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村里来了大领导

远远望去，塘圭里村依旧沐浴在一层黄沙下，整个村庄的民房不仅低矮，就连房顶都是平的，一副凄凉，毫无半点生气。

孙海博的内心愈加沉重，感觉眼前的村庄犹如大漠中的海市蜃楼，随时不复存在，也许省里的专家的指导有道理，这里就快被滚滚的沙尘吞噬了。

滴滴滴！

司机老张觉得村里太平静了，不停地鸣笛，仿佛要把它唤醒。

孙海博赶紧制止道：“张师傅不要按喇叭了。咱们来不是扰民的。”

老张回头苦笑道：“都快到晌午了，能惊扰谁的好梦？”

说话间，一些充满好奇心孩童不约而同从各个平房里冒出头，一看到这辆吉普车驶过来，一个个兴奋起来，欢呼雀跃般跑出来，并迎向这位‘稀客’。

孙海博一看到这帮农村孩子，昏暗的心理就像被一束光彩点亮，他们是这里的小主人，也许这里的未来要依靠他们。

由于孩子们不顾危险扑上来，孙海博不得不交待司机老张开慢点，千万不要刮碰到孩子们。那些孩子一看这辆吉普车变得像蜗牛一样了，就更加有恃无恐，对它简直就是前呼后拥。他们大多数都没有见过这个洋玩意，当一双双小手接触到硬邦邦的车身，一个个就像被打了兴奋剂，精神上无比的亢奋。

当吉普车驶入村街时，关注它的不仅仅是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就连各家的大人们也伸起脖子张望，他们预感到村来大人物了，难道是为了拆迁的事儿？

高栓柱这两天患了风湿痛，本来躺在自家的热炕头‘理疗’呢，也被窗外的马达声惊动了。他是一个老司机，很快听辨出村里来了什么车，估计是镇以上领导过来了，便再也躺不住了，一跃从热炕头爬起来，整理好衣服就往门外走——

许巧芸正在院子里忙碌，一看公公出门了，赶紧迎过去，“爹，您要去哪？”

高栓柱伸手一指院门，“我出去看看。”

许巧芸清楚公公被那辆车惊动了，赶紧提醒道：“爹，当心您的身子骨！”

高栓柱头也不回往外走，“不碍事。”

当他走出院门，那辆车早已经没了踪影，但在村委会方向传来了动静。他不假思索朝那个方向大踏步走——

在那几间简陋房间的村委会，陈勇刚兢兢业业地看守，对于他来说，这里犹如金銮殿一般的存在。他就是这个屁大地方的土皇帝。当然，这个村子如果在他的任期里消失了，就如同末代皇帝那样悲催。所以，这个‘窝’值得他流连忘返。

当他听到门外的汽车马达声，赶紧操起一把扫把，对满地的垃圾一顿疾风，在来客进门之前，总算能让人家下去脚了。但却激起满屋的灰尘。原来，他和村委会一干人这几天只顾坐在屋里扯皮了，满地都是烟头，那些手下人不清理，把这里当作第二个家的陈勇刚也是如此。他心里就像长满了杂草，全然没有一点稳当劲儿了。

“老陈···”

王洪元率先进屋，刚要跟陈勇刚打个招呼，立即被满屋泛起了灰尘呛住了，下意识捂住了口鼻。

陈勇刚一看镇上一把手亲自莅临，简直受宠若惊，“王书记来了···快请进！”

已经停住脚步的王洪元皱起了眉头，“这屋还呆得了吗？老陈你搞什么名堂？”

陈勇刚不敢捂住嘴巴，老老实实回答道：“我刚才扫扫地。”

“唉，你也不事先洒点水？真是乱弹琴！”

陈勇刚只好满脸赔笑，“要不，咱们在外面呆会？”

就在这时，隐藏在王洪元身后的人露出了真容，顿时令陈勇刚吃惊不小，敢情王书记身后还有贵客，看此人的派头应该在王书记之上呢。

孙海博绕过王洪元，迎着未消的灰尘走进来，与陈勇刚打个照面之后，第一个登堂入室。

“这位是···”陈勇刚求助的目光转向王洪元。

王洪元神态有点发窘，顾不上向陈勇刚介绍，紧跟着上级领导的步伐，“孙书记您？”

孙海博打量一下这间屋子的环境，带着几分感慨，“这里的空气够混沌的，可室外的天空也不清澈啊！”

陈勇刚就算脑筋反应迟钝，也意识到来人的身份，震惊之余，嘴巴也变得结巴了，“您···您就是新来的孙书记···”

孙海博这一路上已经领略了这个村的景色，第一印象就是这里的老百姓似乎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不禁向对方伸出了右手，“同志，你们受苦了！”

王洪元这时赶紧搭腔，“海博书记，这位同志就是塘圭里村村主任陈勇刚同志。老陈，这位正是孙书记，特意过来探望你们村了。”

陈勇敢震惊之余，感动得稀里哗啦，伸出哆哆嗦嗦的双手与对方的单手衔接，并交换在一起。

“孙书记···您···谢谢···”

孙海博动情道：“陈主任，我来晚了，早该来看看你们了，失职了。”

陈勇刚双眼含泪，连连摇头道：“不晚！不晚！”

这时候，由于敞开了门，屋里的灰尘逐渐散去，陈勇刚赶紧伸出衣袖去打扫陈列在办公室里的几张木椅，张罗孙海博和王洪元这两位贵客坐下。此刻，陈勇刚急得恨不得让自己有分身术，赶紧把几位村委会成员招过来，共同接待上级领导。如今，这里只有他老哥一个，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孙海博为了显示亲民，毫不嫌弃地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看出这位村官的拘谨，便热情招呼道：“陈主任，你也坐。”

陈勇刚哪敢跟这位父母官平起平坐，连连摆手，“我不累我不累。”

王洪元一皱眉头，“老陈你不要拘束，当初不是想见孙书记嘛，如今孙书记已经亲自过来了。你有啥话，就坐下来，对孙书记慢慢讲吧。”

陈勇刚对王洪元自然很熟悉了，对这位上级领导惟命是从，终于小心翼翼坐到距离孙海博位置稍远的一张椅子上。

孙海博并没有计较，笑吟吟问道：“我听说你们不想放弃这里，是这样吗？”

陈勇刚感觉这位父母官有点兴师问罪的样子，不由垂下头，一副诚惶诚恐，“有···有些社员想不通···故土难离···”

“哦，是这样？”

孙海博神态有点失望，“到底是那些村民不愿搬迁？多吗？”

“这···”陈勇刚被问住了，挠了挠头，不知所措。

“我不愿意搬迁！”

伴随一声洪亮的声音，高栓柱迈开大步，一头扎了进来。

孙海博侧头一看，不由心里一动，从门外闯进来的汉子所夹带的草莽之气里又散发几份气宇轩昂，沧桑的额头下的深邃双眼投射两道倔强的光芒，浑身充满了一副不服输的劲头。即便面对上面来的大领导，亦是不卑不亢。

“这位是？”孙海博坐不住了，不由站了起来。

陈勇刚也赶紧屁股离座，冲着有点不知轻重的高拴柱嗔怪道：“老高别冒失，这位大领导可是县委孙海博书记！”

高拴柱冲着眼前的大领导从容不迫，“我就是不愿搬迁的社员代表！”

王洪元比较了解高拴柱，赶紧补充介绍道：“他就是塘圭里村前任主任高拴柱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