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傅盈月待在屋子里,已经好几天没有盍过眼,也没有踏出房门一步了,屋里仅一只老得褪了毛的橘猫陪着她。
院里横七竖八堆满了礼匣,连走路都得侧着身子。
她爹傅明成好不容易从礼匣间的隙缝挤了出去,推开院门一看,村里里正的儿子姜征珣又带家中下人推着一推车的礼物来了。
门外除姜征珣家的下人外,还围观了许多眼红眼热的村人。
傅明成叹息一声道:“贤侄,跟你商量个事行不?这些你全拿回去吧,我们家地儿小,难以容纳,你瞧,我出来一趟开个门多费劲啊!”
姜征珣没有让身后的下人继续往里头搬礼物,只是也叹着气道:“月月她...还是不肯听我的解释吗?”
傅家前院高高垒起的礼匣被逐一抬了出去,院子一下子变得宽敞顺眼多了。
“月月,征珣他走了,你也出来一下吧,你已经好几天没出房间,爹是怕你憋坏了。”
傅明成在房间外敲着门道。
屋内有一个身穿素衣的少女,在一个大的绣架旁刺绣,越显她身形娇小。
少女巴掌大的脸上,大半脸庞都被红色疙瘩遮盖住,乍一看上去很是可怖,就像蔓延了一条粗大的蜈蚣在脸上一样。但是少女的眼眸很大很清灵,眸里像坠落了一整条星河璀璨,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听到门外爹的敲门声后,傅盈月的手下一顿,轻轻娇呼“啊”地一声,指间的绣针扎出了殷红一滴鲜血,滴在绣了好几天的凤凰眼睛上,直把如火炬一样熠熠生辉的凤凰眼给染污了。
“喵呜——”旁边的老橘猫跳上了她怀里,轻轻地帮她舔着指间的伤口。
傅盈月她有晕血的毛病,一见血就脑袋发昏。
此时她扶着绣架旁边的木桌子腿,竭力克制着自己不昏过去。
晕乎间,她又忆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她打自十岁随爹爹住进酒花村以来,她的脸上就顶着一条蜈蚣大的红疙瘩,看着很是丑陋可怖,也因此,村里同龄的姑娘不喜她,孩子看了她就拿着石头追在后头砸,嘴里不停叫唤着“妖怪!妖怪!”
对于这些,傅盈月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
因为她知道,等到夜深人静,她独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铜镜掀下脸上那道疤,镜子里头那个人儿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而她,也习惯于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把脸上的伪装褪去,对镜孤芳自赏。
可她毕竟年少,也渴望能有伴儿,成群扎堆在一块儿采花引歌,约一块下溪水綄衣,嬉笑怒骂泼水玩闹。
等到十二三岁,少女怀春.心,开始留意起村里的儿郎。
而村里最备受瞩目的,当然要数村头里正家的儿子,姜征珣了。
姜征珣十三岁就已经通过了县、府两试,成为了方圆几十里的村子中,最年轻的童生。
隔壁村有个六十多岁的大爷,从八岁开始三年一届地参加县试,直到六十大寿那年才考上童生,就已经够让整条村子吹嘘的了,可想而知年纪轻轻夺得童生身份的姜征珣有多么吃香,多么受村里女子的青睐了。
而他十七岁那年,更是当上了秀才郎,不光自己村里,就连旁边好几条村子稍微家底看得过去的姑娘家里,倒贴也想让自家女儿嫁过去。
可姜征珣家里也富裕,爹是里正,祖上也有家业在县城,不愁吃穿家中儿子又能耐,当然是看不上附近开外的姑娘了。
但偏偏那样优秀的人,上辈子却执意要娶傅盈月。
傅盈月顶着脸上可怖的红疙瘩,身材又娇小,村里瘸了腿光棍打了十几年的鳏夫都不屑要她,可偏偏姜征珣就是对她好。
傅盈月从前是不在意别人对她外貌的看法的,别人骂她是丑八怪,她转头逗逗怀中的猫儿,很快就忘了。
可是时间久了,突然间跑出来一个清风霁月似的年轻儿郎,有着明月一样疏朗的笑容,总是站在一旁轻轻地对她笑,笑着唤她:“月月。”
傅盈月的心,又怎能不被打动?
