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短
谢彧的脸臭是出了名的,不用故意给人甩脸色,只要站在那不说话,浑身冷硬的气场就会被人打上“不好惹”的标签。
管家算是看了个真切,谢彧此时的表情与平日截然不同,哪怕平时谢彧对待爷爷,也是敬重有余、亲近不足。
宽厚粗粝的大掌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住,钦夏有些不适应这样亲密的接触,她在挣开和妥协之间犹豫着,就听谢彧说:“等会除了爷爷,其他人都不必理会。”
很好,这很谢彧,难怪来的路上也没见他提起什么注意事项,不过钦夏不打算完全照做,将所有人都得罪个彻底,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家庄园背靠一座山,占地面积巨大,别墅类似于欧式城堡一般的设计,路旁一排排黑色铁艺式路灯,让别墅内外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此刻夜晚的风没有了白天的燥热,凉爽宜人,树丛中阵阵蝉鸣,给庄园增添了几分热闹。
能看出谢家是真的有钱,就算是以前的钦家,也住不起这么大的庄园。
谢彧牵着钦夏的手走进别墅大厅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两人散步似的缓缓走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走红毯。
钦夏是想走快一点的,但她被谢彧牵着,只能跟随他的步伐,她嗔怪地看了谢彧一眼,没想到会被谢彧捕捉到,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这“郎才女貌、恩爱非常”的画面,除了让在场极个别人十分舒心以外,更多是觉得刺眼。
“爷爷、妈。”谢彧先向坐在主位上的老人问好,转向自己的母亲时,已经带了一丝不情愿和敷衍。
钦夏也跟着谢彧叫了人,沙发上还坐了几个人,谢彧没有理会,她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不给谢彧面子。
谢黔文穿着黑色短袖唐装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还撑着拐杖,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有些深,但面色红润、精神奕奕,平日里一双锐利的眸子,看向钦夏时充满了慈爱。
他对这个孙媳妇自然是满意的,抛去过去的一些交情不说,钦夏长相、学历和性情都十分出众,善良却有锋芒,聪明又有原则,也难怪他孙子能看上。
至于出身,谢黔文并不是很在乎,他们谢家的男人又不用靠着女人发家致富,选个自己喜欢的伴侣比什么都重要,这样日子才能过得如意顺遂,钦家就算是倒了,钦夏受了这么多年良好的教育也够了,往后有谢家护着她。
“你舅舅这大一家子坐在这,你看不见?”蒋书琴对钦夏的问候无动于衷,仿佛没见着这个人,声音略尖利,很不客气。
钦夏这才把真正将目光转移到蒋书琴身上,看清了她的长相,能生出谢彧这种儿子,自然是美的,更别提她此刻穿着一件淡青色旗袍,人到中年风韵犹存,皮肤和身材都保养得很好,让人很难猜出她的年纪。
“那她就在我身边,你看不见?”谢彧说话也没有顾忌,随即反问道。
意识到谢彧好像是在为自己出头的钦夏,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谢彧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指,作为安抚。
其实钦夏并不是很介意,她大概能猜出来90%的人都不会欢迎她,以前有背景的时候其他人还会掂量掂量,现在家里垮台了,谁还有时间给她赔笑脸,能察觉出爷爷的善意已经算是惊喜。
“一个破落户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是以前的钦家不也是高攀,我作为一个长辈,难道还要给她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吗?”
“早看出来你不简单,我果真没看错,爬上了我儿子的床,好算计。”
美貌动人的妇人,说出来的话是真难听,钦夏平日里碰见的那些豪门贵妇,要骂人也是拐弯抹角、绵里藏针,生怕丢面子,这么直接的蒋书琴还是头一个,有钱真是能为所欲为。
钦夏不知道蒋书琴以前是怎么看出来的,她们俩在此之前绝对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常年保持距离五米以上,现在断言她不简单,钦夏只想竖个大拇指,再夸一句当代列文虎克。
后面说的话已经带了侮辱性质,钦夏没有出声反驳,只是冷眼看着,蒋书琴是长辈,她拉得下脸,不代表钦夏就要跟个泼妇一样跟她对骂。
“怎么,蒋家现在是多富贵,也配我去注意,钦氏现在就算是不比以前,也比这些吸血鬼好上不少吧。”
“你还知道你是长辈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谢彧扫了蒋书琴一眼,冷笑着说,“吸血鬼”这三个字也将蒋书琴骂了进去。
“谢彧,你……”
“行了,阿彧今天带着媳妇回来,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谢黔文淡淡地说了一句,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强硬,蒋书琴再怎么横,也越不过老爷子,便也不再说话。
“既然来了,就开饭吧。”谢黔文撑着拐杖慢慢起身,往餐厅走去。
从始至终都没什么人理会蒋云松这一家子,除了四五岁的小儿子蒋寒还不懂事,其他几个人都是脸青了又白,当着面被骂也不敢反驳,因为谢彧并没有说错。
蒋云松之前没什么正经工作,全靠着蒋书琴接济,最近倒是进了谢家旗下的一个小公司,全家靠着蒋云松一个人养活,万一惹怒了谢彧,他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大家都在餐桌上坐下,谢黔文坐主位上,左右两边坐着蒋书琴和谢彧,而谢彧身边自然是钦夏。
