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躺在床上云帝模模糊糊的,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眉头含笑,不知道是入了梦魇还是跌入仙境。
思诺公主默默的站在旁边,内心感叹,这龙榻之上,已经被病疼折磨的不成样子的帝王,还有往日的威严吗。
如果换个地方,不在这皇宫之内,任谁看了都不会想到眼前这人就是那一言九鼎的陛下吧。
宫门外的御林军默默的换了值,没有人发现里面是否有陌生的人出现。
而韩翊鸣坐着马车到了宫门口。
“相国大人。”御林军看着车帘后的韩翊鸣,恭敬的说道。
“我有要事要禀报陛下。”韩翊鸣轻轻的说道。
“是。”御林军领命,谁都知道,陛下现在在病中,皇子们难当大任,所有的一切都由韩相国全权代理。
而这禀奏陛下,只是不想给人留下一个维权独断的理由。
马车慢慢的走进了宫门口,御林军又继续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韩雅然跟着延颉站在据说是云帝寝宫的大门口。
周围一个宫人也没有,显得十分安静。
怎么会没人呢,韩雅然内心疑惑,现在刚入夜,宫人应该增加了才是。
延颉看出了韩雅然的心思,借着月光说道:“当然是有人遣退了这些宫人。”
延颉的话说完,就用眉尖示意韩雅然看前面,韩雅然领会了他的意思,看着那禁闭的大门。
吱呀的一声,沉重的宫门被打开了一个不大的缝隙,从后面走出来了一个女子,看着面前的两人,微微一笑,说道:“你来了,还有雅然姐姐。”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炎国所有人都知道的,云帝陛下最疼爱的女儿,思诺公主。
韩雅然一脸的疑惑,延颉什么时候和思诺公主的关系这么好了。
毕竟拒韩雅然的了解,延颉进冷宫几年后思诺公主才出生的,而且一个是不受宠的皇子,一个是倍受恩宠的公主,虽然是有着血缘关系,但是这两人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吧。
毕竟云帝不喜延颉,怎会让思诺公主与他有过多的接触呢。
所以此刻韩雅然的一脸疑惑也不是不无道理。
“进去吧。”延颉对韩雅然点点头,虽然疑惑,韩雅然还是跟上了延颉的步伐。
门被关上了,屋里不暗,反而点了许多的灯,帷幔因为打开门的原因,此刻有些轻微的飘动。
韩雅然默默的跟着延颉走着,远远的他就看见了那个躺在床榻之上,身穿黄色衣物,盖着黄色锦被的男子。
此刻的他那还有几个月前的威严和意气风发,灰白的头发凌乱的散在床上,一张脸早已经憔悴不已。
要不是他的着装和所处的地方,韩雅然根本不敢把他和曾经那个炎国最尊贵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给他下了药,这种药只会慢慢的腐蚀他的身体,即使是太医也不会有所察觉。”思诺公主慢慢说着,仿佛在说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你……”韩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还是之前那个一看见自己就面露微笑的女子吗。
“你做的很好。”延颉并没有因为思诺的话,而有任何的不悦,反而轻微的赞许道。
“公主,他可是你的父亲。”韩雅然明白自己说这话可能有些圣母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的发问,毕竟这个男人对思诺公主的疼爱,可是在炎国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姐姐,你觉得他对我很好吗。”思诺突然看着韩雅然,眼里有着浓浓的恨意。
韩雅然看着眼前的和刚才温婉判若两人的女子,竟有些微微的被惊到了。
延颉看出来韩雅然的变化,走在韩雅然的面前,挡在她的前方,看着思诺,一脸的严肃,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随意。
思诺看着延颉,便收起了自己刚才的气焰。
而此刻床上的云帝因为外面的动静悠悠的转醒。
看着自己床前的几人,平日里那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云帝,在看见那站在自己床前的男子的时候,竟然有着微微的一愣神。
没过多久,他的瞳孔就开始剧烈的收缩,一脸的不敢相信。
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着延颉,嘴里喃喃自语,“你是谁,你是人还是鬼。”
延颉慢慢的走近,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床榻之上正努力挣扎起身的人,薄唇轻启,“你说我是谁?父皇。”
父皇。
这一声,直接让云帝吃惊的再一次跌坐在床榻之上。
面如死灰。
“你竟然没死。”许久许久,云帝才慢慢的发出了声音,一脸的不敢置信。
“很遗憾,我没死,而且我还过的很好。”延颉微微的笑道,但是笑意却未达眼底,“我没死应该让父皇您很失望吧,还有让你更失望的,你可知道。”
韩雅然看着前面的两人,内心竟然有着微微的不好预感。
因为此刻的她觉得,延颉有什么瞒着她,那一日,他是还有话没告诉她。
韩雅然愣神中,就听见延颉慢慢的说道:“谁也想不到,高高在上的云帝陛下,为了排除你所认为的异己,竟然让自己的亲生孩子做掩护。”
“你……”云帝已经说不出话了,躺在床榻之上微微的叹气,但是在场的三人没有一个人过去扶他。
