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受人一拳当如何

第1章 受人一拳当如何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清明扫墓,祭拜先祖,乃是大明王朝的一项传统,大明王朝历经一千多年时光,自江氏先帝建立分封制度以来,王室居于中央,各路诸侯如同众星拱月盘踞四周,千年以来虽然局部纷争不断,但总体格局却相对稳定,因此不少治国有方的诸侯国之中,皆是一副祥和的盛世景象。

西南六城,顾名思义,地处于大明王朝国土之西南角落,西南之地地广人稀,民风彪悍,与南边的大正王朝接壤。六城代指的是六个诸侯国,六城城主也就是诸侯国的国君。这西南六城由于地处“南蛮之地”,虽然国土广袤,兵强马壮,但依然不受到江王室的待见,所以城主的爵位都很低,不入公侯伯之列。好在六城城主都懂得韬光养晦之道,并不在意爵位高低。近百年之间,六城各自减兵役,降赋税,大修水利,选贤举能,开明政治,休养生息。于是日复一日,更加的繁荣昌盛起来。

因此在实力方面,如今的六城如果加在一起,能比得上中原之地的“大明七雄”其一,大明七雄,是七个最强大的诸侯国,每一个都能比得上其余小诸侯国二三十个加在一起……可见六城的实力已经相当不弱。

但六城个个都低调的很……低调才是王道嘛!

归云城,西南六城之一。归云城的主人是王氏家族,当代的城主是年过七旬、德高望重的老者,王茂之。由于政治上的开明,归云城之中,平民布衣亦可以当街进谏,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所以城主的威严并不像君主**的帝王那样强盛。可饶是如此,当鬓发斑白的王茂之走在路上的时候,附近的百姓,目光之中却都有着一种深切的畏惧,不自禁地让开道来,原因无他,这个王茂之,身上有着高深的武功!武者,天生就有着摄人心魄的气息!

王家扫墓的队伍从城外“云青山”归来,进入碧水环绕的归云城之后,王茂之遣散了随行的军队,队伍之中依旧有着三五十人,男人身穿劲装,高大挺拔,女子身穿绮绣,体态柔美。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气色,目光明亮如星,肤色红润晶莹,步履之间似是有风相随,明显不同于一般的平民百姓。

原因是,这些人都有过练武的经历,练武的法门,则是来自仙道门派。

方圆大陆每个王朝几乎都有自己所供奉的仙门,大明、大正、大玄、大坤、大乾,五大王朝对应着五大仙门。大明王朝供奉的仙门,乃是仙道五派之中的青冥派,王朝年年进贡米粟、铜铁、绫罗布匹等等物资给青冥派,同时大明王朝家家户户供奉的神灵也是从青冥派飞升的仙人,名曰“青冥三圣”。传说青冥三圣食人间香火,听民众祈福,保佑大明王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因此其地位无比崇高,受到万民拥戴,是大明王朝唯一所认可的神灵。

相传大明王朝江王室开国先帝江不夜,曾经在梦中受到青冥三圣点化,秉承三圣旨意,统一中原国土,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这就是“君权神授”。

君权神授,在这个世界似乎不仅仅是统治者的执政手段,而有着更加实际的意义。因为这个世界之中,仙魔林立,妖道横行,有着“仙道五派、人魔七脉、地魔百穴、天魔万象、妖众千族”的说法!得道之人,能上入青冥,下达九幽,呼风唤雨,移山填海!其能力比之传说中的仙人也相差无几。因此国君与得道高人交好,能让统治力量更加的根深蒂固,不可撼动。仙人一怒,弹指之间山崩地裂,百万大军一剑收魂,这也就是所谓的实际意义!

说到仙道门派,其地位十分之高,可以说它们是凌驾于统治者之上的存在,五大仙门分别是青冥派、连云宗、上清门、登仙宫以及月华洞天,这五大仙门的历史也不知有几万年,可谓是岁月悠久,源远流长,根本不是一个王朝所能比拟。朝代更迭,统治者改名换姓,却无法影响仙道门派的兴衰。这广袤土地上的黎民苍生,世世代代信奉着同样的仙门,因此说,仙道门派才是大地苍生真正的统治者。

也是这个原因,方圆大陆上每个少年的心底,都深深埋着一个修仙梦!腾云驾雾,笑傲天地,凌驾于帝王将相之上,悠悠千载时光,任他逍遥,这是何等的自由自在,怎样的无拘无束!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美好的梦想大都是遥不可及。对于大多数的少年,这个成仙的梦想也只能是被深埋在心底罢了,只能出现在镜花水月一般的梦境之中。修仙得道,是要打破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逆天而行,与天夺命!又谈何容易!

