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清晨。
小可刚醒，就似乎听见身旁小藕发出微弱的梦呓声，哼哼不断。
他睡眼惺忪中，摸了摸小藕，却意外地碰到小藕高热的额头。
怎么像是热山芋一样烫？
“小藕？”
小可惊醒，直起身手掌揉揉他发热的脸颊、耳背、脖颈。
发烧了。
房间中，另一床上的陈景明听见动静，轻声问：“哥？怎么了？”他掀开被子下床。
小可轻声道：“小藕发烧了。没事，景明你接着睡吧，我去拿温度计。”
陈景明不假思索地道：“不用，我去，我知道在哪里。”他拽起床尾放着的短裤随便往腿上一套，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拉开门。
他们几个男孩子住在一个屋，这些年都轮流有过半夜头疼脑热甚至上吐下泻的情况，大家都有经验，不会显得慌乱。
小可盘起腿，从被子里将滚热的小藕抱出来。
前天晚上，爷爷还单独告诉他，小孩子若是出生后第一次经历人特别多的大场面，多半容易受惊生病的，所以特意叮嘱他要多留个心眼。
小可昨天从体育馆回来的路上见小藕情绪还行，他还想是不是爷爷多虑。
结果……
果然是爷爷吃的盐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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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藕浑浑噩噩，眼睛酸涩得睁不开，两个脸颊显现着高热后的病态红晕，睫毛湿漉漉，浑身潮热难受。
“小藕醒了啊？没事了我们小藕。”陈奶奶轻轻地哄他。
小藕的额头上贴着一个蓝色的退烧贴，他眨巴眨巴眼睛，想努力看清楚奶奶也想跟奶奶撒撒娇，可是嗓子冒烟一般的难受、眼睛也睁不开。
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来：“小藕？”
小藕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哥哥姐姐们的脸孔，都在关心他。
陈奶奶见小藕反应虽然慢，可的确已经清醒。
早上一开始测体温是三十八度多一点，先是给他擦身体降温、额头贴退烧贴，慢慢的体温就稍微下来些，现在已经趋于平稳。
只是本来就不大的圆脸上贴着一个方形的大退烧贴，整张脸看着更小更可怜了。
陈奶奶对几个孩子轻声道：“弟弟醒了，这下放心了吧？景明、景涵，你们带弟弟妹妹去吃早饭，都别饿着，回头小藕还没好你们该病了。快去吧。”
他们一早起来就得知小藕发高烧，就一直守着，说什么也不走开，说要等小藕醒后再去吃早饭的。
小藕苍白干燥的嘴唇动了动，想跟奶奶一样，让哥哥姐姐去吃早饭，可他说不了话，只能瘪瘪嘴。
陈景涵细致，发现小藕的意图，快速碰碰他的小脸：“小藕不要讲话，嗓子会疼。我们去吃早饭，一会儿来看你，要乖乖的。”
小藕下巴往被子里动了动，这是点头的动作。
陈景明和陈景涵带着弟弟妹妹去吃饭，房间里一下子空了些。
陈奶奶的手伸入被子里摸摸小藕软绵绵的小手：“小藕，温度已经下来了，就是有些难受。是小感冒，一点都不严重，等你好一点就可以下地玩了。”
小藕虽嫌少生病，可也清楚，生病闹得严重了是要吃药打针挂吊水的。
他最怕挂吊水，每次一难受就特别老实，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奶奶将床头的小水杯拧开，水是一直温着的。
她把吸管送到小藕嘴边，“来，小藕喝点水，润润喉咙，就不难受了。等一会儿啊，奶奶给你弄甜甜的南瓜糊喝，好不好？”
她一早就让陈爷爷趁着做早饭给小藕准备的南瓜糊糊。
孤儿院没什么特别稀罕的吃食，可是孩子病了总得要换换花样，好让孩子在身心脆弱的时刻能感受到一些特别照顾和关爱。
小藕一生病，不哭不闹的，反而叫陈奶奶更心疼，想方设法地希望让他开心些。
“唔。”小藕乖乖地吮吸管。
喝过水，他比刚才清醒一些，脑海中浮现昨天那个梦。他微微侧身，仰望向金色的五角星气球。
