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白原亦是慧知

第35章 白原亦是慧知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白原眼前景象,是在一处书院中种植紫色攀木柱子的院中,有数个五六岁孩童坐在其中,阳光、紫色花叶,与稚嫩、明亮的朗读声。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来源道德经。”有人走近白原身侧,为他解释。

白原抬首看向那人,十六七岁模样,面容俊秀又有几分相熟,左眼脸下有枚黑痣,说话时声音柔和又不容他人驳论,“你从何来此,是为心中疑惑吗。”

白原低头,脚下踏着灰黑色的石板,又看了看四周,孩童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光尘里的紫色花叶提醒着他,像是落到了实处。

“这里是哪里?”

“择问书院,我是这里的夫子,我姓沈,名步垣,字少临。”

白原诧异看向十六七岁的人,语气惊诧:“原来是少临学士,先生伟名,小子久仰。”说着,竟是不拘自身身份,以书生礼仪拜之。

名唤步垣的人却满脸疑惑,“外头何时有了少临学士这个称呼,我这边的学生只说我在外头被称谓择问夫子,你到底是从何处来此。”

“夫子?不知夫子可曾去过…”去过哪里?元夏都城,栖东城长临江?白原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

“夫子我去过哪里,怎么又不说下去了,”沈步垣面上带笑,继续说道,“此地恒久不见外人,我一时起意,小子莫怪、莫怪。”

说着说着,沈步垣也不知道怎么了,笑了起来,更是笑出了眼泪。

面前景象像是眨眼间变幻多样。

十六七岁模样的沈步垣变成了古稀年岁,择问书院院庭中朗朗读书声照旧,五六个孩童依旧是孩童模样。

“不记得多少年岁未有外人来此,少临学士这个名头也是许久未听闻了,这么一恍然,耳朵里又听到父亲的责骂声,深念,深念。”

白原看着古稀之年的沈步垣,有片刻感觉心口疼痛难忍,酥麻窒息被压制在喉咙处。

他想起皇城奉承阁中书架上的一册书,元夏安朝皇帝继位左右,元夏鼠年秋末,明面上是各地生有疟疾,暗地里是医仙谷中作乱。

十三四岁的沈步垣原本是登封拜相那般,却是头一人褪下锦衣,扎入那疟疾深处,文人何能治疟疾,以长剑锋利逼迫数名医师,以自身受疾来尝遍各种苦药罢了。

世人多愚钝,医仙谷出来截胡还当是仙人不舍来救世,众民求帝皇治沈步垣斩杀医仙谷医师之罪。

帝皇将数万封请求压下去,除那周齐假传令,将罪名扣在宰相沈青柏身上,朝堂数声不明真相的呵斥声中,沈青柏摘下官帽,头一次跪下谢帝皇当年知遇之恩,再来?再来是……

奉天殿上宰相撞柱而故,沈步垣终年十六葬在疟疾地、尸骨无存,沈青柏妻王微菊携女居守都城沈府,一日日等夫或父当日上朝前说的:“终还清白归万民。”

“先生…”

白原在心中哀叹,元夏皇族并不惧怕医仙谷势力,惧怕医仙谷的是黎民百姓与黎民百姓的沈府众人。

“先生,医仙谷大势已去,已经由战王二子叶战英带抚边军踏足。”

两字,踏足。沈步垣眼中像是突然有星光聚集,原来是光尘折射在泪水花里,星星闪烁。

他问,“东洲城陆娃娃他们…可是?”

“东洲城有都城民医馆的分馆,陆卫、陆荷花虽然各自有了家事,但还是会在分馆中行医问诊,像百姓教导简单药草与病理。”

“好、好好好好好…”

一连好几声好,沈步垣落泪,泪水沾湿衣襟。

白原眼前景象突变,刚压抑下去的悲伤压抑不住了,也是两行眼泪落下脸庞。他突然觉得太阳穴疼痛难忍,整个人趴伏在地,来不及看清面前是何处。

黄泉忘川。

一座白玉石凿筑成的雕像,杵立忘川河此岸,忘川河那边像是被薄雾笼罩,看不清楚,民众口中流传的奈何桥在眼前只剩下半座残骸。

“黄泉路?”白原两眉间一点朱砂隐现,眼睛中是游离神魂再次聚齐的迷惘,“是阿衍在这吗。”

回答他的,只有不知从哪来的孤魂野鬼的哭泣声,远处忘川河里头,挣扎着些许面熟之鬼。

“我记起来了,阿衍虽在却也不在。”

他走在像荒漠的黄泉路上,妄想走近始终走近不了的忘川河,他目光直视忘川河里头挣扎的面熟鬼魂,“当年数以万计的神明陨落在他身死时,原来尽数归于忘川河……”

“小子,”沈步垣声线苍老的声音在白原身后响起,“你能来到此地,大概就是鱼衍口中那位慧知了吧。”

白原怔愣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先生见过鱼衍吗?”

