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任笔判
阴司府的门面与众不同,别家的衙门摆的是石狮子,挂的是大红灯笼,朱漆的大门甚是气派,而阴司府的大门摆的却是牛头马面人身像,挂的则是丧葬时才祭出的白灯笼,更没设大门,一直就这样朝西敞开着。
怪就怪在打外头朝里望去,那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里头究竟有什么,或是有人在里头走动,极为容易辨认。
也正因为太好认,所以这阴司府门前街道甚少有人踏足,路人宁可绕着远路走,也不愿打阴司府大门前经过,原因无它,不仅晦气,还挺瘆人,仿佛真下到了九泉,看见了地府的大门一般。
此刻,阴司府大门的不远处正站着一人,哆哆嗦嗦提着脚,却是不敢放下,似乎再走一步便会万劫不复一般。
此人,正是被欧阳师指派进长安传话的大理寺差人,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门面,那小哥哭的心思都有了。
挣扎了足足一盏茶,他还是没勇气迈出去,当即收回了脚,努力保持冷静,隔着老远就喊了起来:“府,府里有人在吗?”
“在吗,在吗,在……吗……”
话刚一喊出口,小哥耳边就立即回响起自己方才出口的言语,还带着回声,仿佛此刻自己正对着一口深不见底的大井喊话似的。
当即,大理寺差人就一个激灵,虽是大白天,但依旧感觉此地邪乎,叫人不禁毛骨悚然,冷汗直冒。
“吵什么吵,扰人清梦,谁人在外喊话!?”
那小哥正盘算着要不要回去复命,虽然事没办成,大不了受上峰一顿训斥,总比自己吓死自己强,如是一想,他便不愿多做停留,哪怕片刻。
只是,他一个转身的工夫,身后便忽然响起了应答之声。
这突兀的一下,吓了差人一跳,忙迅速回头,只见一名白面书生正在站在那黑漆漆的阴司大门口前,神情懒散地望着自己。
一见有人,那大理寺差人也大了几分胆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在下,那个,在下是大理寺探……”
“呵,我还没瞎哪,一身大理寺差服,鬼也知道你是大理寺探,但不知到阴司府来有何贵干?”书生靠在门边轻笑了一声。
“呃,城外老槐村出了一桩命案,死者死状诡异,按例,得请贵司笔判协助调查。”
“哦?据我所知,你们大理寺接的案子九成九都是人案,确定这次不是在捕风捉影?还是说,你等没查仔细呀?”那书生忽然来了兴趣,竟直起了身子往大理寺探那头走了过去。
“这,我等皆是例行公事,尚未排除有,有鬼怪作祟的可能性。”小哥见人下来,不禁退了一步,忙开口解释道。
“呵呵,那便走吧。”
“啊?这……”
恍惚间,那白衣书生已经走到了大理寺卫的前头,回头笑道:“呵,还愣着作甚?我就是新来的笔判,过来带路吧!”
“哦,好……马已备好,先生这边请!”那大理寺探这才如梦初醒,忙小跑着追了过去引路。
两人两马出城直奔老槐村附近的义庄而去。
此时,欧阳师已经领着仵作出来了,两波人马正巧在义庄门口遇上。
忙着送走仵作后,欧阳师就瞥向了等候在旁的两人,颇有些诧异道:“新来的?崔笔判呢?”
说着,欧阳师还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书生,心中暗自揣测:“怕才二十出头吧。”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倒不是虚言,工作经验很重要,特别是这种特殊的差事,那更得讲究经验。显然,欧阳师对眼前这位年轻的笔判保持着质疑的态度,诧异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轻视。
书生倒没在意,听欧阳师问话,他只是轻笑一声,开口回答道:“呵呵,这位大人,崔笔判年事已高,上月便告老还乡享清福去了,如今这长安城,归我管。”
好大的口气!
欧阳师不以为意道:“呵,年轻人,如何称呼?”
“敢问大人又如何称呼?”
哟,还是个不吃亏的主!
欧阳师又打量了他一眼,扯起嘴角道:“大理寺寺丞欧阳师,你呢?”