他轻轻问：“小可哥哥呢？”
陈奶奶道：“你小可哥哥早上去电视台工作了，下午一准回来。”
她听小可说过，这几天电视台给了任务，每天小选手都得直播一小时。她并不是很理解直播的形式，只是担忧小藕的身体，怕他不舒服。
小藕听见“电视台”三个字，迷糊地想到叶叔叔，本能地思念他。
真希望睡一觉，可以飞到下周六，就能看到叶叔叔了。
他眼眸闪闪地看着奶奶，奶声奶气却信誓旦旦地说：“奶奶，小藕要快点好起来。”
“乖了。”陈奶奶欣慰，这孩子从小就好养活，如今懂事些，就越发乖巧，实在是挑不出错来，怎么看都招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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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藕的烧退后，在哥哥姐姐们和烫烫的轮番照看下，乖乖地喝温水、喝南瓜糊糊、吃鸡蛋羹。
中饭过后，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很多。
陈爷爷私下里跟陈奶奶说：“就是昨天惊着了，不是真感冒。”
陈奶奶点头称是：“没事就好。”
孤儿院里小藕年纪最小，刚来时身体特别差，如今好不容易养得健健康，谁也舍不得他生病难受。
小藕潜意识里知道生了病的小朋友可以得到一些些的优待，他小声地央告姐姐陈景涵：“姐姐，小藕想穿小鹿衣服。”
他抱住姐姐的胳膊，轻轻地晃，眼巴巴地看着她，小嘴巴还嘟起来。
陈景涵点点这小撒娇鬼翘翘的鼻尖：“好啦好啦，姐姐给你拿。”
小藕心满意足地乖乖让姐姐拿来衣服，慢慢地穿上，就像是还在参加节目一般。
烫烫在他身边转悠，眼神充满赞赏地看着这只活灵活现的小麋鹿。
陈景明跑过来逗逗小藕：“我们也一起穿吧？”
“好啊。”大家七嘴八舌地答应。
小藕看着哥哥姐姐们都换上卡通装，开心地蹦跳。
几个孩子并烫烫一起在活动室玩起了闭眼抓猫猫的游戏，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下午。
小藕终于等到小可哥哥回家，见他手里拎着两个大箱子，他小跑着上前：“哥哥，这是什么？”
小可先确定小藕身体没事了，才道：“叶叔叔听说你感冒，很关心你，但实在是太忙了，没办法赶过来，让我带两箱牛奶给你喝。”
“啊？！”小藕原地惊愕，不可思议，“真的吗？”
“我还骗你呢？”小可笑着将牛奶放在桌上，取出一盒道，“哥哥去找奶奶热一下，你喝温的。”
“嗯呢。”小藕嘴角上扬，屁颠屁颠地跟在哥哥身后侧，一起去厨房热牛奶。
厨房。
陈奶奶将牛奶盒放进热水温着。
小可则抱起小藕坐在自己腿上，低头问道：“小藕，你想给观众直播看什么呢？”
极橙直播平台上，今天重点推出“未晋级选手”直播区域，每个赛区的五十名小选手都拿出十八般武艺在争取观众的投票。
节目组给小选手定的直播时间是每天一小时以上，可是为了拉票，不少小选手都直播了大半天。
除了卖力拉票的小选手，晋级的五十名选手也都为了人气，都陆陆续续开始直播。
小可仔细地看过，小选手在直播间做的最多的是表演乐器和练习书法、舞蹈等，多才多艺得让人咋舌，的确能吸引不少观众的注意。
可是小藕呢？
此时的小藕，正双眸充满期待地关注着泡在热水里的牛奶盒，顺着哥哥的话，两只小脚脚轻轻地晃荡，心不在焉地小声说：“小藕给观众看喝牛奶奶~”
“啊？”小可哑然失笑，直播平台是有一些up主是专门做吃播的，可是喝牛奶能吸引观众么？
不过，小藕已经晋级了，也不需要靠本周直播来吸引投票，应该没事吧？
小可答应道：“那好吧。”
反正先完成节目组规定的一小时直播再说。
三点，小藕捧着牛奶盒，乖乖地坐在活动室的矮桌边。
小可摆弄手机和电脑，给小藕找角度。
家里没有专业的手机拍摄架，只能先用木头盒子撑住手机，也没有麦克风，他找到耳机线从小藕耳朵上绕过，落在他的下巴处。
他这台二手手机的配置很差，后置摄像头非常模糊，试着选择几个直播平台的摄像模式后，发现美颜效果中的小藕简直面目全非，糊成一团。