“见过,在忘川河边那座雕像在的地方,只几次罢了,他与我说过,若有除我之外的人来到黄泉,便告诉那人一句话’当容生回到净化池,百寿节仍旧如初,即可恢复’。”

’当容生回到净化池,百寿节仍旧如初,即可恢复’。

白原突然’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眼前景象忽然转变,黑暗中有几道自带光圈的人影在他四周走动,他眨了好几下眼睛,好不容易看清楚了,就闻到一股多日不洗澡的馊味。

眉头微蹙,一点朱砂被挤兑,许久未消。

仙客也算是明了,可能今日起,白原还是白原,只是多出了慧知的记忆,同他们一般。

白原看着安心在怀福怀中吃着食物的叶知卿,想起都城中还有白帝知卿需要他去处理,就觉得太阳穴生疼。

好不容易靠窗饮起早茶,就看到看到叶战英与黎酌安带着白帝知卿出现在仙客身旁,鼻尖若有若无的酸臭味再加上黎酌安面容上那块红斑,茶水都快咽不下去了。

“殿……小公子,”黎酌安是位素衣医女,长相偏官门大小姐的温雅像,偏是面容上生了块红斑,说话时,还能看见红斑里头蠕动的红虫,

“她实在难搞的很,养的这些年,光是砸她身上的药材不下万两,现下缺了医仙谷,有些药材也是寻摸不到了,要我讲,养不下去了。”

叶战英在一旁偷摸四处看,总想看看叶知卿又从哪处房间出来看看他这个亲父亲,浑然忘记叶知卿还是需要抱在怀中的奶娃娃。

“知道了。”

白原抬首看向只知道睁着眼睛看着他们的白帝知卿,心说这世出了白帝知卿这个意外,是否可以理解成他与鱼衍那边,已经有所牵连?

还未等他有下一步动作,酒楼底层突然传来吵闹声,前日矢褚茅草屋院子里遇见的戴着帷帽的女子,从底层踩着木制楼梯走了上来。

仙客原本吃喝看戏的行为顿时收起,戒备的将白帝知卿、白原等人都挡在他的身后,仙客矮小身段顿时看上去高大了几分,若是能够忽略那浑身酸臭味,许是会更好。

“献安当我这些年真失脾性不曾?”

仙客差点哑了声音,干咳了几下,说道:“大人说笑了,大人何等好脾性,献安时时记着也学着。”

“是吗。白岁早年仍旧一族时,你我还未祭祀前你还记得吗,那时白岁狱牢可是你们最怕之地吧。”

仙客觉着后背生了许多寒毛,面前一步步走近他的女子,虽然带着帷帽,但是他能清楚的看到曾经轮回噩梦中掌管狱牢的大祭司。

“谦言,我只想取她身上生气助我。”

清冷男音落入仙客面前女子的耳朵里,像是夺命的刀尖悬在女子心口处,只听的女子声音冷肃道:“取我胞妹生气,断其日后转世命缘,如若此次她不幸命断知天命,必将神魂俱销。你当我是青莲大座他老人家,爱填坑不愿助人?”

这话听在现在的白原耳里,早时好不容易从梦中被唤醒的生气差点消散。

鱼丘说“他不是慧知了,第一世时慧知的神灵很清澈,这一世为何如此浑浊…”

女子察觉不对劲,张了几次口还是强势地说道:“我不同意。”

白原老气横秋的叹气说了一句,“唉,罢了,局势半全,剩下全看…”说着,竟是闭眼昏厥过去。

仙客好歹将白原的神魂再次聚回肉体,气的又吃了好大一碗鸡肉汤面,惹得依旧戴着帷帽的女子笑话他贪吃不要命。

叶战英抱着叶知卿正是爱不释手,看白原突然醒转过来,将叶知卿往怀福怀中一放,上前对他体贴入怀。

黎酌安正巧从小二手里端过一盘花生米,顺势坐在楼梯扶手上,自顾自吃着。

小二还端着一盘煮熟的肉,还未来得及端上桌,一直如同木头墩子的白帝知卿突然扑上来,盘子抢走也就算了,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惊住了所有人。

“啊,忘说了,我手边药材不全,她现在的病能够维持在吃熟肉,已经不错了。”黎酌安恢复平静,像是忽然想起这般提了一嘴。

白原挥退上前一番慰问的叶战英,“劳烦另外置一桌清淡饭菜,我有些肚饿。”

小二连声说是,然后跑下了楼,一时之间,二层上再无声响。只有叶知卿一只手拉着怀福的衣服袖子,另一只手朝二殿下几次伸手。

“他想要生气,来问我借也是可以的,但是这世我难得有胞妹,说不准转机就在她身上。”

白原抬头看向戴着帷帽的女子,扯出一道冷清的笑容说道:“既然大人这般说,孤便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游都,无涧之地。

这里是崇山峻岭深处,深渊似的无涧之地外头,零落地罗列着一些雕像,雕像身上都布满着青苔藤蔓,此处像极了许久未有人打理。

这时不远处有山鸟惊飞起的声音,然后是一道犬吠声传来,土黄色的身影狂奔而来,狗的身后是清水努力跟上的身影。

突然从无涧之地里头传来一道道龙鸣声,荒腐如同从血潭里爬出来一般,整个身子趴伏在地。

四周高耸的丛林,有飞鸟走兽争相而来,却在临到无涧之地不远处,消散成烟尘。

“就算白帝知卿来这一趟,也不过是幼童之灵,前几日都无事,今日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清水左手手背向上,右手为手刀’横切’在左手手背上,嘴里嘟嘟囔囔着听不懂的咒语。

无涧之地里一层层黑色雾气攀升着,嘶鸣到沙哑的龙鸣声,闻其声,泪水不自觉落满襟。

“五帝其一,哪是我等能够承受。”

荒腐的声音低若无闻,她努力将身子坐起来,顺手拿过一旁浸在血液里的酒葫芦,又饮了一口,面上冷泪混血,她只是嘲讽又笑道,“慧知真是疯了,玩起来还能将白帝引出来,呵,接下来好玩了。多少庆幸下,未至及冠不能有所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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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录:冢做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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