,她爸也不是真要打断她的腿的,因为她爸天生就是个怂货。

她奶也不会打断她爸的腿的,因为她爸是她奶亲生的,她奶的心还是偏到她爸身上去,妈妈才是那个真正的外人。

爷奶也是怕妈妈把她带走的,连姥家的大门朝哪个方向开的,纪莳到了上初中的年纪都还不知道。

那个据说大了肚子,因为和她爸生气打架又掉了的女人,在后来也是自己人,因为她给她爸生了个大胖儿子,也是她爷她奶的大胖孙子。

这一段记忆,因为涉及到她最爱的爷奶,所以她选择遗忘掉,连在梦里都不愿被梦及,只有偶尔被她爷劝她去和她爸缓和关系时,她才会被剌痛到。

“莳萝……纪莳萝……”

纪莳被窗外的呼叫唤醒,坐起来四下打量了下,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

“纪……莳……萝……纪……莳……”

纪莳丢开盖在肚子上的小毯子,光着脚走到窗前,朝下面喊道:“周乐,你叫魂呐大中午的。”

周乐抽空吸着手中的棒棒冰,一听声音就抬头笑道:“莳萝,你终于活啦?”

“我不活,难道我是死人啊。”纪莳朝他翻了个白眼,又问他,“叫我什么事?”

“哦,我哥从市里回来啦,我妈今儿杀了鸡,让我来喊你到我家去吃饭。”周乐说,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家里一杀鸡,莳萝就一定会出现在他家,并承包他家的鸡腿,但是老妈开了口,他不来喊人,估计又得挨揍。

“啊?周嘉比赛完了?”纪莳眼睛一亮,对楼下吼一声,“等我。”

然后楼上是一阵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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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新文啦,请小可爱们多多支持呢~

这一篇文还是以家长里短的调调来走,纪莳是我最熟悉的人身上的写实,当时听了她的遭遇挺心疼她的。她在最黑暗的时候甚至有最极端的想法,后来是因为友谊将她从黑暗的日子中拉了出来。所以你们有什么不顺,不要放在心里,找最好的朋友说一说,说出来你会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如果找不到人说,可以来我文下留言,我一直和大家在一起。嗯,我希望我认识的和认识我的人都能得到幸福。如果看文的你,暂时处于低谷,那没关系,我们一起加油,咬咬牙,我们总会走出低谷,走向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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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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