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玄虎
“怎么又来烦我?”鬼女看着手握木剑向她请战的卫庄一脸厌倦。自从知道他与紫女确实是郎无情妾无意之后,鬼女对他的兴趣就明显不如从前了。溜小菜鸡从来不是她的爱好,弟子入门考校那是没办法。
“今天是我入谷一年的日子,我想看看,如今我接得下你几剑!”卫庄毫不退缩。
“你还没资格!”鬼女毫不留情。
“你……”被蔑视的愤怒扭曲了卫庄的脸,但鬼女丝毫不以为意:“你该不会以为,凭你当初的实力,真的接得住我的剑?”
“我知道你当初一定有所留手,但是现在……”
“小鬼啊,有胆量是好事,但没有自知之明就可悲了。”鬼女的眼中有种居高临下的怜悯,“看得出一年的时间确实让你脱胎换骨,但是,我师父曾说过,除非对手是庸才,否则时间的差距,没有那么容易跨越。”她的笑容多了几分捉狭的意味,“姐姐我开始玩剑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小~弟~弟~”
“……”卫庄有些难堪地别开眼,虽然鬼女恐怖的脸让人看不出她具体的年龄,但他知道这句话很可能并没有夸张。
“追求至强之剑的,可不止你们两个!我不会站在原地等你来追!”鬼女说着又斜了他一眼,“再说……难道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们少来打扰我?”
“……”还真有过。
有一次鬼谷子教授他横剑时,他曾提到鬼女的剑招与横剑颇为相像,那时鬼谷子的解释是:那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剑,纵横剑术凌厉却不以单纯的杀戮为目的,但鬼女的剑却意在索命。所以不要去挑战鬼女,她还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够面对的对手。
“乖孩子要听话!”鬼女说着给了他一个闭门羹,“下棋、练剑,都要找不相上下的对手!回头,你的对手在后面!”
卫庄怒气冲冲地回头瞪视着不知何时追来的盖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然而又慢慢地在那双平静无澜的眼睛里沮丧了下来:也是,我连师哥还没赢过,她凭什么正眼看我!
“其实小庄,你想见识她的剑法,不一定非要向她挑战!”盖聂带着一脸郁闷的师弟回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你还记得去年中元放河灯的水潭吗?”
“记得又如何?”
“当初我潜到水潭里时,曾经有一个发现!”
“原来你管那叫做潜~”卫庄讽刺道。
“……这不重要。你跟我来!”两人来到潭边——这次没有用跳的,而是沿着山壁一步步跃了下来。盖聂直接趟进了潭里,示意卫庄也下水。
卫庄看着穿戴整齐的盖聂一阵无语:下水还穿着衣服是什么毛病?他径自把外衣脱了,并没有注意到盖聂立刻避开视线把头转向了水潭中心:“在水底!你看了就明白了!”
他们一起潜了下去。
水底的景象非常壮观,成千上万的石柱从深深的潭底拔地而起。卫庄觉得盖聂上次从那么高的崖顶跳下来,没在石柱上砸个头破血流真是命大——当然很可能是因为鬼女捞得及时,也可能是因为那些石柱大都只剩下了下半段。看断口处重重叠叠、纵横交错的剑痕,明显是被一剑一剑地削成这样的。
目光触及到这些已经无法计数的剑痕,卫庄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经过重重水流的缓冲,依然凌厉到可以在石笋上留下痕迹,鬼女的实力,果然是现在的他们只能仰望的。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这个女人的强,也并不是天生的。凭她,一次也只能砍出一道并不很深的痕迹,但日积月累,满潭底的石笋竟都已被生生削去了半截!这份一丝不苟的勤奋,也同样让人动容。
他们再度浮出水面回到岸上,交换了一个并不轻松的眼神。卫庄深思地开口:“你觉得她和师父,谁更强一些?”
“当然是师父!”盖聂倒是从没怀疑过这一点,而且他感觉自己要是敢说是鬼女,卫庄肯定立刻就会改门换派,“鬼女姑娘自己也说,时间的差距难以逾越。”
卫庄想到鬼女去跟自家妹子约个会也要报备的态势,好像鬼谷的大BOSS确实还是师父,顿时释然。他与盖聂并立着注视表面平静的水潭,感慨道:“不知师父全力一战时,会是何等的风采!”
他们没有想到,自己不久之后还真有机会见到了鬼谷子出手——虽然是不是全力还待定。
到卫庄入谷也满了一年之后,他们的历练就已不再局限于鬼谷之内,毕竟闭门造车培养不出真正的人才。于是,帮附近的村镇清理下匪盗豪强、侦破些陈年悬案等事务,他们也开始接触——虽然鬼谷中的几位都算是清心寡欲,但一个门派的正常运转,还是不能一点收入都没有的。对此鬼谷子表示:你们白吃白住这么久,如今培训期已过,也该出去打工赚钱了!
