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两个睡不着的人
李青山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天命之人、四大神兽、四大神器三事简直就像三块石头似的压得他喘不过气,加之近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确实已经大不如前了,最近他总是感觉精神困倦,处理族中事物时勉强还能打起精神,可坐在书房里就不行了,往往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开始打起瞌睡来。这时他就使劲拧自己的大腿,这样虽能暂时清醒一会儿,但不到一刻钟睡意便再次袭来,他接着拧大腿,反复多次后就连这招也不管用了,他最后总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这种情况今夏已出现过几次,当时他认为是天长夜短睡眠不足的缘故,并没有在意,现在看来竟是他自己身体不行的信号。更令他难过的是他的身体已没先那么强健了,体格下滑已初露端倪:今年的第一次寒流就把他击倒了,前几天山上突然刮起北风,那天下午他到祠堂后面的小树林里转一圈,回来又看一会书,晚饭时就觉得头有些昏沉,起初他认为是看书太费神造成的,想着休息一晚也就好了。谁知第二天醒来症状不仅没有好转,还觉得有些鼻塞声重起来,这才知道自己感了风寒。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仍像往常一样处理族中事物,儿媳妇和三大长老都劝他歇一天,他却说没事,那点小病击不倒他,小小风寒,过两天自己就好了。这话倒是真的,往年感了风寒,他该干嘛就干嘛,根本不放在心上,过不两天自己就好了,甚至有时打套拳练会功出一身透汗立马就好了。但这次却与以往不同,出过汗后仍觉得鼻塞声重,更令他难受的是两天过后症状不仅没有缓解,还变得更严重了:他竟开始流起鼻涕来。别的尚可,流鼻涕真是十分难受,他正在做手头的事鼻涕流下来了,他只好停下手头的工作,这样一来影响工作不说,还容易出错;看书时刚有一点头绪鼻涕下来了,等擦完鼻涕思路全断了,他不得不重新寻找思路。
第三天下午,他实在难受的不行,便去找了刘大夫,刘大夫给他把过脉后说是受了风寒,让他在家多休息休息,另外他再给他开一些辛凉解表、清热解毒的药,吃过药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吃过药他确实感到身上通泰不少,夜里又出了一身透汗,第二天起来病当真去了大半。吃过早饭,他的心情不错,出去到山上转了一圈,回来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今年秋围他要亲自领队。他之所以做这个决定有两个原因:一,向族人证明,他,李青山,身为他们的领头羊,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还很硬朗,虽说他已没当年那种上山伏虎下海擒龙的体力,但对付围猎还是绰绰有余的;另一个原因则带点私心,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现在虽然还没完全垮掉,但是已经出现了下滑的迹象,所以他想在身体垮掉之前再重温一次打猎的乐趣。
下午祠堂议事时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可三大长老都不同意:王保和说他的病尚未完全好透,身体还处于虚弱状态,而围猎需要长时间地耗费精力,担心他会吃不消,劝他最好还是打消那个念头。郭得福说他年纪那么大了还不服老,怎么样,一阵寒流就击倒了吧,身体不好就应该在家好好休息,围猎这样的事就让年轻人去做吧,应该多给年轻人一些锻炼的机会。孙志水说他老胳膊老腿的,就不要逞那个能了,万一他再有个好歹,下任族长还没有定下来,族中岂不是要群龙无首。
他则一一做了反驳:“三长老,你放心,小小风寒能奈我何?再说吃了刘大夫的药病早已去了七八分,现在我身体强健精力充沛,虽说去擒龙伏虎差些火候,但围猎绝不成问题。四长老,怎么?才过不惑之年就丧失了勇气?围猎这样的事就不打算参加了?全部交给年轻人去做?亏你说得出口,说好听点是为给年轻人锻炼机会,其实就是自己偷懒的借口罢了!大长老,怎么?几年不参加身体就慵懒起来了?老胳膊老腿都不想动了?老孙,不是我说你,再这样养尊处优下去你的身体会变得越来越差,我劝你最好还是参加今年的秋围,好好活动活动你的老胳膊老腿,现在锻炼还不晚,等到拄拐杖就晚了。”沉默一会,他见三大长老都不吭声,遂最后决定道:“好,三长老留下处理族中事物,大长老和四长老随我参加今年的秋围。”
