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掉那片云彩（下）
虽然只是一张薄薄的眼皮挡住了孙兴的视野，但无尽的黑暗还是包裹而来，吞噬所有光明，以及所有脑海当中的灵光。
无可阻挡的，孙兴的意识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起来，这当然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但只有隐藏在星际当中的某群人才知道，事情断然并非这么简单，因为在他看不见的遥远县域里，有一个人正在忙着帮他修复记忆。
在那个横跨了无数维度，又横跨了无数时间的操作台上。
33号操作员正手忙脚乱的分析着孙兴的各种情况。
在他的旁边，1号操作员早就已经皱起了脸。
“看起来，他的生命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丝光辉了。你这样做，恐怕不值得。”
“别那么说，他还有救。”
33号在这里工作已经有段时间了，他了解操作台的强大之处在这里，所有游戏卡的相关数据都是可以查阅、可以调整的，包括但不限于某些角色的当前生理状态和他接下来的发展。
就联名为玩家的那些人，其实也是不例外的。
这一匪夷所思的能力，才是此处被称作操作台的原因，在神皇那无尽的神通支配之下，一切是都是有可能的。
甚至，在主神的设置之中，有一种叫做剧情参数的东西，可以实时的预测特定角色在之后剧情当中的人生轨迹。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孙兴是可以得救的。
而这也是33号操作员刚才那么说的依据所在。
至于他为什么会如此关注孙兴呢？
当然当然非常简单。
因为孙兴是在他和5号操作员的手上示意的。
出于良心的拷问，他必须要关注一下。
实际上，1号操作员早就注意到了他的这个想法。因此，他带着富有诗意的对白，已经在33号附近逡巡了许久，并且时不时的与他交流一番。
但之前，他们讨论的更多的是良知，对此她们显然有着不同的见解。
1号操作员认为良知只能提供人们前进的大体方向，但遇到具体问题的时候，还需要具体分析，因此方法论是践行自己良知的绝妙工具，断然不能因为内心的呼唤而莽撞行事。
但33号操作员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他和1号操作员并不属于同一个文明。
虽然他们都为神皇效力，但在33号操作员的母星，或者说姆文明之中。良知就是一切，当他们的良知指引他们想做某些事的时候，他们那强大的脑子会立刻给予他们相适应的方案。
这让他们在追寻良知的过程当中，几乎可以用一种肆无忌惮的蛮横去冲撞一切邪恶的阻碍。
由此，他们也形成了自己的伦理价值。
而这一价值，甚至感动过神皇，让他认为33号的母闻名是全宇宙当中最纯粹的良知派。
他对这一亩闻名的评价极高。甚至连他的亲信1号操作员都不能理解为何会如此？
而且同样让人疑惑不解的是，33号的母为名对于神皇的行为却评价极低。
这让神皇几乎成为了一位孤独的赞美诗人，他所赞美的东西对他却充满了鄙夷。
这让他的诗句显得如此的虚伪却有真挚。
或许正是这份真挚打动了33号的母文明，在千年的演化之后，终于有一部分人开始接受神皇的主张，33号就是那部分人当中的一个，同时也是那里面最为精英的人物之一，因此被破格提拔，成为了操作台的一名操作员。
不过，在这个精英荟萃的地方，33号操作员只能做一些基础的工作。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了大把的时间去关注孙兴的处境。
“要是他没有失忆的话，恐怕那几个喽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你才想着帮他恢复记忆吗？”1号操作员说，“我理解你的心态，不过我需要提醒你，虽然对于一把已经打磨出来的利剑来说，让他继续去和磨石打交道是一件不太公平的事情。但有时候，这种细小的不公，还不一定能够阻止宝剑的锋芒呢。”
听闻此言，33号操作员觉得对方意有所指，然而记得他准备细细追问一番的时候，操作台的警报突然又响了起来。
这对于操作台来说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这是神皇精心设计的地方，故障率是非常低的。
但因为上次故障还没有发生多久，所以大家的心中都还是很紧张的，
不过这次并不是穿越事件，而是此前正在和神皇较量的那位通关者，此时正被神皇摔打到操作台的玻璃上。
当然神皇很快又把他拽了回去，并且奋力扔到了6光年以外的某个恒星上。
恒心的炙热温度迅速开始融化那位通关者的身体，但他根本不为所惧。
因为他的身躯比那颗恒星还要庞大，他稍微调整一下在太空中的姿态，稍稍驱动立场，就将身下的那颗恒星弹向了神华。
神皇露出豪整以下的冷笑，若是换了更高级的生物，恐怕并不需要多做调整，就直接可以将周围的许多恒星丢到他这边来。
不过就算那样，对于他来说也只能算是小小的考验而已。
他甚至没有驱动力场，这是轻轻地转过念头，就打开了附近空间的一个巨大虫洞。
