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那里还有一颗!”苏楠兴奋的指着坡上的一颗山楂树,开心的转头对苏宇说道。
苏宇也转头望去,只见河坡边上杨树后面影影绰绰的露出几条枝叶,枝条上挂着红彤彤的山楂。苏宇笑道:“咱们快点把这颗树上的果子摘了,再去摘那棵树上的!”
苏楠应了一声,活泼的蹦跳着拉扯着山楂树的枝条,试图够得上上面的果子。
苏宇背着一个柳条编的小背篓,踩在大石头上,小心翼翼的摘着果子。十月份正是野果成熟的时候,再加上他在家颇受宠爱,张氏并不拘着他。所以他经常跟着村里的小孩子们寻摸些野果子之类的吃食。
今年天气格外旱些,连累的地里收成也不大好。苏宇也是存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心思,每每出来玩都撺掇着小孩子们去旁边的野树林子里面寻摸能吃的东西。
天色渐晚,几个小孩子也都装了满满一兜子的野果子。兴致高昂的结伴回村了。
走到村口,几人便都慢慢分开了。苏楠是苏家族长的孙子,论辈分苏宇还应该叫一声堂哥的。苏宇原本就是想要跟着蹭着认字才刻意交好的,如今却也是玩的要好的朋友了。
苏楠在家里颇受宠,心思也单纯些,见只剩下他们俩,才悄悄的对苏宇说道:“三弟,我听爷爷说,城中已经贴了告示,马上过两天就该交秋粮了,连带着丁税这次也要一并交了。”
苏宇眉头紧皱,问道:“丁税今年春天不是交过了吗?”
苏楠撇了撇嘴,说道:“这是交的明年的!”
苏宇心下沉了沉,说是交的明年的,但他可以肯定,明年春天也必是要再交一回的。这不过是那些官员们敛财的手段罢了。
让苏宇忧心的是,今年收成不好。他家里又因为之前因为盖房子积蓄所剩无几。这秋粮和丁税能不能拿的出来还是个问题。
告别了苏楠,苏宇有些心事重重的回到家里。家里苏老三和苏大郎还没有回来,张氏和苏二郎也才回来。张氏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为苏金,如今才半岁。
张氏带着苏二郎去割草捡柴了,顺带着把苏四郎也一道带去了。张氏见苏宇回来,笑着招呼他过来洗脸:“快过来洗洗脸!看你一脸的泥!”
苏宇收起思绪,笑嘻嘻的凑过去给张氏看他背着的小背篓:“娘!你看我给你摘的果子!可甜了。我特意给娘摘的呢!”
张氏果然很喜欢,摸了摸苏宇的包包头,一脸欣慰的说道:“我儿孝顺,出去玩也想着娘。”
苏二郎还是那副闷不吭声的样子,只眼中偶尔闪过的阴郁愤恨破坏了原本忠厚老实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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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果然有县城的衙役过来收税。先是收的秋粮,苏家也是十里八乡的大族了,在衙役面前颇有几分面子。那衙役私下里已经给透出了风声,今年的丁银每户要五两银子。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就那苏宇家来说,今年九亩地的收成统共才能买五六两银子,再加上要交田税,一家六口人要吃饭。常年到头手里都剩不下钱。
这一下子交五两银子,家里能不能拿出来这个钱,苏宇也是心里没底。
心情有些沉重的推开家门,家里气氛却是异常的沉凝。苏宇打了个激灵,有些不知所以的望向神情四异的几人。
只见苏老三和张氏坐在正屋凳子上,旁边苏大郎拉着苏四郎坐在床边,苏二郎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屋里。
张氏满面愤怒,气呼呼的,苏宇都觉得她随时会起身拿着扫帚打苏二郎一顿。而苏老三面色沉沉,也是心情不好。
苏大郎也是一脸愤怒不解,倒是苏四郎还什么都不懂,懵懵懂懂的扯着苏大郎的衣服。
苏宇有些犹疑的说道:“爹,娘,我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不等苏老三和张氏说话,苏大郎便愤怒的说道:“小宇,你可算回来了!四弟差点被二弟给卖了!”
苏宇心里一惊,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啊?二哥怎么会卖了四弟呢?”
这时候,苏二郎似乎是终于憋不住心里的委屈,大哭起来。
张氏听到苏二郎的哭声,更加气愤,抬手就打了苏二郎一巴掌:“你还有脸哭?!不孝不悌的东西!连亲兄弟都如此残害!”
