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因为陈明俊那句“加到你满意”为止，宗珩最终还是答应了游鲸TV面谈的邀约。
虽然他对这种八成是为了玩票的队伍没什么兴趣，但游鲸TV既然如此财大气粗，他若是能拉来对方投资，倒也算件好事。
不过令宗珩略感意外的是，这次见面的地点竟然没有约在游鲸TV总部，S市出名的电竞基地就那么多，陈明俊眼尖又当过领队，一下子认出这是什么地方。
“AU原本的基地啊？你瞧这树、这水、这环境，整得像个大型的度假别墅。”
沿着湖边的石板道一路往前开，陈明俊指指不远处古堡似的四层建筑：“行啊，八字还没一撇呢，游鲸TV就先把基地买了，有钱人一个个都这么冲动？”
坐在后排的宗珩不为所动：“认真看路。”
“知道了知道了，我开车你还不放心吗？”稳稳当当把车停在基地门前，陈明俊一愣，猛地揉了揉眼睛，“等会儿，我怎么觉得站在最前面那人有点面熟？”
与众不同的发色在阳光下如金子般灿烂夺目，少年穿着身裁剪合体的西装，旁边还站了个戴眼镜的助手，乍一看去，还真有那么几分能唬人的架势。
确定自己没有认错，陈明俊一时没敢相信心底的猜测：“这这这？这不是你相中的好苗子吗？游鲸TV也挖了他？”
“我倒觉得他的站位更像是主人家，”突然对今天的约谈多了几分兴趣，宗珩利落开锁，“走了，下车。”
一直想合作的男神终于活生生站在了自己面前，鹿可挺直脊背，绷紧小脸，拼命让脑子把“要亲笔特签”这件事抛在一边。
主动伸出右手，他得体微笑，说出私下演练过无数遍的台词：“宗先生您好，我是鹿可，也是前AU战队的买主。”
唇角天生带了些微微上扬的弧度，少年轻易便能给人一种及格线以上的好印象，但因为右脸那个浅浅的、只有近了才能看到的酒窝，无论他再怎么努力装严肃，也没法遮住那种骨子里的明快鲜活。
还记得少年在直播里一口一个“K神”“哥哥”、伪音演妹子的操作，宗珩此刻再听到对方口中规规矩矩的“宗先生”，总觉得十分微妙。
“你好。”礼貌颔首，他伸手回握，明显感觉到少年的指尖在抖，温度也要比掌心更凉。
内心疯狂尖叫的鹿可：啊啊啊！他摸到男神的手了！
拿过三次世界冠军的手！
“咳咳，”眼见两人握手的时长已经超过了五秒，抱着文件的眼镜男没忍住提醒，“小……老板，外面风大，要不我们进去再聊？”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金发少年回过神来，白皙的耳尖飞速爬上一抹红晕，走路的动作也开始同手同脚。
亲眼瞧见这幕的陈明俊：……噗。
人“傻”钱多，这和他想象中的金主爸爸可不太一样。
紧赶慢赶地派人过来清扫整理了三天，此刻别墅里虽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快递箱，其中很多家具却都能看出崭新的成色。
“电脑、外设、还有桌椅装饰，我都找人换了一套，”亲力亲为地跑了几天商场，鹿可一边带人去会议室一边介绍，“成员宿舍在三四层，里面的东西也是新的。”
陈明俊暗暗咂舌：“游鲸TV可真是财大气粗。”
又是战队又是基地又是精装修，他们就不怕这事儿最后没成？
“……其实游鲸TV只是我约两位出来的由头，”嘴上说着两位，鹿可的眼神却只盯着宗珩，“我和他们现在当家的陈伯伯勉强有点交情。”
否则的话，单凭“鹿可”这个名字，别说是K神，连陈明俊他都未必约得出来。
宗珩：“所以AU真正的买家是你自己？”
鹿可：“嗯。”
默默旁听的陈明俊：亏他还笑过这个肯花五千万买宗珩的老板是冤大头，原来一开始，人家就是为“爱”买单。
简直和那个花钱哄男朋友高兴的富二代一样上头。
越想越觉得这事不靠谱，陈明俊随便在会议室选了个位置坐好，心里对今天的谈判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以他对宗珩的了解，对方绝没可能为了钱陪小孩玩过家家。
唯一不确定的变数，就是眼前这个“金娃娃”，还有着值得让宗珩关注的游戏天赋。
“……除了硬件设施，关于新战队的成员我也有了大致的想法，”涉及到自己精心准备过的领域，金发少年渐渐褪去慌乱，抽出一份名单递给对方，“预先空了一个名额，因为我觉得宗先生应该也有自己要推荐的朋友。”
“林木。”
“林木。”
异口同声说出一个相同的答案，宗珩似笑非笑：“看来鹿老板对我很了解啊。”
