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雪一直在下,甚至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祁夜从车窗看出去:“就出去两周,回来都不适应了。”
“这一周都有大雪。”萧程打了方向灯变道出去,“可能机场都会临时封闭,就不知道航班会不会受影响。”
“航班?”祁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萧程“嗯”了声,然后说:“刚接到的通知,下周三要去纽约出差。”
“去曼哈顿?”
“嗯。”
“这样。”祁夜微微一愣,点点头。
不知为何,好像有点失落,像是上次元旦前分别的后遗症。到了洋房那儿,就听萧程忽然问了句:“这两天你会去酒吧吗?”
祁夜笑笑:“再不去估计要被老板追杀上门了。”
萧程听着也只是笑,他看了一眼车屏幕,几秒后抬手,关了新闻广播。
就在这时,祁夜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十分清脆的铃声。
“我忘调回来了。”祁夜看了萧程一眼,有点无奈地耸肩,“我妈住院那会儿怕错过消息,所以把声调大了。”
萧程一听,笑了下:“挺好的。”
“啊?”
“以后不怕找不到你。”
见着祁夜微愣,萧程又说道:“开玩笑的。”
他的指尖在车屏幕上点了几下,瞬间,一阵悠扬的、慢慢吟唱着的音乐瞬间代替了广播。
QueunaPalomatriste(一只伤心的鸽子)
Muydemananalevaacantar(黎明时分总是在唱歌)
Alacasitasola(绕着孤独的屋子)
Consuspuertitasdeparenpar(和那一扇扇敞开的门)
……
外面的雪依旧在下。
和萧程告别后,祁夜摸着黑进了洋房。
在他离开前几天,楼道的声控灯就不太行了,总是忽明忽暗的。
他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楼道,隔了几秒后,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就在这时,他看到推送的新闻上有个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微愣几秒,祁夜忽然反应过来。
周斯嘉?
带着一点好奇,他没着急进门,而是点开了新闻推送——
“近日,知名音乐人、吉他演奏家周斯嘉在英巡演获得圆满成功,即将开启美国东海岸巡演之旅,预计下周二在纽约进行美国首演……”
每个字都认得,但每个字在祁夜脑袋里都连不成句。
尽管只是瞄了眼,似乎也没造成太大影响,但不知为何,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钥匙孔。
他有些心烦意乱地暗了屏,试图冷静了一下。屋外的雪珠噗噗打着铁窗,祁夜又把钥匙试了好几次,咔哒一声,门总算开了。
眼前一片狼藉。
房间里的窗在此时开了条缝,乐谱散落一地,哗哗作响。
祁夜怔了几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径直奔向窗台。
只见那一支玫瑰倒在地上,花茎像是被什么碾过去了,断成了好几段,花瓣也零散落在玻璃碎片上……
*
等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接近深夜。
祁夜重新换了把窗锁。
就在刚才拾起花瓶碎片的时候,就见窗台上黑黑的爪子印,于是他暗自推测,可能是野猫偷溜进来才把这里搞得一团糟。
在很多时候,事情并没有预兆,但更多的时候,都有着隐藏着的暗流。
祁夜知道玫瑰不可能一直盛开,可能就跟某些情感一样,抓不住,就溜走了。
但他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
在书架上翻箱倒柜好一阵,祁夜找到了个空相框和玻璃板,打算做成标本永远保存起来,就像能欺骗自己,可以把所有的情感留下来。
把所需要的材料放在桌上后,他打了个电话。
“兄弟,你怎么现在打我电话?”周群在电话里嚷嚷了一声,“这大半夜的,你不睡,我还得睡觉呢。”
“抱歉。”祁夜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玻璃板和花瓣,“只是想问点关于周斯嘉的事。”
“这事儿啊。”周群说,“我下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祁夜的目光落在那些染成彩虹的花瓣上,像是没听到周群说这话,隔了半晌说:“哦对,那我挂了。”
“诶你等等。”
“怎么了?”
“老哥你不太对劲。”周群说,“你这语气怎么那么正经?”
祁夜笑笑:“没什么。”
“真的?”
“我就是想问问她的事儿,但又想起你下午跟我说的这些了。”
挂了电话后,祁夜靠在皮质座椅上,顺手点了支烟。烟雾氤氲缭绕,他用手拢了下,发现怎么也捋不清,于是闭上眼,干脆眼不见为净。
其实这事儿他清楚。
平时尽管咋咋呼呼的,看上去神经大条,但很多时候祁夜都搁在心里明白着。
——这是一种相处以来的不确定感。
成年人的恋爱并不是简单地说几句“我爱你”,就可以在一起了。这是多方面的考虑,毕竟年纪也上去了,折腾不了太久。
对上眼就追,这是男人之间默认的法则。
只不过都到现在了,祁夜有点想不明白是——
萧教授他在顾虑什么?