小可看看自家弟弟这可爱劲儿，决定放弃美颜。
他弄好手机后，在老旧的台式电脑上打开直播间，准备用电脑看下观众留言。
小藕拨弄下巴处的耳机线，顾不上这奇怪样子，迫不及待地盯着面前的牛奶盒，小手指在盒子上戳戳戳：“哥哥，可以喝牛奶了吗？”
小可点击进入直播，小藕的脸和面前的牛奶盒一起出现在画面中。
就是稍微有点糊。
终于好了，他松口气：“可以了，我帮你打开吧。”
小藕捧着双手送上牛奶盒，上半身前倾，圆噗噗的脸蛋凑近镜头。
他其实都不知道直播是什么，就听小可哥哥说，手机后面会有观众看他，不过不一定有多少，因为同时观众还要关注其他小朋友。
小藕没什么概念，反正可以喝牛奶就很高兴。
在小可拆牛奶盒插吸管时，唐小藕直播间瞬间涌入几百名观众。
“我晕，哪里来这么大的雾？糊得我以为我手机出问题了？”
“啾啾我们小藕，这么高糊的画质都挡不住小藕的颜值呢~”
“哇嘞？一进来就是小藕的怼脸吗？让姨母rua一把~~~~~”
“还好我提前关注直播间，平台给我推送了直播开始的消息，没有错过我们的小藕呢！”
“小糖藕！在这里，看镜头看镜头！”
“呜呜呜，我们小藕眼神好炙热哦，就是不知道在看什么。打个招呼不咯？”
画面中的小藕哪里顾得上镜头，双眸只盯着小可哥哥手里的牛奶盒。
小可将牛奶递回去的瞬间，小藕甜滋滋地笑起来，伸长小胳膊双手捧住牛奶盒。
小藕还不知道有很多人正在看他，对着小可开心地道：“哥哥，这个牛奶奶好甜的！”
小奶音瞬间让直播间热闹起来。
“原来是在等牛奶，我说那眼神也不像是在等我，哭哭哭”
“嗷！我小藕果真是糖做的对不对，牛奶奶很甜，小糖藕更甜哦”
“小藕怎么喝牛奶都这么满足，可可爱爱”
小可转头看到直播间的人数，惊讶地轻声道：“小藕，已经开始直播了，有好多观众看你呢。跟大家问个好吗，小藕？”
他指了指手机摄像头的位置，提示小藕看这里。
小藕两只小手捧着牛奶盒，对着手机眨巴眨巴，脸颊鼓鼓地在吮牛奶，一副没空说话的小表情。
耳际贴着他的下巴，发出有节奏的“咕哝咕哝”吞咽声。
“没事啦，不打招呼也没关系的。让我们小藕再喝点牛奶吧。”
“呜呜呜呜呜，想给小藕投小牛奶，为什么节目组不设置打赏之类的啊？”
“因为本身比赛就是有奖励了吧，所以观众只提供人气就好？”
“刚才帮小藕开牛奶盒的是小藕哥哥吧，可以帮我们问问小藕问题吗？求求小藕哥哥了！！！！爱你！！”
小可看到热情的留言，尴尬局促中发出声音：“我是小藕哥哥，你们问吧，我来问小藕。”
他虽然在电视台已经请教过小丁，但终究是第一次直播，手忙脚乱的，等注意到小藕就这么冷冷清清地在镜头中喝牛奶，才意识到，都忘记放个音乐之类的了，怪尴尬的。
当然，正在直播喝牛奶的小藕，完全不带在乎的，毕竟叶叔叔送的牛奶这么甜。
他听见小可哥哥讲话，才愣怔地问：“哥哥，你在跟谁说话呀？”
“小藕，你哥哥在跟我们说话哦，我也是哥哥！”
“我是姨姨！”
“我，糖藕妈！”
“前面的你，不要脸！我，糖藕姐！”
小可看着观众如此热烈，简直意想不到。
他对小藕轻声解释一番。
小藕似懂非懂，放下牛奶盒站起来，去看电脑，就看到屏幕里有个桌子和牛奶，还有下面不停冒出来的一行行简短的文字。
“萌娃主播在线消失，笑死。”
“哇哦，小糖藕喝过的牛奶盒，品牌方打钱！”
“小糖藕是在看我们的留言吗？！！！[心心][心心]”
小可轻声道：“对，小藕在看留言，他比较好奇直播是怎么回事。”
随着这句话，留言疯狂地冒泡，各种可爱的卡通图标简直乱蹦乱飞。
小藕点了点屏幕上的图标，惊奇：“哥哥，有小草莓和小兔几。”
“啊，受不了啦！看过了其他小萌娃的什么芭蕾舞弹钢琴，现在来听小藕讲话都觉得好放松好开心啊！”
“这才是我想看的小萌娃，我不要看四岁大的孩子练颜真卿了，太可怕！！简直我的噩梦！还是我们小藕好~”
“小藕喜欢小草莓吗？小兔几呢？喜欢吗喜欢吗？姐姐很喜欢小草莓和小兔几！”
小藕坐回去后，继续捧着牛奶盒。
小可看着疯狂闪过的留言，有一丝不解：小藕明明什么也没做啊，为什么大家这么激动？
算了，他搞不懂。
原本下午到晚饭中间的时间段属于直播疲软期，但小藕一出现，直接就成为当下直播的几十个小萌娃中数据最亮眼的存在。