修仙,首先要锻炼体魄,千锤百炼之后,使**之中蕴含龙虎之力,随后身体之中才会产生所谓的“暗劲”,也就是“气”!锤炼身体之中的“气”,再冲击人的大脑,开发精神,锤炼精神,精神与“气”相结合,又要经过无尽锻炼,才能化作“法力”!获得法力之后,才算得上是逍遥自在,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但却仍旧不是仙路的终点……

修炼一途之中的艰辛,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修士常常会陷入到修炼的瓶颈之中,必须要通过几十年的苦思冥想,或者通过与妖魔厮杀,在生死之境中获得感悟,才能冲破这些艰难的瓶颈。除此之外,修炼道路并不是天资和毅力就能决定成败的,还需要有大量的物资供应,修士的力量不可能凭空产生,他们需要食用各种大补的灵草、灵果、灵谷、甘露以及丹药,这些具有灵气之物,其价值之高,足以让一些世俗之中的豪门都望而却步。

穷文富武。

仙道的第一步,那便是武道!

修炼第一步,就是肉身境界。这其中又分作十步,分别是皮肉、内壮、洗筋、伐髓、脱胎、换骨、龟息、动静、气动、气定。

修仙入道,此中艰难,一言难尽。而西南六城是诸侯国之中的后起之秀,修炼文化十分单薄,因此六城的民众,想要步入仙门,就更加的艰难。

三五十人的队伍,扫墓归来,沿着杨柳依依的护城河行进,这其中有着十几个三四岁到十三四岁的孩童,一路上笑声不停,尽显天伦之乐。然而家主王茂之那双略微沉重的双眼,却远远看向东方那高耸入云的群山。那里仙气缭绕,可谓是不雨山常润,无云水自荫。如今清明时节,外界都是阴雨绵绵,但那一处连绵群峰,却依旧是一副天高云淡的景色。那里便是仙道大派,青冥派的所在!忘忧群峰。

王茂之的心思,懂的人并不多,他回头看了看十多个眼神乌溜溜、蹦蹦跳跳的孩童,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爷爷,爷爷……”

孩童们天真地跑着笑着,每一个都是含苞待放的花朵,每一个都如此地优秀。

然而,这些孙子辈的小儿,能进入到青冥派的,却只有寥寥几人。青冥派只收取最优异的子弟作为门徒,每隔五年收取外门弟子,进入门派需要经历严峻的考验!作为一个大家族,首先在内部要考验自己后辈,因为只有将那些最具潜力的子弟送入门派,才会得到最大的收益。

青冥派每隔五年,只从归云城王家招收三名外门弟子,大明王朝江王室为各个家族分配外门弟子名额,王家仅仅有三名!

如果归云城能更强盛一些,或许能得到更多的名额,但现在还不是开疆扩土的好时机,国力必须要通过休养生息,慢慢地提升。王茂之如是想着,王家今后的成就,或许不在自己这一辈的手上了……他再次看向因为外出而格外兴奋的孙子、孙女们。

王茂之回头摆了摆手,就在护城河畔的这片青草地上坐下来,命令全家人在此休息。

蒙蒙细雨早已打湿了王家人的衣衫,就地坐下也没有什么不妥,春雨贵如油,滋润大地,也能滋润人的心灵。

十几个孩童蹦蹦跳跳地玩耍,追逐打闹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大人们坐在族长身旁,商量着一些生意事和国家大事。

在这十几名孩童中,只有两个孩童,安静地坐在大人的旁边,其中有一名三四岁的小男孩,乌黑的大眼睛十分漂亮,但目光很是呆滞,好像聚焦在空气中一般。在他的身旁,一名五六岁的小男孩牵着他的手,眼神警惕地看着面前跑个不停的十几个孩童。

“哥哥,这是什么,怎么湿湿的”,三四岁的小男孩从地上抓起一把青草,青草沾雨,释放着湿润的芬芳。小男孩轻轻嗅了嗅,“很香的气味。”