苏二郎哭喊道:“我有什么错!我都听说了!马上就要交五两银子的丁税。我听爹娘说家里只有三两多银子,原本就不够!卖了四弟不是正好够了吗?!”
张氏气的手都在抖:“哪里就到了卖儿卖女的程度了?我就是舔着张老脸去借钱都不会卖了小四的!”
苏二郎破罐子破摔的说道:“村里都要交钱,哪里能有人家有余钱的。家里就我不受宠,到最后必是要卖了我的!”又哭到:“爹,娘,我听话,别不要我!我,我,我已经长大了,如今也能干活了。爹!”
张氏恨恨的说道:“就因为这?你就要偷了小四去卖了?”
苏二郎只是哭,张氏又想抬手打他。苏老三低沉的声音响起:“娘说你命不好,对家人有妨碍,我原是不信,这些年也没亏着你。现在看来,倒是我错了。”
苏二郎更是惶恐,含着泪花看向了苏老三。苏老三也不说什么了,起身说道:“去做饭吧。”
张氏也一言不发的起身去厨房了。只剩下几个孩子呆在屋里。苏大郎对苏二郎及其厌恶,拉过苏宇自顾自的和苏宇说话,也不搭理还跪在地上的苏二郎。
苏宇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大郎倒是给苏宇解释清楚了:“原本今天该是我看着小四的,但是早上的时候苏安不是说有点头疼吗?娘就让他呆在家里看着小四。我和爹,娘去捡柴去了。
下午的时候爹娘不放心苏安,怕他病着,让我回来看看。我刚一进村就发现苏安抱着小弟出门了。我还以为苏安想出去玩呢!没想到他直接把苏安抱到了连婶子家去了!”
连婶子是这一带有名的牙婆,专干些买卖人口的活计。她经常是从村里挑些机灵漂亮的小孩子卖给城里大户人家做奴婢的。
所以苏大郎见苏二郎进了她家就感觉事情不对,急忙追了过去。索性苏二郎也没和连婶子说上话就被苏大郎拉了回来。
苏大郎连忙叫了一个小孩把苏老三和张氏叫了回来,这才有了刚才苏宇见到的一幕。
苏大郎还是愤愤不平的说道:“我平日里只觉得他是个忠厚老实的,没想到竟然有这种恶毒心思!可真是...可真是.......”苏大郎也没说过什么脏话,一时间却是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最后只冲着苏二郎啐了一口:“呸!”
苏二郎默默的站起来窝到了廊下,仿佛被兄弟们排挤,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苏大郎见了更是生气,苏宇拉了他一把,说道:“理他做什么?”
苏大郎哼了一声,转头和苏宇说话去了,也不再理会苏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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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苏二郎说的那样,农家本就日子难过,哪里能有多少积蓄呢?交了自家的丁银,剩下的也没多少了。苏老三东拼西凑的借了四家才算是凑足了银子。
这却也是不容易,现在家里一丁点积蓄都没有。莫说家里有人生病了,便是明年春粮下来前能不能保证不饿肚子就是一个难题。
为此,苏老三这些天越发的卖力气去县城里打零工。苏大郎如今也十三岁了,马上就要到了娶亲的年纪了,这也是家里的一桩大事。
苏大郎是长子,苏老三一向是很看重的。故此,对于苏大郎的婚事,苏老三也不想胡乱的混过去。盘算盘算家里更是缺银子了。
在家里苏二郎越发的被人忽视,以前苏老三和张氏是有心顾及,只是精力有限罢了。如今却像是对苏二郎彻底撒开手不管他了,连苏二郎住的地方都改为住到西边最角落的房间里面了。
趁着这个机会,苏家倒是给几个孩子分了分房间。苏家房子大,虽然有四个孩子,却也能一个孩子一间屋子。苏二郎住到了西边,张氏唯恐苏大郎和苏宇被带坏了,让两个人都住在了东边的屋子。
东边三间东屋,最旁边角落的是个杂物房,张氏便让苏大郎住了离主屋最近的一间,苏宇的屋子紧挨着苏大郎的。
挪了屋子,苏宇便觉得住的宽敞了许多,屋里面也能放些自己的东西了。
见到苏老三每日起早贪黑的卖力气干活,还挣不到多少钱。苏宇更是觉得这种日子简直是暗无天日,也更加坚定了自己想要考科举的决心。
无论是童生或是秀才,只要有一点微末的功名在身,那么日子起码不想如今一般困苦。村里苏童生的日子可是滋润的很呢!
但是话又说回来,苏家这个情况,便是苏宇想要读书也是有心无力啊。苏宇心里盘算着事情,却是发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