鬼谷子的决斗就发生在他们解决完一伙由某个号称“猿王”的刀客率领的盗匪回谷的途中:那处常年作为他们师兄弟二人习武场的荒野,此时正风沙漫天,显然,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正在进行。
对决中的两人他们都很熟悉,只不过此时二人的气势却让他们感到无比陌生。鬼谷子还是平日的装束,而鬼女却是一身利落的紧身劲装,发带飘飞,潇洒帅气,与平时不修边幅的假糙汉子判若两人。虽然两人手中的仍是木剑,但那劈山倒海的威势决不会亚于十大名剑。凌厉的剑招快得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依然只能看个大概,似有生死决斗的杀意,然而他们手中的木剑又似乎在否认这一点。正当他们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的时候,鬼女左手的木剑忽然向他们的方向扫过来。
剑风逼得两小只不得不从藏身的树丛后跳出来,但谁也没料到的意外却突然发生:一向身法更快的盖聂这次反应有些慢,虽然卫庄及时扯了他一把,人还是被剑风撩到,连着卫庄一起都被带得往后退了好一段距离,登时一口血就咯出来了。
鬼女蹙眉:眼前这个局面绝不是她的本意,她出手是掌握了分寸的,以他们现在的水平不至于躲不开。然而她当然不会解释或道歉,只是在卫庄控诉的瞪视中无趣地转身,把右手的剑扛上肩头走远了:“就到这里吧,我不喜欢有人围观!改天我会再来!”
鬼谷子微微叹气,收剑上前,自上而下轻点几指替盖聂理顺了滞涩的血脉:“凭猿王,应还不至于伤得到聂儿。”
“是弟子学艺不精。”盖聂惭愧低头。
“心慈手软,自食其果!”卫庄言简意赅地概括道,但嫌弃归嫌弃,他还是自觉地架起盖聂承担了他大部分的体重:本来不是什么重伤……那个疯女人出手真狠!
盖聂觉得自己还没虚弱到不能走路的程度,但卫庄的手抓得很紧,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于是他挣扎了几下也就放弃了:“……我本以为他是真心悔改。”
“那么如今你知道了?师哥,跪地救饶不等于服气,痛哭流涕也不意味着悔改,”卫庄的语气很是恨铁不成钢,“有些人,没有资格被宽恕。还有那四个跟班,何必要留下他们的性命?”
“他们本是乡民,追随猿王也是生计所迫。”
“你又如何得知他们不会像他们的主子一样,转头就重操旧业?”
“我不知道,但是……”盖聂沉默片刻,口气却仍是坚决的,“你也无法保证他们不会改过自新。”
鬼谷子有些犯愁,盖聂的性子让他头疼不是一天两天了。于是他再次暗暗叹息——本不想用那么极端的方式,但是,看来不下一剂猛药,恐怕他永远不会醒悟:“回去休息吧。待聂儿伤愈,你们将面临一场测试。测试的结果,将关系到你们能不能真正继承鬼谷派的精髓!”
鬼女伸手接住一只传讯的草编小鸟,读毕草叶上的字,她恨恨地磨着牙:四只玄虎,还必须是最凶的成年雄虎,还不能有一点损伤……杀虎和捉虎可不是一个难度!不带这么耍人玩的!铃剑还叫他扣着,自己现在手里可只有木剑!这护短的老家伙,根本就是替你家宝贝聂儿出气吧!
……就知道他俩才是你亲徒弟!
不过腹诽归腹诽,鬼女还是满心愤怒地前往云梦深处抓玄虎去了。
把四只比她还愤怒且不解的玄虎关到指定的笼子中,鬼女仔细研究了一下整个长长的通道中的机关布置。她敲打着通道尽头的锁链和镣铐,已经明白了鬼谷子的用意,冷笑一声:伪君子!整天讲什么苍生天下,还不是一样的草菅人命!一将功成万古枯,纵横家,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
玄虎测试毫不意外地以盖聂的失败而告终,一向对大徒弟态度和蔼的鬼谷子难得严肃地给了他一番关于决情定疑、取舍决断、生死利害的长篇训诫。然而,望着垂头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的黑发少年,鬼谷子知道,盖聂或许受到了震撼,但并没有被说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看似温和的盖聂远比卫庄更加倔强。
盖聂离开时,卫庄习惯性地想要随后跟上,却被鬼谷子叫住了:“小庄,别去打扰你师哥!他需要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卫庄只得站住。从认出绑在通道尽头的人其实是盖聂上次特意放过的猿王手下时,他就明白,这次测试纯粹是为师哥安排的。师父以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盖聂上次处理方式的不赞同,相信盖聂自己也明白了这一点。
望着盖聂步履沉重的背影,他发现自己对这次的胜利并没有平日那样开心:师哥看上去受的打击有点大啊……他该不会想不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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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乖女孩要记住,特殊情况需要夜不归宿时,一定要跟爸爸报备哟!大人允许了才可以在外面过夜~
小填下坑,关于为什么要弄这么个看似很抽的玄虎测试,以及那四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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