在他那可以洞察更大尺度的精神艳丽面前，这块空间，天然的和其他维度的几处空间粘连在一起，因此是很容易打开空间虫洞的。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能够洞察这一点，正如同他可以近乎下意识地可以打开这些虫洞一样。
然而，33号操作员却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立刻惊慌的叫了起来。
因为他注意到，那个来自巴布尔文明的通关者，并非看上去的那么好，对付这颗恒星带来的冲击只不过是他战术当中的佯攻而已。
他的真正招数此时已经酝酿完毕。
不过因为33号操作员并不具备对方的某些感知器官，因此根本无法分析对方招数的威力。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变得更加惶恐起来。
毕竟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何况对方是通过佯攻之后才发动这次攻击的。
如果是没有什么威力的话招数，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
这一切，都让33号操作员攥紧了拳头，密切的关注着神皇的一举一动。
……
孙兴也很想密切地关注某些东西，可是他做不到。
在被黑暗包裹之后，他原本还认为自己将会沉沦于死神的怀抱，但很快，他的脑海当中就浮现出了别的东西，
他很惊奇自己的脑子又能活动了。但他顾不上思考是谁救了自己，因为脑海当中浮现出来的是一条巨大的蛇精。
那只蛇精说着人类的话语，却在不停的施展魔法，攻击着包括孙兴在内的许多人。
孙兴不知道这是不是恢复了部分记忆，
但他有一种模模糊糊的认知，觉得这些人应该是他的朋友，是的，这是一群连名字都无法确切记起来的朋友。
他本想苦笑一声，但那只舌尖却正在向她咄咄逼近。
这让他不得不挥舞着一根莫名发着蓝色光芒的权杖，向着对方发动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然而蛇精的步伐并没有因为他的疯狂反击而停止，恰恰相反，在一块不知何故出现在面板上，一条不知道适合意义的边际线，正在伴随着蛇精的步伐，疯狂的向外扩张着。
他下意识的觉得，这种边际线是在标识蛇精的势力范围一般。
但这明显不够准确。
毕竟只是下意识的感觉而已，出现不准确的情况似乎也十分正常。
可是就在孙兴想要继续思索的时候，一阵剧痛却突然传来。
他猛的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下意识的向周围大喊大叫了几句，然后又在看到几个陌生人，并且留意到周围的环境已经从酒吧变成一间诊所之后，更加歇斯底里的叫嚷起来。
紧接着他开始四处寻找武器，做出一副要杀人的表情来。
众人见他这样不是办法，于是立刻又把他摁了回去，，
先前救过他一回的威尔士也冲了过来，紧紧的握住他的两个臂膀，告诉他战斗已经短暂的结束了，他们后来突围成功了，并且来到了一位叫做维克托的医生所开办的诊所里。
毕竟他们当中许多人都受了伤。
至于孙兴为什么会感到疼痛，威尔斯更是难得的给出了详尽的解释。
“维克托正在给你安装义体，虽然有点疼，但我觉得你应该是能忍住的。”
这句话可把孙兴吓了一跳，义体是什么他还是心中有数的，那是假肢。
看来自己伤的很重啊，竟然需要安装假肢才能够存活下去。
这让他下意识的觉得更加惶恐起来，甚至忘记了义体这两个字，在这个剧情当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他的身边，那个曾经在酒吧里与之并肩作战的酒客，此时也凑过来安抚说。
“你能醒过来实在太好了，知道吗？你当时的那几拳打的实在太漂亮了，连我这个雇佣兵都羡慕不已。”
孙兴这才知道，他原来是个雇佣兵。
说起职业，孙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刚才威尔斯好像提到了一个名字。
哦，对，是老维。
这个人应该是《赛博朋克2077》当中的义体医生维克托。
他呼的长出一口气，如果是这种义体的话，那么只会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在《赛博朋克2077》的世界当中，人们通过安装高科技义体来改造身体，让自身获得常人不具备的力量和技能。
比如说像黑客一样扫描并入侵电子设备，比如说像大猩猩一样拥有着彪悍的力量，比如说像螳螂一样可以挥舞锋利的双刃。
这让孙兴突然兴奋起来。
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了部分之前的记忆，并且知道，在地球冒险家面对的巴罗斯文明当中，有很多让人或是震惊恐慌，或是惊喜无比的设定。但其中没有一个，能让孙兴感到家的感觉。
而赛博朋克世界当中的这些假肢艺体，是他当年在玩游戏的时候就很想游泳的东西，因此他不过身体上传来的疼痛，就兴奋地问起了这些艺体的名字。
威尔斯虽然知道答案，但他还是转过身去，是以维克托上前来和孙兴交谈。
那位喜欢拳击的义体医生，立刻给孙兴报出了一大串名字：“我给你安装了仿生肺，副心脏和生物监测……不过我需要提醒你，因为这些手术偏向于复杂，而且，你的伤势也非常严重，因此我还没有等到麻药彻底起作用就开始了手术。倘若不这样，我恐怕无法挽救你的生命。”
