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当我仆人
荒野遗民寻找栖息地大多以废都为主,建立在废墟之上。
经过两百多年时间,废墟也很难保留曾经的繁华模样,有些地方甚至看不到曾经有过的痕迹了,只有那些曾经的高楼大厦才得以留下些残垣断壁。
小丫头的家就是在这样的残垣断壁里面,腐蚀的钢筋混凝土堆叠成乱石岗,有十几米高,家的入口在五米高处。
小丫头没办法将男人拖上去,可又抱不起来,只能试着背了,可男人肚子上还有截手臂呢,没有办法下小丫头握住了手臂。
“本来是想送你到医生那去的,可他家淹水了,只能先带你回家,可你睁开眼看看,我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呢,没有力气抱你上去,把你放在这里吧,你多半是要没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小丫头念念叨叨:“拔出来死了可不要怪我。”
噗!
断臂拔了出来,留下可怖的伤口,腹腔积压的血液飙射出来,喷的小丫头一脸,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小丫头望着伤口有点被吓到了。
“喂,到底能不能活说个话啊,不能活我也不用费力弄上去了。”
男人一动不动,呼吸微弱。
“唉!我的命真苦。”
小丫头将长枪放到一块石上,佝偻身体试了几次,半背半拖起男人,哆哆嗦嗦踩乱石而上。
……
乱石岗说是在集镇里,但是没有多少人愿意来这里,这片残垣断壁在灾难前是座知名的高楼大厦,以钢铁结构为主,混凝土为辅,以至于崩塌后里面的钢铁纠缠交结,又埋土很深,很难被完全清理。
伊克真生镇换了数任统治者,都曾打过里面钢铁的主意,后来发现实在太难处理,最后都不了了之,最多是在废墟上取些石块和零星的断钢,到了今天,这里仍留了十几米高的残骸,至于地下,那还是算了吧。
镇子里的人把这里叫乱石岗。
汤石统治了镇子,崇尚武力,鼓励镇民以武论理,不过禁止伤残和杀人。
表面看,汤石此行此举是暴正,祸乱镇子。
可往深处想,只有强大了自己,才能更好的在荒野里生存下去。
这是时代造就的。
小丫头八岁死了父母,家就被人设计用武力给占了,如果小丫头没有强烈的求生玉望,可能早就死了。
可能有人要说了,不是禁止杀人吗?
对,禁止杀人。
但是别人只是以武力抢居所,没有杀人。
至于会不会导致小丫头死亡,那就是另说了。
小丫头没了家,也没人收留,要知道荒野里的食物是极其可贵的,多一张口便等于降低了生存机率。
没人疼没人爱了,也没人怜悯没人关怀。
小丫头上了乱石岗,爬进了乱石岗的缝隙,然后找到了一个家。
这里说的家指的是居所,一个完好的真正居所,冥冥中算是给了一线生机。
那一晚,她拿着一根草给自己改了名:寸草。
还给自己写了一首寸草歌。
通往家的“路”很崎岖,空间也小,四处漏着水,伸手不见五指,好在这条路熟的不能再熟,就算闭上眼睛也知道哪里有钢筋横戈,哪里有横梁拦路,更何况她记忆超群,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走黑路一点问题没有。
没有任何问题寸草带着男人到了“路”中段,只是到了这里便前进不得了,前面有一米的距离空间更小,只容得下娇小的身体爬行而过,她将男人放下,仰躺在地挪过去,开始处理上方几条导致“路”变窄的石块。
记忆中那几块石头不大,相互搭搁保持了稳定,和其它断垣没什么联系,只要撬开支撑点,就能将石块挪走。
随着身体长开,她是早有打算处理这个位置了,因为男人而提前在黑暗中处理。
“我这么辛苦救你,你可要懂得感恩,有个词怎么说来着……以身相报,对,就是这个词,以身相报当我仆人,我到哪里你就到哪里,有危险你要在前头,有吃的要先给我吃,被子冷了你要暖被子……”寸草一边嘟嘟囔囔,一边用骨刀戳着支撑点。
碎石屑纷纷。
因为黑暗的原因,她没有发觉数十斤的石块在微微下滑,渐渐抵在了腹部,等她发现不对时,人就被卡在了通道当中,她越挣扎石块越是下沉,到了后来是动都动不了了。
寸草吓坏了,不敢乱动,大叫:“喂,醒醒,醒醒……”
……
“检测到生命体征微弱,警告:濒临死亡。请稳定生命体征。”
“检测到生命体征微弱,警告:濒临死亡。请稳定生命体征。”
“检测到生命体征微弱,警告:濒临死亡。请稳定生命体征。”
无知无觉的男人脑子里不断闪过这句话,徒劳闪现,不足以刺激男人醒过来。
而当寸草开始呼救时,男人脑子里的字顿止,过了几秒终于变出新的一行短字。
“恩人将死。”
男人眼皮经过一番剧烈跳动睁了开来,黑暗让他的瞳仁放大,直到整个眼睛都变成了黑色,漆黑里发散着微微的光。
他的目光落在了被石头压住的寸草身上,微微停留了一会,缓缓爬过去,调整好身体,伸手抓住了混凝土石块,五指如勾,扣进石块,石块缓缓抬了起来。
寸草感应到松动,立即往前挪。
四块混凝土石块落了下来,将通道封死,很快,四块石块相继被抽离,露出一对散发蒙蒙白光的眼睛。
漆黑一团的环境里,这对眼睛看着她,她本能地缩了缩,只听一个温和的声音道:“没事吧?”
寸草呆呆摇头,男人眼睛一闭,再次昏迷过去。
“成功营救目标,建立能量通道。”
“能量不足,开启失败……”
“检测到生命体征微弱,警告:濒临死亡。请稳定生命体征。”
……
男人再次醒时在一间房里。
全身缠满了纱布。
房里点着蜡烛,陈放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陈旧、残缺。
比如破镜子、锈蚀的金属架、陈旧的塑料椅,等等。
头顶还有废弃掉的吊灯。
男人很虚弱,全身丧失了力气,抬起手臂都很困难,试了几次后放弃了坐起的念头,静静看着头顶的吊灯。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门“吱呀”一声打开,寸草探头进来,乱草一样的头发像长在门框上。
男人僵硬转头,两人目光相对。
男人微笑。
寸草惊喜。
愣了会,寸草喜笑颜开进来:“你醒了。”
男人道:“谢谢你。”
寸草坐到床边:“不谢不谢,答应我的事记着就成。”
“答应你什么事了?”
“咦?不会想耍赖吧?”寸草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满。
“……不耍赖,没什么印象,我答应什么事了?”
寸草嘴一撅:“答应当我仆人的。”
“……”男人无言以对,微笑僵硬在脸上,他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但是很快,微笑重新活了回来,“嗯,好的。”
“这样就对了嘛,不错不错。”寸草很大人,拍拍男人的肩:“休息一下,我给你熬点粥。”
出了房门,寸草使劲挥动手臂,使劲跳,无声地叫:“耶耶!”随即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安抚激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