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4）

4

梁丽娟在家待产期间，我的身影从省政府大院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只身来到了浙江。我不信靠我的学识，挣不到一碗饭吃。

我应聘到一家商贸公司做业务总管，月薪3000+提成。运气来了，想档都档不住，你不发财都不行。我谈下的第一笔生意，就是一笔雷人的订单，仅提成就有五六十万。我在做公务员的时候，一个月也就两三千。我没有扎本，借着老板的平台，我一下子挣了这么多，心里真是那个美哈。我第一次知道了自身的价值，不是当多大的官，而是挣多少钞票。他妈的钞票，给了我空前的信心和快乐。

我爹供我上学不容易，听说我辞职的消息后，不吃不喝卧床不起。他老人家哪知道我的苦衷哈。那是他的儿子把同事的肚子搞大了哈。要是有一天事情败露，还不把我给开除哈。我一旦被开除，那还不成了报纸的头条新闻？爹啊，你能理解儿子的苦衷哈。

拿到这笔钞票后，我带上20万，立即向老板请假。我对公司做了这么大的贡献，老板不可能不同意的请假。

我回到家，见到我老爹时，他老人家脸一黑，转身进屋了，给我一堵柏林墙。柏林墙再坚不可摧，也有被拆除的时候，那是建墙的人以及决策建墙的人最初没有想到的。

我跟着父亲进了屋。父亲坐下来，开始抽他的旱烟袋。我讨好地给父亲点火，父亲头也没抬，把我的手打了回去。

父亲抽闷烟，我站在一边看，等他老人家抽完了一袋烟，我说：“爹，你不是有个愿望，要建一座十里八乡最气派的房子哈。”

我爹不接我的话，依然继续往烟袋锅里装烟丝，点火，抽烟。

我说：“爹，你盖房的钱，我给你拿回来了。”

说完，我拉开我的真皮意大利包，从包里取出20捆崭新的钞票，码在桌子上。我爹依然没有看我，却把目光投向了钞票。我看到父亲浑浊的目光渐渐变了颜色，那是绿光哈。我父亲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钞票。

我看到我父亲嘴角，流出来口水，脸上荡漾着冰雪消融的初春景象。我说：“爹，这钱够吗？”

我爹刚才还沉浸在钞票的喜悦里，突然脸上的冰雪消融景象变成了倒春寒。我爹抬起手掌猛拍一下桌面，抬起头，一脸阶级斗争地看着我说：“说实话，这是不是你贪污的公款？”

我愣了一下神，随即笑着说：“爹，看你想哪去了？再说，在您老一贯的教育下，我会做出让您失望的事情吗？”

我爹并没有因我一句恭维的话，消除我的戒心，说：“孩子，一时糊涂，犯了错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不改。快跟爹说这钱是哪来的，你不好意思，爹领着你把钱给人家送回去。是公家的，咱这是投案自首，政府会考虑宽大处理的。是个人的，咱也给人家送回去。你想想，人家能给你送这么多的钱，该求你办多大的事啊，那还不是掉头的事？”

我被爹的认真，弄得哭笑不得。我理解老爹的心情。他老人家是从文革中走过来的人，虽说改革开放了，养成的时刻观察阶级斗争新动向的习惯，还保留得完好无损。

我说：“爹，这是我挣的钱。”

爹依然摇头：“你这孩子看来不可救药了。你说，你才去打工几天？我跟人家干建筑活，一年才落万把块，你几天弄挣这么多，谁会相信？说实话吧孩子，这样能争取一个好态度，你们明白吗？”

爹语重心长，说：“孩子，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在村头老吕家的山墙上挂多少了，每天从那路过，都要看到的。”

我摇头苦笑，在心底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最多三年。”

也许，我这么仓促地把钞票拿回来给爹一个惊喜，使他老人家从我辞职的悲伤中解脱出来的愿望落空了。

我费了很多的周折，才使我爹相信这钱是干净的，是光明正大的，不是什么贪污受贿，不是什么非法所得。

走进商场，我有如鱼得水的感觉。很多人都说，商场如战场，这是不见硝烟的战争。这话，我赞成也不赞成。我不赞成的原因是，我刚踏进商场，不就挣到自己的第一桶金了哈，而且挣得如此的轻松。当然，这里面有运气的成分。欧洲负责这次商务谈判的首席代表是我的一个朋友，名字叫约瑟夫。那是去年，到英国参加一个经济论坛，约瑟夫也受到了论坛的邀请。我在论坛作宣读的论文，引起了论坛的高度重视。就这样，约瑟夫找到我下榻酒店的房间，向我了解中国经济发展的情况。他说，他将出任前往中国采购团的首席谈判代表。更希望来中国的时候，能够见到我。你说，这不是运气是什么？如果我不去欧洲，如果去了欧洲没有碰上约瑟夫，如果我去了欧洲，也碰上了约瑟夫，但和约瑟夫没有成为朋友，他选择和我做生意吗？如果梁丽娟没有怀孕，我会辞职吗？如果我不辞职，即使和约瑟夫在中国相见，也肯定谈不到生意这个层面上来的。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不发财都不行。何况那么多的公司都比我们公司有实力，为什么约瑟夫偏偏选择我们呢？这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又是什么？

我赞成商场就是战场，也是有原因的。战场讲究的是实力，商场亦是如此。你是一个摆地摊的，谁去买你的东西都要讨价还价；你是一个开超市的，所有的商品都明码标价，你去讨价，人家肯定会说你这人脑袋进水了。你爱买就买，不买拉倒，绝不会看顾客的脸色。这叫店大欺客；所以，做生意，要做大生意，做小生意，你永远也挣不了大钱。为什么呢？因为该你挣的钱，都被顾客砍价砍走了。

我很快明白了这个理儿。虽说我现在没有足够的钞票做大生意，但我有资本。我的资本就是我的智慧，这可是软实力哈。这可不是在一朝一夕之间，谁想拥有就拥有的，那是我二十年来，寒窗苦读的积淀。当初史玉柱的巨人大厦多么牛逼哈，只可惜没有竣工就完蛋了。史玉柱失败了吗？没有，只是那时他的运气不好。都说史玉柱背了那么多的债务，很难再爬起来了。可是史玉柱又爬起来了，为什么呢？史玉柱有资本哈。失败后，他去了西藏，登上了西域雪山。这雪山一爬，把他燃烧的智慧大脑冷却了，从此做事，再也不大张旗鼓的张扬了。做事情，要审时度势。

我坚信，我是做大生意的人。你可别说我这是自负，我这是自信。什么叫自信知道吗？自信就是他妈的有资本。这资本有软硬之分。软的就是知识，硬的就是钞票。有资本还不足够，还得有运气。现在我的钞票还欠缺一点，我不怕。你没听说，以柔克刚，一软克硬吗？这可是真正的中国功夫的精髓之所在。这个功夫多牛逼哈，现在全世界都在学习中国功夫哈。我要用中国功夫征服商场，征服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