孙兴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仍然感受到了痛觉，按照常理来讲，这么大的创伤手术，恐怕病人在全身麻醉之下只能感受到触觉，甚至有可能连触觉都剩不下几分，然后直接昏昏欲睡，变成一只案板上的羔羊。
不过这样也好。他的小命总算是被拎了回来。
这让他兴奋的直向维克托道谢。
维克托谦逊的百乐白首，甚至都没有主动提及价钱的问题，反而是小心的拿出了几瓶喷雾，对孙兴叮嘱起来：“这些喷雾是用来术后恢复的，不过现在你的缝合还没有彻底完成，刚才你可能是疼的太厉害了，但我不能再看着你继续向外流血，所以缝合伤口也是必须的选择……”
身心慌忙的点点头，然后接过那些喷雾，认认真真的查看其服用方法来。
而维克托则是以他躺回去，因为他要完成接下来的魂核工作。
不过，这项简单的工作却进行的并不顺利，因为就在他重新做回手术台旁边之后不久，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枪响声。
威尔斯立刻起身出去查看，不多时就把外面的枪响声弄得更大了，显然那家伙也已经加入了战团之中。
这种情况，孙兴还怎么能够安心躺在手术台上呢？
他歪过身子去问老维：“我的枪呢？”
老维却头也不抬地继续着自己的缝合，然后低低的回了一句：“你忘记麻药的事情了吗？”
孙兴立刻躺了回去，他知道此时自己的命运已经不在自己手上了。
不过有这么多的伙伴在，恐怕自己的命运也不会出现在敌人手上。
于是这家伙竟然安心的睡起觉来，还念叨着随行之后应该喝些什么酒来庆祝自己的手术成功。
维克托医生立刻板起脸来，他本想提醒一下对方，术后是不能忙着去喝酒的，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个叫做孙兴的家伙已经睡着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就看到威尔斯带着一身血从外面回来了。他的身后还有几名伤员，其中还有那个酒吧的拥有者，也就是在后来带人去救助他们的那位中年妇女。
孙兴不认识她，但维克托却认识。
因为她正是威尔斯的母亲。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场恶战下来，竟然连这位女士都受的伤。
维克托只好加快缝合的速度，并在完成了孙兴的治疗之后，让人把他抬到里面去，也好展开对别人的治疗。
就这样忙碌了一天多胃口，终于把所有的病号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此间外面又传来几次令人紧张的枪战声。但在威尔斯和那位雇佣兵的带领之下，他们终究没有人能够冲进来。
同时也就在这个时候，孙兴的麻药效果逐渐退去了，虽然它还不能像以前是一样生龙活虎的活动，但他的头脑总算可以清醒的面对外面的局面了。
然而，外面的局面其实并不乐观。
越来越多的人喊着“打掉那片云彩”的口号，聚集在了维克托医生的诊馆附近。
虽然在之前的战斗当中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但他们的人数确实是越聚越多。
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当他们发起下一次冲锋的时候，威尔斯和那名酒客所率领的人恐怕就挡不住了。
这让孙兴也变得紧张起来，没想到自己刚好，就遇上了一场必败的决战。
他有些不甘心的找到威尔斯，询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威尔斯虽然长得五大三粗，而且战斗力也非常彪悍，但他并不是个有脑子的人物，自然想不出破敌的办法来。
甚至他连想办法这件事情本身，也有着近乎于迷信一样的认知，这家伙竟然坐上电梯。去了楼顶天台，认为那里才是思考的最佳地点。
这让孙星只能用以免无奈去面对，不过去前台看看星星也很好，而且那里肯定也是个喝酒的好地方，于是她竟然也跟着去了天台。
天台的视线很好，抬头可以仰望星空，低头可以俯视那些正在包围这他们的人。
天空之上，那些被门一样的云彩所遮住的星星依旧在闪着光。有一些则是跟地球上一样，喷出了一些气体并很快汇聚到大气层当中来。
不过，孙兴虽然恢复了部分记忆，但却仍然没弄明白这样的变化究竟有着怎样的具体含义。
不过当他在低头去看那些敌人的时候，却突然从对方的口号当中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地球上的时候，如果一部作品的所有相关任务被玩家消灭干净，那么天空中就会有一片云彩消失不见。
虽然那是主神系统主动撤掉的，但对于一直与之对抗的冒险家们来说，那就是他们打掉的。
他们自然有权利将之视为自己的丰功伟绩。
而如今。蓝星的游戏场竟然早就已经开始了各种冒险，那么此星球的居民们，肯定早就已经发现了云彩在作品通关之后会消失的事情。
所以他们才会喊出那句口号：“打掉那片云彩！”
不过话又说回来，打掉那片云彩和捉住威尔斯这名主角又有什么联系呢？
难道说，他们将这位主角也视为了解剧情设定的重要途径，所以才会如此兴师动众的前来抓捕？
呵呵，恐怕这里面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