她懵懵懂懂就将自己的感情交托了,那个时候就连爹爹也被外表看起来乖巧真诚的姜征珣给骗了。
傅家和姜里正家的婚事,爹爹是很赞成的。
一来他们傅家,这些年靠她爹爹从大山里发的财富,其实半点不逊色于姜里正家,加之一点,在她爹眼里,他的女儿只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敛去自己的美貌而已,他女儿的美貌,别说是配一个里正儿子,就是给皇帝当妃子,也是当之无愧的!
从前小的时候她一边不耐烦地贴着红疙瘩,一边歪着脑袋问她爹。
她说:“爹,我为啥非要粘一个这么骇人的东西?村里那些人见了都追我后头嘲笑,我不想没有朋友啊。”
然后傅明成就揉着女儿的小脑袋道:“乖囡囡,要是只看你外表就嘲笑你的人,不当朋友也没什么损失啊。”
小盈月一听觉得爹爹说得有理,就点了点脑袋同意,以后再也不想些让人困扰的事了。
傅盈月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一个不看重自己外表,只在乎自己内在的好儿郎,她满心喜悦,成亲前躲在屋里呕心沥血好几个月,给自己绣了件九尾火凤展翅的嫁衣,殊不料,她的悲剧也就在此时悄悄拉开帷幕。
婚后最初那一年里,她倒是和姜征珣蜜里调油的,姜征珣也丝毫不在意她脸上的丑陋,什么事都以她为先,给她最好的,什么都听她的意见。
她以为姜征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她也开始如城里大门户的女子一样,习学女德的四书,努力学得温婉体贴,凡事都以夫君为先。
那是因为在某一次缱.绻之后,姜征珣开始在她耳边鼓吹,说是他的同僚夫人都是怎么怎么的。
上辈子得亏姜征珣死人复活的口才,单纯的傅盈月信以为真,开始束缚自己的真性情,以为女子乖巧就是一个家里最大的幸福。
她开始乖巧地为了他出入厨房,尽管出嫁前,她爹从未让她操劳过家事。
她开始听话地只待在内宅,因为姜征珣说过,她只要有他,就够了。
她开始放弃了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琢磨着想完成的梦中绣图。那是一幅有彩凤从一堆业火中涅槃飞出,眼睛璀璨夺目的绣图,而让她一双能绣出绝伦精湛之品的巧手,只为他一人缝补衣裳。
出嫁时,因为夫家说养一只老得褪毛的猫,要是一带进夫家便死了,就是晦气,于是傅盈月连儿时日夜相伴的橘猫都舍得放下。
她嫁人后,老橘猫夜夜蹲在她房间的窗前,如往日等着主人进屋歇息时一样,还期盼着有一双柔软的小手能抱起它进屋。
它从大绣架前面“喵喵”地叫唤着梭行而过,用身子去蹭绣架的木脚,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如同主人还在时,跟主人撒娇一样。
可是后来,这只橘猫在她爹为了救姜征珣出火海牺牲自己后,也郁郁而终了。而她,也在那场大火中,真的毁了容颜,在原来贴红疙瘩的地方留下不可磨灭的烧痕。
不过那时候她还没清醒过来,以为现在被火烧毁的容貌,和先前贴的疙瘩,差不离而已。
直到某一次,傅盈月因为难过而躲进衣橱里落泪,碰巧听见姜征珣和他爹的对话,她方才发现,原来一切的事都不简单。
“珣儿,你如今只棋差一着,明相府的人已经朝你伸出橄榄枝,只要你弃了家中的丑妇人,娶了明相家的千金,你就可以一步登天,为相爷所用。那不是比你寒窗苦读多年只当个小官来得要好吗?”