事情决定下来了,他担心的是自己已多年没打过猎,身体还能不能经受得住那样的劳累。秋围历来是他们族中的大事,一年一次,为期十天到半月不等,其目的有两个:一,为族人准备过冬的食物,二,测验年轻人的剑术,故规定围猎期间不得使用轻功和内功,而只能以剑术取胜,猎物最多者为优胜者,优胜者便是那年的秋围英雄。他们青木族历来有一规矩,一座山上的猎物捕杀过半必须立即停止,如此就要一座山一座山地跑,那样一来劳累自然是难免的。算了,想这些有什么用?他想,已经决定的事就尽力去做好了,李青山,你没必要太担心,你有深厚的内功护体即便体力不支想来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再者说,就算出了问题也没关系,相信族人看在你年老的份上也不会太苛责于你,如此一想心里顿觉轻松不少,他翻了下身不禁叹口气……
木青云同样也睡不着,他要上学了,可他不喜欢程先生那种教书方式,他以前溜进过学堂几次,程先生要求学生读书时必须摇头,不摇头就要挨戒尺——好像不摇头就记不住似的。另外,他们青木族的孩子除了学习诸子百家文章外,还要学习武功,虽说武功是家族代代相传的,但武学启蒙却是在学堂里完成的,教武艺的是匡师傅,匡师傅身材高大,他人很好,就是对学生太严厉了,听说有一次有个学生不专心,匡师傅罚他扎马步,不知是那孩子身体太弱还是日头太毒,总之他站着站着竟晕了过去。另外还有一件事困扰他:现在那只鹰已经渐渐长大了,它成了院里的混世魔王,那些小鸡一听到它的声音就东躲西藏,老母鸡在时它还有所忌惮,不在时简直是无法无天,有次他和妹妹正在屋里玩耍,突然听到一阵咯咯的叫声,他们跑院里一看:它正在其中一只鸡的身上逞威风,鸡毛掉了一地,他们忙过去把它赶开了。
母亲回来看到地上的鸡毛,问他们怎么回事,妹妹说了缘故,母亲听后十分生气,非要把它赶走,他们已和那只鹰有了感情自然舍不得,母亲见他们不肯,说他们还想不想吃鸡蛋,想吃就赶紧赶走,闹得院里不得安生,老母鸡被它吓得魂不附体,还怎么下蛋,妹妹突然哭了起来,母亲望她看一会心软下来,把那鹰拴在了东边窗下的一个木桩上。为了挣脱绳子那只鹰不停地拍打翅膀,它拼命地折腾一阵,渐渐没了力气,趴在地上哀鸣起来。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大伯过来了,他望了望那只鹰,说可以驯了,过去解了它腿上的绳子。一挣脱束缚它便像打了鸡血似的在院子里飞来飞去,那些正在觅食的小鸡一个个吓得东躲西藏,只见大伯的脚轻轻一点地身子便像离弦的箭一般追了过去,他一把抓住那鹰的腿,那只鹰拼命地拍打翅膀,大伯紧抓着它不放,它挣扎一会便不动了。妹妹也要跟着大伯去驯鹰,母亲先不同意,说她太调皮,大伯却没有意见,后来母亲想了想同意了。
驯鹰的地方便在山上那片白杨林里,三人来到林子里,大伯已给那鹰准备好食物,他取出食物,松开那鹰的腿,那只鹰抖抖翅膀飞走了。它在林子里飞来飞去,渐渐地越飞越高,最后飞到了林子上空,大伯边吹口哨边把食物放到地上,可它并不理会,大伯一点脚飞到林子上空,一把把它抓了下来。那只鹰啄口食又飞走了,大伯连吹几声口哨,但它仍无动于衷,大伯又飞上去把它抓了下来,反复多次,它渐渐开始变得听话起来,大伯又驯了一会,它变得越来越听话,大伯一吹口哨它就飞下来啄食食物……
那晚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鹰:正在睡觉突然感觉身上痒起来,他伸手去挠,可挠过的地方却雨后春笋般长满了绒毛,他害怕极了,想揉揉眼睛,但抬起的却是一对翅膀,他更加恐惧,想蹬腿坐起来,一蹬感觉不对劲,望望下面竟是两只鸟腿和一双铁青色爪子。他抖抖翅膀,感觉浑身充满力量,心里不禁欢快极了,为了证明那不是梦,他扑打了几下翅膀,只觉翅下呼呼生风,不是做梦,他喊叫起来,但却听到一串鸟鸣声,他起初有些恐慌,不过后来便释然了。他振翅而起飞向高空,天是那么蓝,云是那么白,山峰、树木、溪流、房屋是那么小,他飞呀飞呀,飞过许多高山大川,来到一片银白的世界,只见山峰、树木、河流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雪地上走着两个小女孩:一个穿橙色衣裳,一个穿蓝色衣裳,二人前面跑着一只雪白的小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