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入墨门
曹闺有些心急,她娘好像有些反感收徒的事,是因为她爹的事吧?而且,这两个月,建设巷为抢修河堤和水库死了三个人了……她娘是不是害怕了?
见人走了,裴有原想要把曹闺喊回来,又让侯纯阳劝住:“下次吧,曹先生溺亡,曹家今日是要去祭河伯的,这天色实在不早了!”
裴有原:“小姑娘一看就很有天分,老夫不会看错的!”
陈坚或许是又想到了胡途,替裴有原纠结:“你还敢收徒?收了你也不多管教,你看看胡途成了什么德行!要不让三法工坊的弟子收,我看裴端就行。”
裴端就是刚才和谈三俪说话的女子:“师伯,我也不懂轴承啊!”
还有人凑在一起小声叨叨:“先生看中那吊眼小姑娘?”
“小姑娘会看轴承。”
“看面相……不太、呃,合群,我这个人最怕尴尬了。”
“人家都不一定想当你小师妹呢,管什么合群不合群,搁这养鸽子呢?”
“那咱们工坊怎么办……裴先生一走,就没人会看轴承了!完了呀……”
三法工坊院里,裴有原在想怎么把院子后头那个曹家的小女孩招进来。
“你当真觉得那个女孩必须要收下吗?”陈坚躺在池边的青石躺椅上,晃着脚,好奇地问一句,“我可以帮你去找胡途。”
你留下来收拾你那个孽徒的烂摊子。
“我是胡途的师父,我不亲自去,不合规矩。”裴有原无比地认真,“信我!曹家那个姑娘对轴承的天赋比胡途要高,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
“有人天生就是吃那口饭的,”陈坚意有所指,“偏偏就是不好那口,你怎么办?”
“不可能!那小丫头和你徒弟不一样!”
“要说多少遍!那不是我徒弟!”
“裴先生,”钟蘖站在铺子后方,没有走进院子里,因为他身边还站着个人,“曹夫人拜访。”
将人引向接客厅,谈三俪坐下就开口:“能令胡途伏法本来是好事一件,他先杀我夫君,又记恨我女儿,却在关头让人带走……三法工坊倒是给个话,那胡途几时能抓回来?”
裴有原也正为这事发愁:“我已飞鸽传书周边各个墨家据点,盯住胡途。”
“这是你们墨家内部的恩怨,我本不该管,”谈三俪看看自己手指上的美甲,“只是我不能让我的女儿活在一场又一场阴谋里,先生可能不知道,你们墨家的逆徒被救走朝我说了句话——看好你女儿。”
“既然孩子已经被盯上了,去哪里都不会安全。”裴有原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扶手,“墨家,好歹能给她挡挡灾,做墨家弟子,还能习拳脚功夫,她既懂轴承之学,又可以解工坊之围,惠一方之民,怎么想都不是件坏事。”
“夫人想孩子了,随时可以来看望,何必多花一份冤枉钱买人手暗中保护,还是说夫人的钱可以买下比三法工坊更多的人?”
……
曹家院子。
木工房的门开着,锁扣搭在门上,轻轻摇晃。
曹闺还在为墨家心动,企图找各种角度说服她娘。
钟蘖不再屋外待着,跑到了后墙。
墙角搭着一架梯|子,底下的几个工坊弟子凑在一块商量谁上去,毕竟偷看邻居被抓了现行,是要挨罚的。
“就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小师妹到底来不来!”会客厅不好凑过去,他们只好另辟蹊径,从当事人下手。
“师弟来!”钟蘖不怕被罚,他不是三法工坊的人,人已经爬到梯|子的一半了,“师弟帮师兄们打探情报!”
工坊的弟子们高兴地为他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多谢钟大侠!”
“咳!”钟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又一副不在意地做派,“小事。”
刚从墙上冒出个头,他就和站在院子里的曹闺大眼瞪小眼:……
他发现了,曹闺的眼睛不能盯太久,瞳孔太黑,配上这更邪门的吊眼,像是能摄魂的山精水怪。
曹闺此刻很紧张,也很警觉,看到墙头趴着往下来的钟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要进来可以走那边的小门?不行,她娘不在家,虽然少侠肯定是个好人,但随意给陌生人开门不是一个好习惯。
有什么事?算了,有事人家自己会说。
一瞬间,她想出了好几个开头,但她是不习惯主动搭话的人,这些问题在心里过一遍就算问过了,最后决定,还是静静等对方先开口吧。
她等到了墙头上趴着的钟蘖清清嗓子,通风报信:“你娘来工坊啦!”
她娘去工坊了!
曹闺又瞪大了眼睛,眼角抬得更高了。她娘居然去拜访了裴有原先生么?她有机会了?
“啪!”钟蘖看着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娴熟地溜门撬锁,从木工房里搬出一架长梯,架到了他对面,和他脸对着脸。
曹闺呲溜窜上来:“请问,她去,做什么了?还有,多谢相救。”
“不必客气,墨家人应该做的。”小姑娘看着他的样子特别认真,眼里是溢出来的期盼,本来只想套个口信,这会儿钟蘖也谨慎地考虑起了措辞,“她找裴先生,我听到的是说……胡途盯上你了,大概在商议怎么保护你的安全吧。”
曹闺紧张起来:“胡途?我娘没和我说过。”
钟蘖灵机一动:“我们都看出来了,你是不是也想来墨家呀?我说真的,裴先生很喜欢你。小姑娘,你可能不知道,你比工坊的许多人都厉害,胡途可是他们曾经的大师兄,你都打败他了!”