“以自己的骨肉为掩护,创造了中枢令,所有人都以为您是专门为我创造的中枢令,甚至连我曾经都以为这是真的,可是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是一个计划,一个你布局的计划。”
“而这个计划……”延颉突然停住了,看向了韩雅然。
韩雅然看着本来说得好好的延颉看向了自己,一时有些无措。
而延颉则不知道该不该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他不敢让她受到伤害。
可是就在延颉纠结之际,那扇门被再度打开,一个声音传了进来,“这个计划,就是杀了我的女儿,把我置于万劫不复之地,陛下,微臣说的可有错。”
门口走进来一个人,那就是韩翊鸣。
而此刻各个宫门口都驻守着比平日里多一倍的御林军。
各宫的人都呆在自己的宫里,不知道今夜为何会有这么多御林军。
“父亲。”韩雅然看着门口那朝自己走来的人,此刻看见她父亲的惊讶反而盖过了听见那句话带来的惊讶。
“陛下,微臣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竟让陛下如此费心的布局这一切,而且还不惜牺牲三皇子为掩护。”韩翊鸣恭恭敬敬的对着云帝行了一礼。
这一礼过后,他就不在是这炎国的相国,而是一个爱惜孩子的父亲。
“你……”云帝看着这些人,丝毫没有任何的恐惧之色。
反而指着韩翊鸣,一脸的愤怒,“韩相国,韩相国,你想知道为什么,那我告诉你,你可知在炎国,所有人只知相国不知君啊。”云帝他恨。
明明他才是这炎国的主人,明明他才是这炎国的君王,可是百姓谈论的最多的却是眼前的这位韩相国。
这个由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相国大人。
臣终究是臣,所以臣子怎么可以凌驾于君王之上呢。
即使是在百姓的眼里,也应该是先有他这个君王才对,毕竟没有他这个君王,他们这些臣都不会是臣。
所以每一次听见自己的人报着百姓是如何歌颂韩相国的时候,云帝都有着止不住的愤怒。
这些称赞明明应该是属于他的,为什么要移居到一个臣子的身上。
所以他要毁了他们口中的相国大人。
而韩雅然是最好的突破口。
或许别人不知道,可是云帝知道,韩翊鸣是有多疼爱他的这个女儿,提到这个女儿的时候,眼里的爱意,眼里的幸福,都快撒满他的书房了。
所以毁掉韩雅然,就是毁掉了韩翊鸣。
所以他制造了很多的麻烦。
她门前的刺客。
栖山上的刺杀。
……
还有向阳村那个叫付睐的小兵,他让人给他送去了那个法子,就是因为他知道,越是诡异的事情,中枢令越不会放过。
可是这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成功,即使栖山上死了那么多人,就连他当做掩护的皇子也死了,可是独独韩雅然活了下来。
虽然卫云邻死了的时候,他的庆新大于哀伤,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若是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他内心的那份心虚便会彻底的消失。
因为那个女子自刎的一幕,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他所犯的错误。
即使他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
因为他是君,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多么的讽刺。
即使他从未真正的考虑到炎国的百姓,即使他从继位开始慢慢的迷失了自己,他也坚信一个道理,那就是他是君,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可是那份来自内心深处的不安,却在折磨着他。
即使很多年前,他对着那些明明比他优秀很多的皇兄们下手的时候,也从未做过噩梦。
“哈哈。”云帝突然笑了起来。
他没想到,为了再一次打击韩翊鸣,她让韩雅然远嫁,竟然会嫁给他那没有死的儿子。
他机关算尽,没想到还是落到这一步田地。
云帝许久才停了下来,突然他一脸恨意的看着那个最小的女子,指着他,仿佛要把她撕碎。
“思诺,思诺,父皇那么疼爱你,连你,连你也要背叛父皇。”云帝眼里有着止不住的怒意。
“疼爱。”思诺一声讥笑。
“父皇可真是疼爱我啊,可是父皇的疼爱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思诺看着云帝,一脸的笑意,可是这笑,带着恨,无尽的恨。
“当年,你把我从我母妃身边带走的时候,我从未愿意过,因为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爹爹,突然告诉我会给我这世间最好的宠爱。”
“父皇,你知道吗,我不喜欢桂花酥,我喜欢的是核桃酥,我不喜欢喝龙井茶,我喜欢的是茉莉花茶,我不喜欢穿橘色,我喜欢的是紫色的衣物,我也不喜欢弹琴,我也不喜欢下棋,可是这一切你都要我做,父皇这就是你的宠爱,这只是你把对另一个人的宠爱强加在我的头上。”
思诺突然指着身后,一脸不屑,“就是她,因为我长的像她,所以你才会把我从我母妃身边带走,你才会给我这无尽的宠爱,这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你为了让我更像她,只要我做我喜欢的事,你就会责骂我,只要我一处不像她,你就会对我大发雷霆,不管手里是什么,你都会砸向我。”
“父皇,告诉我,这就是你说的宠爱,这样的宠爱,我宁愿不要。”思诺眼神里有着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