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月播黄尘 第十章 “仁兄”来了(2)

第三集 月播黄尘 第十章 “仁兄”来了(2)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三天中午和家人正吃午饭时,华欣听见狗吠就来到院子,一眼照见江天长、仁可久一人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来了。华欣呵住狗后就向他俩奔了过去。自行车架上没有缠裹花塑料纸,瓦圈上更没了鸡毛——眼下不时兴了,可久攒下的几把花公鸡毛早都找不见了吧?许是对自行车的渴求太深刻了,三年前带子岭上可久说有了车子要用鸡毛“武装”的话,在华欣脑海里猛地闪现了一下,犹在昨日。

两位“仁兄”汗流满面,气喘吁吁,可久把车子没支稳就喊着:“录取了录取了……原来是可久也被录取到了古城农业学校,学畜牧专业;天长被录取到了古城郊县的省级“古陵农机学校”。

“咱弟兄三个都考上了,咱俩在一个学校,天长的学校也离着不远……”可久一口气对华欣说完这个消息时,三人就在院子里肩攀着肩抱成一团,喜成一团,泣成一团。华欣家人被这一情景感染,眼里也噙着泪花。华欣母得知儿子有了两个“义兄”后兴奋不已地对天长和可久说:“算上你们俩,俺这下有四个儿子了,可就是缺闺女——眼下就一个闺女。”天长和可久同时纳闷:华欣什么时间冒出来个姐或妹?华欣红着脸解释说我娘把康晓河叫闺女。

说话间华欣母给天长和可久重做了饭菜,她把米罐里的鸡蛋全拿出来,炒了美美一老碗;烙了山东人最爱吃的油煎饼——抹上清油和葱丝层层叠起来烙了,外酥内香。天长和可久吃得酣畅淋漓,直夸山东大煎饼比大米饭还好吃。

吃过中午饭天长和可久就嚷着要和华欣上山玩,说想看看葫芦河的山和川子河的山有什么差别。华欣说去望河坡,那里视野开阔,沟边有几颗大梨树,能乘凉。路过瓜地时,华欣父把几颗太阳晒热了的花皮小瓜用褂子擦吧了擦吧就塞到天长和可久手里:“尝尝老叔种的瓜。”华欣平时卖瓜给愁“瓜”了,经父亲这一提醒才想起忘了给可久、天长摘瓜吃。可久说闻着就香,天长咬了一口说能香掉牙,华欣父咧着嘴笑,那神态比喝了酒还滋润。这个品种的小瓜是地产传统的“老汉瓜”,因瓜“面”(瓤和)适合老年人的牙口得名。这瓜原先只是干沙沙的“面”,后经华欣父改良就成了又“面”、又水、又香、又甜的“华老汉小瓜”——葫芦河人以“华”的姓氏来命名这小瓜是华欣父平生感到最自豪最荣耀的事了!

华欣父干农活潦潦草草,但育起瓜来却像打造精雕细琢的工艺品。单说他制粪这一关就很费心:把羊粪或鸡粪在院里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圆锥形粪堆,浇上水;然后用一层湿土瓷瓷实实的包裹起来,用平锨把粪堆面拍得光溜溜的一点气也不透,粪在土里就发酵了——他把这叫“发粪”;“发”好的粪还得用镢头敲碎并用粗箩箩一遍后,才做下种的“种粪”,没“发”的生粪是绝不做“种粪”——其实这些相当于后来高档花圃里花匠制肥的过程。华欣父在瓜长到中不溜时甚至用“发”过的豆饼配上水来催肥,这点华欣母和华强都反对:豆子多值贵呀,这样上粪就是种石头也好吃!华欣父却振振有词地说:为了“华老汉小瓜”的名声,值!

“华老汉小瓜”的“名声”其实也仅能博得葫芦河川人的称赞而已。靠卖瓜收入不了多少钱:一来是葫芦河公社相对偏僻流动人口少,华家的瓜菜最远也就卖北至甘省太水镇、南至柏山镇百里之内这么狭小的范围;二来是老华把瓜种得太精太细,产量十分有限——上化肥倒是能提高产量,但这样的事把老华打死他也不会去干!

一上望河坡可久就提出到“葫芦老药师”和康先生的坟头祭奠一下。可久的父亲在考究秦直道文物时有一次腿被树杈子戳着了,用过康先生的草药,没花钱还治了病。江天长对“葫芦河草医”仰慕已久,也欣然同意可久的提议。

华欣上高中后每年放寒暑假回来都要去康爷爷的墓地祭奠一回,一来父母督促二来华欣自己很愿意这样做——每回默默地在坟前坐一会,他感觉考取医学类大学的信心、救死扶伤的志向就要增加许多——有时想这可能就是老百姓说得那种“灵气”吧?去年暑假的一个黄昏他来到坟地时,眼前出现了幻觉,康爷爷手捋着花白的胡子神情凝重对他说:“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不害怕幻影,因为康爷爷正在给他增着灵气呢;他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因为他在等大学录取通知书拿到手的那一天再告诉家人和大伯——到时他还要向学书五车的“无神论”大伯问个明白,“幻影”是怎么回事?他这次高考完回家却没来拜祭,辜负了康爷爷期望只是一个方面,愧对康晓河的一片痴情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在康爷爷的坟前,华欣无言以对,心里有说不出的愧疚。

哥弟三人默默地对着康先生的坟堆磕了三个头。磕完头,三人就到坡前的梨树阴凉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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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丹丹花落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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