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从胤祺府上出来时间还早，一路上慢慢悠悠往回走，胤禟刚才那点高兴劲是越走越小，等拐进自家胡同口的时候就尽剩发愁了。

自己说服了亲哥跟自己合伙，八哥那边势必就得推掉，这事胤禟跟胤禩提起的时候，胤禩也没一口答应下来，只说自己在做买卖方面没碰过，得过几天再给答复。

胤禟清楚他八哥是个什么意思，胤禩是个顶顶看重名声的人，如今这世道当官的让家人做个买卖都得被那些酸腐文人说是与民争利，何况皇子阿哥们，让他碰商贾之道他肯定不怎么愿意。

胤禩母族不显，良妃自己在宫里都过得一般没法给他搭把手。如今胤禩虽在内务府当差，可他又要不论好坏的结交人脉，油水没捞着多少自己说不定还要往里边贴补。这么一来胤禩手头紧得很，胤禟送了个赚钱的机会到他跟前，让他一口回绝他也舍不得。

但现在不管他最后什么个决定这事都成不了，胤禟多少有些后悔之前那么冲动就把这事跟胤禩说了，如今把自己怼到进退不得的位子上，这不是有病吗。

“主子，主子，咱今儿还是先回府吧。”原本以为去五贝勒府起码的待上大半天，没成想这么一会儿就完事了。这会儿正好卡在大中午的，张诚看着胤禟骑在马上越走越慢若有所思，眼神还一个劲往八贝勒府上瞟的模样，还以为自家主子又想去找八贝勒。

“啰嗦，一天天就你操心多。”胤禟被张诚喊得回过神来，想起来今天自己不是没人等的小可怜，也不愿意再往他八哥府上凑，一甩马鞭就回家了。

“不是说回来吃晚饭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胤禟回府之后直奔正院，不早不晚正好赶上饭点，一进门就把刚坐下准备动筷子的林清给吓了一跳，“咋的，五哥家没管你中午饭啊。”

“嘿，我这紧赶慢赶的回来陪你吃个饭，你还不乐意了，那要不爷现在出去叫一桌去？”胤禟说是这么说，坐下的动作倒是半点没客气，“我哥那就几句话的事，说完不就回来了。”

“哪有不乐意，这一大桌子菜我一个人吃没意思，你回来我好歹有个伴儿，至少哪道菜好吃哪道不好吃还能找个人说说。”自从到了这里，吃饭永远都是自己坐着旁边一堆丫鬟伺候着，胤禟突然挨着自己坐下林清还真挺开心。

都说吃饭要抢着吃才香，如今自己这条件抢肯定是用不着的，但有个人陪着总好过一个人吃得无聊，“就是柳嬷嬷听你说晚上才回来，把厨房专门准备的好菜都留在晚上了。”

“我瞧这就够可以了，爷今儿也跟着福晋尝尝新鲜。”胤禟一坐下丹灵就赶紧添了一副碗筷过来，胤禟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没一个是照顾自己的口味，都看乐了。

自己这福晋是个好酸辣口的，自己是个好咸香口的，以前两人吃饭桌上的菜从来都是大半顺着自己意思，胤禟也不是说那样不好，毕竟人总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但天天都那样好也成了不好，体贴也成了无趣，还不如今天这一桌子自己平常不怎么吃的菜，瞧着都新鲜。

昨儿胤禟去接人，正院厨房里的大师傅就已经开始提前准备今天要用的食材。冬天里大鱼大肉不是稀罕物，稀罕的是那些新鲜的青菜瓜果，这会儿桌上两个锅子都是荤的，一个鸭肉锅一个鱼火锅，稀罕东西都留给胤禟了。

鸭肉林清以前除了吃烤鸭其余的时候就只啃鸭脖鸭架，现在拿来正儿八经做菜林清也没啥好插嘴的地方。但是鱼火锅林清就十分当仁不让了，原本打算熬个奶白鲜香的鱼汤，愣是被林清指挥着又是放辣子花椒又是加酸菜的，活生生成了一锅酸辣鱼。

“你就是欠的，厨房天天琢磨你的口味来也没见你夸过半个字，我这一大桌红红辣辣的你受得了吗。”林清看看胤禟那表情就大概猜到了他是个什么心思，以前千依百顺的他不要，现在不巴着他他反而来劲了。

“我这不是随咱们福晋的口味走吗，咱九福晋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胤禟今儿高兴，林清说什么他都觉得好，“就是这锅子味放这么重，还能吃出鱼的味道吗。”

胤禟从小在宫里吃的就是御膳房的菜，炖煮蒸居多，大厨们讲究保留食材的本味，一来营养二来清淡起来菜里边就不容易被人做手脚，时间一长也就惯了。

“怎么不能吃，大江南北这么多好吃的，干嘛老盯着一个口味较劲。”林清见他不敢动筷子，干脆自己起身稳准狠把鱼头上最鲜嫩的那块肉连带鱼肚那块最丰腴的一起夹到他碗里，“就跟你们这些爷老喜欢往家里带不同风情的美人，都是一个道理嘛。”