之前心意都表明了,在明面儿上搁得清清楚楚,似乎就差那几个字了。
老实说,未婚妻这三个字看起来没什么,但怎么说,好像现在看看,杀伤力还是挺大的,甚至可以让他躲在被窝里,逃避世界好几个整天。
祁夜又点了根烟。
今儿下午还觉得自己抓着那颗星星了,现在想想,可能也不是这样。
窗外的霜雾第映出他的倒影。
苍白、削瘦、连着卷毛都乱糟糟的,就挺适合本色出演僵尸。
祁夜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入睡的,等第二天下午醒来的时候,他见着阳光打在昨晚做的标本上。
因为花瓣都不完整的缘故,他昨天拼接了好久,才勉强拼成了星星的形状。
此时花瓣正安静地躺在桌上,被阳光盛满了暖意。
祁夜盯着看了挺久。
然后起身,轻轻把这副相框平放在书架的最上方。
纠结挺久的,什么也没吃,祁夜盯着手机屏幕上萧程的联系方式,最终还是打算打个电话去问问。
号码拨通的那刻,祁夜的心跳得很快,他不敢多看就直接放在耳边,结果只听到清脆的一声“嘟”。
电话被强制挂断了。
不知为何,祁夜松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一切心理负担,紧接着又有点空落。
如果真打通了,他还不知道该问什么。
直接杀进主题——就说我喜欢你,接受吗?
还别说,就挺奇怪的。
或者旁敲侧击一下,有未婚妻吗?
好像……和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不说破的行为很像,没法得到一个答案。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下午,直到晚上,萧程的电话才过来,而当时的祁夜正在星巴克,突然被手机铃声吓了一跳。
瞥了眼桌上的美式咖啡,祁夜接了电话,还没等他出声,就听到萧程的声音传过来:“抱歉。”
祁夜一愣:“怎么突然道歉了?”
“没什么。”电话那里很嘈杂,似乎信号也不太好,但萧程说的祁夜都听见了:“我现在在曼哈顿。”
这句话一出来,祁夜张了下嘴,没说话。
不过成年人的惊讶也仅是一瞬间,祁夜笑了下:“怎么这么早就去了?”
“演奏团临时安排的。”萧程说,“昨晚半夜走得急,所以没有打电话给你。”
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萧程有点试探地问:“怎么了?”
“没啥。”祁夜说,“你那儿时差得十二个小时吧。”
萧程:“嗯。”
话似乎到这儿就差不多了。
隔着一个太平洋呢,距离是挺远。
祁夜沉默了一下:“那我挂了,萧教授你好好休息。”
轻轻按下红色键,他咕咚喝了一大口冰美式,就像手里拿的不是咖啡一样,而是酒。
还别说,是真的苦,还涩。
但不知为何,奔收银台点单那会儿,就把星冰乐给换了。
之后连着好几天,祁夜都会带一杯美式去酒吧,也不喝,就买着放在乐池那儿。
日子转眼就过去了。
祁夜渐渐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早上偶尔给萧静上吉他课,然后酒吧驻唱到凌晨下班。
可能是萧程太忙,或者说是祁夜有点刻意回避,两个人之间的交流频率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那些遇见的、相处的、以及离别的日子,像是相册里几张泛黄的纸,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封尘了。
但每到夜深人静,祁夜独自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还是回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
点一支烟,什么都不做,就盯着玫瑰花瓣看。
而烟也从轻飘飘的双爆换成了萧程抽的万宝路,甚至越抽越凶,怎么也不够似的。
又是一个夜晚。
天空阴沉,不下雪,但是看不到星星。
萧程靠在酒店的落地窗边,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看着外面的纽约夜景,明明是璀璨华丽,但眼底却乌泱泱沉着,隔了半晌,他抖了下烟灰。
此时手机在一边儿震动,他瞄了一眼,接了电话。
“怎么连电话都不接了?”萧静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让人多担心。”
“抱歉,姐姐。”萧程说,“最近有点忙。”
“你总是说忙,除了我以外,从不跟别人说其他的。”萧静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就和那个摆满吉他东西的房间一样,父母还以为你专门给周小姐准备的,高兴了好久呢。”
萧程听着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抽烟。
远处帝国大厦的灯光勾勒出他的消瘦背影,而他也一言不发地抽烟,捻烟。
“父母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萧静说,“周小姐来纽约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着,你却一次都没和她见过面,就算有心上人了,于情于理也该去看看她……”
“知道了,姐姐。”萧程打断了她,“我会处理好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
忽然,萧静说了一句:“那支碎冰蓝玫瑰开了。”
“嗯。”
“都到现在了,你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要养这个玫瑰吗?”萧静说,“每次花谢了就往我这儿再送一支,这样下去,整个A市的蓝玫瑰都要被你买空了。”
萧程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把视线落在桌边的吉他胸针上。
半晌,他很淡地笑了一下,眼神温柔起来:“我只是……不想让它凋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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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们一点时间成长吧,会甜回来的。
文中引用歌词:QueunaPalomatriste/Muydemananalevaacantar/Alacasitasola/Consuspuertitasdeparenpar——《CucurrucucuPaloma》这本应该快入v啦,感谢宝贝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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