曹闺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我确实很想,但我娘不太希望我当一名工匠。”
钟蘖抠着墙皮:“别啊,喜欢就再争取一下。我和你说,我家人也不支持我,所以我离家出走了……”
“要不我明天就把户籍偷出来?后续具体要怎么做呢?我还没想好。”曹闺几乎和钟蘖一起说出来,又道,“你刚才说离家出走吗,我家和工坊只隔了这一堵墙,离家出走没用。”
钟蘖:“……”
凌空响起雷鸣,曹闺抬头看看天,天边的云开始翻涌,雷声逼近,风也凉了,就是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来。
大雨将至,天地失色,狂风席卷,灰尘草屑飞旋。
裴端带着人把木料抬到后墙的小棚里,看到陈先生带来的小师弟在爬木梯:“快下雨了,钟蘖!你好端端爬墙做什么?”
钟蘖扛着梯|子走向她:“裴端师姐。”
放好木料,几位墨家弟子也凑过来:“怎么样钟大侠?!”
工坊讨论大半天了,裴端还不知道他们再说什么,一人一个爆炒栗子:“什么怎么样?怎么?还想靠着一个十四岁小师妹来带我们工坊功成名遂?”
师弟们嗷嗷大叫:“是能做轴承的小师妹!”
“是轴承!”
“抓紧些开工,至少把高转筒车要用的木材和铁坯先备齐,再不济就沿用以往的轴承配置顶一顶,多弄几组死马当活马医吧。”江桥一抹脸上的倦色和风尘,“打探到胡途的行踪了,裴先生不会任他继续祸害下去的。求人先求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雨淅淅沥沥下起来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更显茂盛葱茏。
屋里坐着娘俩,谈三俪回忆:“你从小就不听话,你爹那些工具那么危险,你刚学会走路就想去玩,我打也打过不知道多少次,你就是不长记性。就这么想当一名工匠?”
曹闺不看她:“可能是吧?”
“去掉可能,你就是!”谈三俪出门走了一圈,看样子是情绪平复了,“随我,我少年想随你外公跑漕运,你外公认为我还小,太危险了,不让去。于是,我就自己去学算盘,还威胁他,要是不许我跟着,我就上别人的船。”
谈三俪回忆完,又没了笑意:“女儿,如果你爹没有出事,你想做什么娘都支持。可是你爹一走,我一睡下去就噩梦连连,梦见你爹掉河里,梦见你掉河里,梦见半夜胡途敲门……”
曹闺过去把发颤的娘搂在怀里:“我错了,我让您担心了,我……”
她还是说不出,“不去了”那三个字。
屋外渐渐形成雨幕,凝白冷气浸入屋里,快六月的暑气也抵挡不住。
“你错了,你不改,娘还不知道你么?”曹闺被谈三俪轻轻推开,“裴先生在工坊里,你明天带上户籍,去给他一个答复吧,别让长辈等太久。”
这算是默认了吧?
曹闺喜出望外:“娘答应了?!”
谈三俪说,裴有原承诺,只要曹闺拜他为师,三法工坊就会负责她的安危,危险期不会让她接外出任务。也正是那时候,裴端江桥来报,胡途有消息了,她才定了主意。
胡途才是那个最大的变数,若是只有裴有原能找到他,那她愿意做这笔交易,反正她也不亏,只要曹闺的安全能够得到保障。
“我已经给你舅舅写了封信,你去医馆接曹润的时候,记得带去驿站。”谈三俪说着,钻进了厨房。
望向近在咫尺的墨家据点工坊,曹闺又生出一丝胆怯。
三法工坊里的伙计们都张罗起来,裴有原在好友和晚辈的簇拥下,对上门拜师的曹闺笑得眯眼:“咱俩这师徒缘分可算是争取来了!曹闺,我且问你——你当真愿意入墨门,拜我裴某为师,学墨者要义,行墨者侠义,兼爱平生?”
“弟子愿意!”说完,曹闺单膝下跪,对尊师低头拱手。
拜师茶一喝,大家都道声恭喜,裴有原拿过名册和红泥:“徒弟,在你的名字上按个手印吧。”
那一页只有两个名字,只有曹闺的名字还没有按上手印。
第一栏的手印已经很旧了,那个形状要比她的印记还小巧,它的主人应该差不多和曹润一个年纪。
胡途两个字被朱砂划一道,裴有原还在首端盖了一个戳:杀。
齿轮啮合的声音嘎吱嘎吱地响,随后是齿轮轮:
隐藏任务——【拜师裴有原】完成!恭喜账户【曹闺】,【图纸内存】已成功扩容至9G、【星斗3DCAD】建模功能已开放、【小齿轮】9个已到账,请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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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轮轮:差点吓出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