林木，Sen，万金油型的副C位选手，无论主C拿什么英雄，他都能掏出相应的英雄配合。
不过在如今的电竞圈，林木的风评却不太好，约莫一年前，他违约答应了欧洲某豪门战队的邀请，在PW最青黄不接的时候，离开了自己曾经效力的老东家，还有宗珩这个一路提携他的老队长。
尤其是这次PW全球赛的失利，更是让许多老粉如鲠在喉。
“只是依例做了些背调，”努力压住自己被夸后差点上天的小尾巴，鹿可继续说道，“输掉比赛是PW内部的原因，和林木的离队关系不大。”
而据他所知，对方当年违约，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一字一句读起少年递给自己的文件，宗珩垂眸，状似无意地开口：“……其实我想自己组个队伍。”
瞬间被茶水呛住的陈明俊：“咳咳！”
不是吧哥？说好的婉拒呢？就这样您还想拉赞助？
“经过PW的事情以后，我当然猜到宗先生会有类似的想法，”早有预料地推出另一份文件，鹿可紧绷的神经又松了一松，“但俱乐部运营是一件很费心力的事，我个人认为，职业选手还是要将大部分时间放在比赛上。”
指尖放在明晃晃贴着少年照片的主C位上点了一点，男人像是在自己家似的向后一仰，慢悠悠靠住椅背：“鹿老板这是在拿自己当反面教材吗？”
“我只负责前期的招人和投资，后面的事情自然有专业团队处理，”对答如流，鹿可适时介绍起站在自己身后的“眼镜男”，“威廉，职业经理人，相信他会成为俱乐部长久运营的保障。”
“至于推荐自己当主C的理由……后面有我在欧服的战绩排名和数据，隔壁也有新装好的电脑，要是宗先生不忙，大可以亲自来试试我的水平。”
态度不卑不亢，眉眼澄澈无辜，只有在谈及游戏时，少年才会展露几分肆意的、符合年龄的锋芒。
气氛僵持，迟迟未等到男人的回应，鹿可孤注一掷，倾身向前，压上自己最后的筹码：“明年，HPL时隔三年再次以华国为主场，K神难道真的不想赢吗？”
没有再客套地宗先生来宗先生去，他定定望进男人眼底，好似能看穿对方的所有想法。
有始有终，当年宗珩第一次捧起全球赛冠军的金杯，就是在华国魔都的领奖台上。
“你好像真的做了很多功课，”无端想起少年在直播间里K神长K神短的小粉丝样，宗珩笑笑，说出的话却十分冷硬，“但那又如何？谁说答应你的邀请就一定能赢？”
大脑一空，鹿可下意识反驳：“所以呢？K神就能保证自己的队伍一定会赢？”
“如果是这样，我深刻怀疑HPL有不为人知的黑幕。”
无奈扶额的威廉：……
嗅到火|药味的陈明俊：……
剑拔弩张，偌大的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就在鹿可被威廉碰了碰肩膀、暗暗懊恼自己太过冲动时，一直没什么合作意向的宗珩却忽然松了口。
“这些资料和计划书都是你亲自准备的？”
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在得到少年肯定的答复后，他沉吟一声：“可以考虑。”
尽管只是粗略地扫了个大概，但以宗珩多年圈内人的经验，当然能够看出，这些绝非熬几个通宵便能赶工出来的计划。
就事论事，他可不是爱用年龄压人的老古董。
峰回路转，鹿可眼神一亮：“K神这是答应我了？”
宗珩谨慎纠正：“只是考虑。”
事关他时日不多的职业生涯，拒绝也好同意也罢，都不是什么短时间内能做出的决定。
更何况……
习惯性地动了动手腕，宗珩将胳膊放在桌上，顶着好友不赞同的目光开口：“鹿老板知道吗？网络上的传言，有时也并非空穴来风。”
脑内存了太多的圈内八卦，鹿可一时竟不知对方在说哪个：“比如？”
宗珩：“比如我的手伤。”
——还没进一个队呢就这么实诚。
万万没料到好友会对一个现实中刚见面的小孩如此坦白，陈明俊叹了口气，正想替宗珩辩解所谓的手伤其实只需要适当的休息和治疗，一抬头，就见金发少年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对方。
彻底忘了自己极力维持的霸总人设，鹿可手足无措，想碰又怕冒犯一般，虚虚摸了摸那被袖口遮住的手腕：
“疼吗？”
※※※※※※※※※※※※※※※※※※※※
陈明俊：？？？
陈明俊：这展开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PS：林木，Sen（森）。
日常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