“阴司府驻长安笔判王朗。”
“这么说来,王笔判方才入京,在下冒昧问一句,可有判案经验?”
王朗笑而不语,只抬起左手轻轻朝空气一招手,一本厚实的《阴司薄》便突然出现在其掌上,而后,一直藏于背后的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通体雪白的玉笔,这笔尖,还自带了朱砂墨。
姿势一摆,甚为潇洒。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其身边的大理寺小哥看直了眼睛,不禁绕着王朗就转了一圈,神情惊讶道:“我,这来前可没见王笔判带着这些呀,王笔判,您这,这手究竟是怎么来的?”
王朗微微一笑:“呵呵,吃饭的家伙,自然要随身带着,有何大惊小怪?”
王朗说的轻巧,可大理寺卫见他全身上下仅着了一件单薄的月白素袍,别说如何能藏下一本如此厚实的《阴司薄》了,仅说那足有一臂长的玉笔,小哥便是想破脑袋也不知如何做到不让外人察觉。
光这手,小哥就对眼前这位王笔判肃然起敬。
欧阳师到底是过来人,对阴司府装神弄鬼的把戏也是见怪不怪,只抬手朝义庄一摆,嘴上邀请道:“王笔判,那就请吧。”
王朗微微点头,一手托着《阴司薄》,一手把玩着手中的玉笔便跟着欧阳师入了义庄。
女尸就被摆在堂内,被一张白布盖着,欧阳师来到尸体旁,主动介绍道:“仵作方才也来看过了,此乃一具半身女尸,无臂,有腿,上身五脏六腑被掏了个干净并用碎石秸秆填充,本丞已命人回去查阅卷宗,试图寻到类似的命案,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不知王笔判是否要亲自检阅?”
王朗没有去掀白布,而是扭头问欧阳师道:“此女尸首级是否与身子分离?”
欧阳师闻言吃了一惊,收起了小觑之心,向王朗微微点头:“正是。”
“大致明白了,以防万一,本笔判还需亲自看上一眼。”
“请!”
只见王朗反转玉笔将白布一撩,女尸顿时出现在了三人眼前,那大理寺小哥忍不住撇过头去,显然是入行不久,还有些受不住。
而王朗则神情分外严肃,一双深邃的大眼看地也是十分仔细。
良久,王朗忽然收回了玉笔深深吐了一口气,白布没了玉笔的支撑自然也盖回了尸首上。
“王笔判,如何?”欧阳师全程陪着王朗,见其查看完毕,便忙开口询问。
王朗微微一笑:“呵呵,我就知道又是人案,没阴司府什么事儿,大理寺放心追查便是。”
虽说笔判从未错过,但面对这位年轻的王笔判欧阳师还是持保留意见,不禁追问:“人案?死状如此恐怖,竟然也是人案,王笔判可否看仔细了?”
眨眼之间,王朗又回到了两手空空的状态,背着手道:“无有差错,定是人案,还是这位姑娘告诉我的,错不了。”
就这一句话,听的欧阳师与那大理寺小哥浑身不自在,简直汗毛倒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听听,是那“姑娘”告诉他的?真邪门了呀!
两人当时就对了一眼,不禁齐齐朝那堂中陈放的女尸退了一步,恨不得躲地越远越好。
三人方出义庄,王朗便听身后传来两道粗气,嘴角不禁闪过一丝邪笑,整了下衣冠,回头对还在大喘气的两人道:“大人,既然此案无关阴司,在下便告辞了。”
“哎,王贤弟,暂请留步!”
没迈两步,欧阳师便追了上来,一脸难以启齿的模样:“那个,王贤弟,崔笔判在时,多少会给咱们大理寺指点下迷津,贤弟是否也能……”
王朗瞥了欧阳师一眼:“呵呵,大人,莫以为我年轻便不知规矩,崔笔判两袖清风绝不会向大理寺透露只言片语,不过……”
“不过什么?”
“我倒可以。”
欧阳师原本也没报希望,只是想向新人下个套,看能否套出些线索来,哪知王朗如此爽快,不由欣喜道:“好啊,还请贤弟多多指教,当然,事后必有重谢。”
“嗯,且随我去趟老槐村,届时自会说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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