“其实今天这个味以前我也没试过，往火锅里放花椒是川中那边的习惯，城外庄子上厨房里有个大娘老家是那边的，我试了一次特别好吃就记住了。今天回来的匆忙忘了把人带上，佐料放多放少了的，您多担待。”

话林清说出来只不过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但听在胤禟耳朵里就怎么想怎么有点不是滋味。乍一听觉得她这是在指桑骂槐说自己，可再一想又觉得不对头，自己口味变没变不好说，这眼下可是她先变了。现在瞧着只是在吃上边图新鲜，那谁知道下回图的是什么新鲜。

话胤禟在心头打了个滚是决计不肯说出来的，他又不是个雏儿，这话说出口除了酸还是酸，还不得被林清给笑话死，就只能嗯嗯啊啊糊弄两句，便低头跟碗里的鱼肉较劲。

既然主子爷都回来了，厨房也用不着藏宝贝一样藏着那点从火室里弄来的青菜瓜果。前些年刚入关不久又接二连三的要打仗，京城里弄火室洞子货的不多，冬天连宫里都只能先紧着皇上太后和高阶的妃嫔来。

这几年消停了，该缓口气的都缓得差不多口袋里也有点闲钱，京城里弄这个营生的也多了。寻常老百姓家里舍不得花这份钱，阿哥府还是能出得起这份银子的。只不过京城里还是有钱人家多做买卖的少，眼下又到了过年的时候，就算是府里最横的婆子出马，能买回来的新鲜菜也不多。

这边两人吃着锅子，厨房那边三下五除二把青菜瓜果洗净也送了过来。以前林清嚷嚷着要减肥的时候晚上就老拿黄瓜顶事，肥减没减下去不好说，黄瓜这玩意儿隔三差五的就得腻一回。

“瞧瞧，我刚说想吃一根柳嬷嬷愣是没让，你一回来这一大盆都拿上来了。”以前浑不在意的东西搁现在可是好东西，本来现在的黄瓜在应季的时候都不便宜，现在冬天一根黄瓜都快赶得上一两血燕的价，还没地儿淘换去。

林清在庄子上的时候一直睡的火坑，睡了几天有点上火想吃口清爽的连根黄瓜都买不到，最后找来半坛子酱菜，里边有几根酸黄瓜林清都跟宝贝一样，分成三天才吃完。

林清半是玩笑半是抱怨的话在一旁伺候的柳嬷嬷听了只是笑笑，反倒胤禟当了真。随即伸手挑了块看上去最水灵的怼到林清跟前，“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从明天起咱天天吃行不行。”

“九阿哥您把我当兔子喂呢，还天天吃。”从昨天见第一眼到现在林清大概其摸清了胤禟是个什么性子，这人心性不坏，比起林清记忆里的那些世家子弟，这位爷反而很有些直来直往耿直仗义的江湖气。

“哎哎哎，不吃就不吃，怎么还往锅子里放啊。”林清说话的功夫就把胤禟刚夹到自己碗里的黄瓜下到火锅里去，如今吃黄瓜大多是生吃，就算拿来做菜也顶多凉拌一二，这会儿厨房送过来的也是切成大小适口的小段摆好了盘的，没成想全被林清放火锅里去了。

“急什么啊，就这样才好吃。”这也就是季节不对，要不就冲着桌上这黄瓜加豆芽，林清怎么都得给他来一道麻辣小龙虾。“对了，跟你说给事，上午后院那些人要来给我请安，我全给她们撅回去了，你这两天别过问这事，等我腾出手来再说。”

“啊？啊，行啊，这事你做主啊，用不着跟我说。”以前原主折腾后院大多都备着胤禟，也就是因为这样等她收拾完，后院那些人再去胤禟跟前吹吹风，蛮横霸道的就都成了福晋。这回突然提前跟他打招呼，胤禟反而觉着有些心虚。

“你这刚回来她们来干嘛，要请安明儿早上啊。”胤禟不蠢，一下子就听出来不对，以前自己往后院去一个个的都弱不禁风风吹就倒，林清规矩大有时候去请个安回来不舒服还要找大夫看看，怎么今儿转性了？

“还能干嘛，来瞧瞧我这个九福晋到底活得怎么样了呗。”林清注意力全在火锅里的青菜上边，也不管自己说的话好听不好听，“谁让你这个主子爷不解风情，非要把我这个母老虎接回来。”

“母老虎就母老虎，那也是爷的母老虎，由得她们啰嗦？”昨天兆佳氏那一出胤禟看在眼里，心里也更明白了些后院那些女人的小九九，“放心，你用不着拿话敲打我，我保证不插嘴。”

“行了，差不多了吃吧，再煮就老了。”林清得了他这句话心算是放下大半，也才让丫鬟把煮得吸饱了汤汁的菜夹出来给胤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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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份碎碎念：啊，一个星期又过完了~我也想吃黄瓜了，下班去买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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