大概是看出了谢彧对钦夏的重视,蒋云松一家子也没凑上来找不快,挨着钦夏坐的是小儿子蒋寒。
谢家旁支亲戚很多,但主家人丁单薄,就这么几个人,钦夏头一次来,谢黔文怕她不自在,只打算一家人简简单单的吃顿饭,蒋云松一家会过来是谢黔文没想到的,但人都来了也不好赶出去。
刚才起了冲突,这会饭桌上都很沉默,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谢彧非常主动地给钦夏夹着菜,夹的还都是钦夏爱吃的。
谢黔文看着这一幕眼里带了笑意,邱霈霈却坐不住了,她浑身冒着酸气,仿佛钦夏抢了她什么宝贝。
蒋云松和杨茹是二婚,邱霈霈是杨茹和前夫所生,只有蒋寒是两人结婚后生育的孩子,杨茹答应嫁给蒋云松也是看中他姐姐是谢家的媳妇,之前没少给邱霈霈灌输攀上谢彧的思想,所以一直没让邱霈霈改姓蒋。
一旦改姓,那么就存在了亲戚关系,到时候两人谈婚论嫁说出去不好听。
杨茹想得很远,邱霈霈现在才17岁,正读高三,情窦初开的年纪,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谢彧,他的条件完全满足了一个小女孩的所有幻想,可没想到被钦夏截胡了。
“钦姐姐,你之前是不是和陆总订过婚啊?我当时看到新闻了,好羡慕你啊,过了这么久了我都还记得那个订婚戒指真的好漂亮。”
“当然我现在也很羡慕钦姐姐,没想到你竟然又嫁给了谢彧哥哥,你命真好。”
“钦姐姐,我有个很要好的同学是陆总的粉丝,她就快过生日了,你下次能不能帮我要一句手写的生日祝福呀?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邱霈霈打破了饭桌上的沉默,可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中,钦夏和陆怀澈订过婚众所周知,当时是形势所迫,哪怕真是因为感情好订过婚钦夏也不觉得有什么,离了婚都能再找,她难道要为了这种事单身一辈子?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丑事,现在也不是礼教森严要立贞洁牌坊的古代。
问题是邱霈霈这话说得奇奇怪怪,搞得好像她现在还和陆怀澈藕断丝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
邱霈霈穿着身校服,扎着马尾,一脸单纯天真,好像是无心之言。
钦夏看了一眼谢彧的脸色,将口中的虾吞下,她不清楚谢家的关系,以为邱霈霈是谢彧的亲表妹,和谢家其他人一样看不惯她。
“邱霈霈!”蒋云松突然出声喝止,他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一般人可能觉得不好和小孩计较,但钦夏也没比邱霈霈大几岁,她听这女孩不姓蒋,也没太多想,反正不会影响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虽然姓钦,但不是你亲姐姐,我是独生女,你应该叫我一声表嫂才对。”
“还有,你借我的手给好朋友准备生日礼物,是不是显得不太有诚意啊?”
前一句话听起来有点不客气,但钦夏整个人看起来纤弱柔软、娴静乖巧,标准乖乖女的模样,一般人容易被她的外表欺骗,难以对她产生恶意的揣测,况且她说得时候脸上带着笑,好像只是在纠正称呼,让人不好计较。
对于邱霈霈抛出来的请求,钦夏没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反而跟她讨论有没有诚意,像是设身处地地在为她着想。
邱霈霈没想到钦夏这么不好对付,明明她看起来弱不禁风,不穿高跟鞋的话个子比自己还要矮一点,可说话怎么就是这么不中听呢?
邱霈霈没理会后爸的警告,不死心,一咬牙,“表嫂,我同学真的很喜欢陆总,你就帮帮我吧。”
“你让我老婆去帮你做事?吸血鬼的日子太爽了,让你忘了你姓什么,想找死?”
赤、裸裸的威胁、明晃晃的警告,这是平日里谢彧真实的模样。
钦夏闻言小心地看了身边人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她察觉到谢彧生气了,至于原因,好像是因为她,又不是因为她,如果真是因为介意她和陆怀澈之前的过去,钦夏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无愧于心。
谢彧确实很生气,不为别的,他嫉妒,只要将这两人的名字放在一起,他妒火烧得心肝都是疼的,现在邱霈霈还想把他们凑一块,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刚才不说话是在观察钦夏的态度,现在钦夏都已经拒绝了,他也不想装什么烂好人。
杨茹方才不插嘴是想让邱霈霈给钦夏个教训,钦夏断了他们攀上谢彧的可能性,她也是怨的,就是没想到谢彧到这份上了,还在护着钦夏。
“阿彧,霈霈她还小,不懂事,还请你不要跟她计较。”蒋云松平日里也没看出来这继女这么蠢,要是能全身而退也就算了,偏偏知道钦夏不简单还敢撞上去。
“是啊阿彧,霈霈马上要升高三了,压力大,说话不过脑子,霈霈,快给你表哥表嫂道歉。”
“我才不是……”看着谢彧和钦夏一脸漠然的样子,邱霈霈就犟上了。
“要我说霈霈也没说错,多大点事,你作为嫂嫂帮帮她怎么了,斤斤计较,果然没什么见识。”蒋书琴幽幽开口,好像钦夏并不是自己的儿媳妇。
有人为她说话,这人还是谢彧的母亲,邱霈霈面上一喜,就听见谢黔文沉声教训:“你有见识?你有见识帮着外人把自己儿媳妇往外边推,这是一个妈妈该做的事吗?阿彧到底是谁的儿子?”
说完又对着蒋云松道:“也不小了,夏夏没比她大几岁,孩子还是要好好管教,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是,您说得对。”蒋云松只能硬着头皮接下,狠狠地瞪了杨茹和邱霈霈一眼。
蒋书琴没想到谢黔文今天三番两次为了钦夏怼她,完全没留面子,饭吃到一半,便借口不舒服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