正在电视台的叶南舟也提前关注过小藕的直播，得知开播后，让工作人员注意一下。
小藕开播后，短短不到半小时，关注量就超过了三万。
工作人员给叶南舟发了个消息：舟哥，你让我关注唐小藕的直播间，侧重点是什么？他数据很好哎，很奇怪，他在直播间一直喝牛奶，我晕。
其他选手的直播间真的是能文能武，热闹非常，结果唐小藕就这？
关键是这还能吸粉？
叶南舟忙里偷空打开手机看了眼。
画面中的小可爱正捧着自己送的牛奶，认真地在回答小可转达的粉丝留言疑问。
基本属于是在跟粉丝做互动，没什么特别新奇的东西。
叶南舟看着小藕呆萌可爱的小表情，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微笑。
他登录直播平台，进入小藕直播间，留下一个问题：“小藕，喜欢喝这个味道的牛奶吗？”
这个问题很简单，小可看到后便立刻问了小藕。
小藕认真地对着镜头点头：“喜欢，喜欢喝这个牛奶奶。”
他幼稚地把牛奶盒贴在额头上，弯起眉眼笑得开心极了。
直播间的观众被他可爱的小模样逗得开心，纷纷都在喊品牌方打钱。
小可皱眉想，电视台也没说可不可以在直播间露出品牌什么的，会不会不太好呢？
小藕喝光牛奶后，不自觉地咳嗽两声，小可转身将刚才准备好的水杯沿着桌面推给他。
直播画面中，乖巧的小萌娃抱住卡通陶瓷水杯慢慢地喝水，小手指还抓着水杯蹭蹭，小举动可可爱爱。
“我们小藕宝贝怎么咳嗽了？是不是不舒服呀？”
“小藕哥哥，小藕没事吧？”
小可道：“小藕早上发烧，不过现在已经好了，还有点小咳嗽。”
小藕喝了水，接上哥哥的话：“哥哥，小藕吃过饭饭就好了。”他想起中午吃的南瓜糊糊，嘴角扬起微笑的弧度。
观众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都在问小藕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为什么突然笑得这么高兴。
小可代为传达后，小藕就细致地掰着小手指说：“奶奶给小藕做南瓜糊糊，很好吃的很好吃的，甜甜的。唔……还有小鸡蛋，软软的，很香，小藕啊呜一口就吃了很多。”
说的是鸡蛋羹。
小藕想起吃的，双手就托住下巴揉脸，入神得笑，满脸甜甜蜜蜜。
直播间的观众越来越多。
“我无了，小糖藕也太萌了吧！”
“明明只是南瓜糊糊和鸡蛋嘛！难道我没吃过吗！嘤……好像小藕吃的比较好吃的样子呢~~~~想次~~~~~”
“芜湖！看着小藕开心我也好开心啊！我们小藕的笑容真治愈”
直播的一小时结束后，小藕直播间的粉丝量达到了六万多，同时间萌娃幼苗的培育液也跟着增长，在榕城赛区的萌娃中表现极其亮眼。
小藕倒是乐乐呵呵地跟大家说明天见，可是小可有些发愁——
明天直播什么啊？
正当小可没头绪，手机屏幕开始疯闪，他赶紧重启。
手机直播了好一会儿，一直插着电源，机身有些发烫。
小藕站在旁边观察哥哥鼓捣手机，双眸的焦点却时不时往蓝白两色的牛奶盒上转悠。
手机刚开，小藕抱住小可的手臂问：“哥哥，可不可以……”他羞涩地挠头，小小声询问，“可不可以小藕再喝一个牛奶奶啊？”
小可正要说话，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搂住小藕，示意他先不说话。
小藕软软地倒在小可哥哥腿上，哥哥没有拒绝~
太好了叭。
接通电话后，小可问道：“你好？”
对方是一个略有些严肃的声音：“您好，请问是唐小藕的家长吗？”
“对。”小可皱眉，怎么是找小藕的？
对方道：“我是光正牛奶公司的，刚才我得知唐小藕在直播间喝了我们公司的纯牛奶。”
小可后脊一热，眼神不自觉地去看空空如也的牛奶盒：“啊？什……什么？难道……不可以，不能喝的吗？还是不可以在直播间出现你们公司的牛奶？”
小藕听见小可的话，像是林中小鹿感知到猛兽靠近，两只小耳朵的尖尖都竖了起来，紧张地直起身子盯着小可哥哥：
糟糕了，小藕是不能喝牛奶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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