“爹,珣儿有分寸,只是这时候贸然跟那丑妇离了,只怕相府千金打听到了,也会认为我是个抛弃糟糠的,此事我有更完美的一着。”
“你是真的有更完美的做法,还是说对那丑妇上了心,可别晃悠你爹。”姜里正语带试探道。
接着,那个总是在她耳畔温柔说话的姜征珣突然“嗤”一声冷讽着笑了。
“她?爹可别说笑了,以往我待她好,不过是偶尔得窥了她伪装下的容貌美若天仙,但如今她有什么?!半夜醒来,我还被她吓过好几回,若不是因为她懂绕雪梅花针法,我怕澄阳王探听到以后会寻了她去做事,日后我们还动不得她,不然,我早就想办法摆脱她了。”
“她那个给先太子当宿卫的爹不是已经解决了吗?那你还怕什么?”
听到这里,躲在衣橱里的傅盈月瞪大了眼睛,双手捂紧嘴巴,死死儿咬住了舌尖,竭力忍住不发出声音,眼泪已经大滴大滴地砸落下来。
原来爹的死不是意外,是姜征珣和他爹设下的局!
后来傅盈月沉不住气,在设计一次复仇的时候,被父子二人得知了她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姜征珣怎么能允许她泄露出去,耽搁他的官程?
于是,他敲晕了她,花钱买了一个外村来,脸上满是麻点的鳏夫,他与鳏夫合起来诬陷傅盈月,敲晕她和鳏夫躺一起,假装行了苟.且之事。
酒花村里那些村人早就看不惯傅盈月了,一直都嫉妒她一个丑妇居然嫁得这么好,嫉妒傅家在深山里获得的财物。
那一个阴翳得看不见阳光的早上,天冷得呵气成冰。
大家像是预谋好了似的,从村尾那一间破败的小木屋处步步将她逼至浮了冰渣的河边,在她破冰落水的那一瞬,她看着岸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震人发聩的叫好声,心凉得跟河水似的。
而还有更让她绝望的事,坠入水中拼命挣扎之时,她分明看见她的夫君站在人群里,用他那一双昔日温柔缱绻的眼睛,含笑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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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月光不是替代》
死而复生的赵长翎代替逃婚的姐姐赵月娴,嫁给了那个残暴阴狠、命如纸薄,却一心痴慕她姐姐的六皇子闵天澈。
闵天澈被人砸碎了骨头,遗弃荒山时,赵长翎独自翻山涉水,抱着浑身淌血的他哭得双眼似桃。
闵天澈被亲信背叛,被万箭围刺时,皇族并无一人肯用手中的兵马换他,包括那生养他的贵妃亲娘,包括已贵为皇后的赵月娴。
只有赵长翎,那么娇弱爱哭的她,竟然独自驾着承载满车的万贯家财,哭着扔到了敌军面前。
她哭红着眼睛道:“他们不肯换,我换!!”
曾经闵天澈是多么讨厌那庸俗爱财的赵长翎,多么讨厌她的软弱和泪水。
“赵长翎,我讨厌你。但凡你有一丁点如月娴般坚毅隐忍,我也就能尝试着去爱你。”
“你别以为你长得像月娴,是替代,我就对你格外开恩。你不是她,你只是个爱哭的土包子!”
可赵长翎对他诛心的话,却总是笑盈盈的,完全不放在心上。
闵天澈靠在轮椅上,忍不住替趴在他膝间睡熟的赵长翎盖上被子,袖里捏紧那道他为了凝成的生生世世符咒,曾差点摔下悬崖去寻七色花。
符咒里头,是他和赵长翎并排的名字。
可是某天,赵长翎梦呓时,却喊出了另外一个名字:闵天络。
那个,听说在他小时候就已夭折的,他的双胞胎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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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回来的赵长翎藏有一个秘密。
她哭红了双眼道:“我的天络哥哥说过,他这一辈子活到头,没有任何遗憾了。只有一个,就是希望他的孪生哥哥能幸福快乐,所以...我来了。”
闵天澈痛到极致,近乎发疯,挠着自己的胸口想把心脏抠出,双眸赤红:“赵长翎!孤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恨过你!你能告诉孤,孤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赢过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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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闵天澈也有一个秘密,他的白月光,从头到尾,从没被人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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