“王霆,这是青草。”年幼的王柏(bò)已经懂得一些人情世故,弟弟王霆因病失明,父亲王羲之子嗣不旺,仅有他和弟弟两个儿子,这一切都不利于父亲在家族中的地位。失明的弟弟经常受到嘲笑和欺负,年幼的王柏俨然有了一副大哥哥的样子,担负起保护弟弟的责任!因此他时刻守在弟弟身边,不让那些居心不良的小孩接近弟弟。

在孩童的世界中,年仅六岁的王柏已经懂得了一些弱肉强食的道理,他常常和欺负弟弟的那些家族子弟发生冲突,每每会弄得全身上下伤痕累累。不过王柏小小年纪便有了一副刚硬的风骨,每每遇到年纪大的孩童,虽然不敌,却依旧摆出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让那些找麻烦的付出代价……久而久之,孩童们也都不敢轻易招惹王柏兄弟二人,同样因此,王柏的性格尤显得孤僻。

然而冷漠和好斗只是用来摆给敌人看的,此刻的王柏,稚气的小脸上却露出温和的表情,他接过王霆手上的青草,解释说道:“王霆,春天来了,青草就会发芽,草地里还有小花儿,小花儿比青草更香”。

王柏掐了一朵黄色的小花,自己先嗅了嗅,又凑到弟弟嘴边:“你闻到了么?”

王霆胖乎乎的脸上浮现笑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一般。

“哥哥,我闻到了,真香啊!”王霆很是开心,接过小花,很有兴致地玩起来,他想要知道小花的形状,于是用胖乎乎的小手摸索着。结果那小花却被他捏坏了。

在王柏和王霆的旁边,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长髯乌黑,眉宇之间有一种儒雅的气质,他就是王柏和王霆的父亲,王羲之。王羲之的旁边依偎着一名美丽的妇人,身上穿着青色的绸缎,秀眉弯弯,眼波含情,她便是两名孩童的母亲,徐青儿。王徐二人的恩爱在家族十分之罕见,这个世界之中男人有三妻四妾并不少见,但王羲之只有徐青儿这一个伴侣。

看到王柏王霆两个小兄弟十分和睦,王羲之和徐青儿眼中都流露出怜爱的神色,这神色之中还有些许的无奈。因为王霆的失明,还有王柏那古怪的性格。

“我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答得好,爷爷会奖励你们!”坐在草地上的王茂之猛然站了起来,高声喊道,“所有的孙儿们,站成一排!”

王茂之虽然是孩童们的爷爷,但同时也是归云城的城主,当初打拼天下的时候冲锋陷阵,杀敌无数,说话间自然是有一种金铁交鸣的肃杀之气,因此所有的孙儿们都很怕他。就连已经身为人父的王羲之一辈,也都对老爷子十分惧怕。要知道,王茂之的武功已经到了“气定”的境界,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暗劲”相随,在六城之中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他曾经赤手空拳在青魔山打死过一头阿修罗。阿修罗,那可是魔物,猛虎遇见了阿修罗都会拔腿逃跑。它是力大无穷的魔物!

王茂之一举一动都有着武者特有的气息,给人以压迫感。这不,他一声令下,所有的孩童,一十八名,全部站得整整齐齐,笔直的一排。

王柏牵着王霆,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好,不愧是我王家子弟!”王茂之在高低不齐的队伍面前慢慢踱着步,所有身披红色披风的小男孩,小女孩都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就好像一个个威风凛凛的小将军。

“听好了爷爷的问题”,王茂之低下头来,慈祥的目光扫了一遍所有的孩童,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告诉爷爷,如果现在有人打了你们一拳,你们会怎么做?”

听到这个问题,王茂之身后的儿女们都是议论纷纷起来,这个老爷子从来就不会按常理出牌,经常问一些无关诗书的问题。但同时大家也都很了解,老爷子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这看似无关痛痒的问题,说不定在他心里就被算作了某种考验。甚至决定了这些小孩今后在家族中的待遇,今后的发展前途!

平凡之处见功夫。越是平凡的问题,越能区分出人与人的不同。

这些孩童之中,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小的只有三四岁,但所有人都能听懂这么简单的问题。孩童都喜欢独立思考,都喜欢展现自己的不一样,因此一个个都在心里酝酿着答案,没有讨论出来。当然,在爷爷面前,他们也不敢做任何的小动作。

“王明,你先说。”王茂之站到队伍的一头,指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回爷爷的话,有人打我一拳,我便打他一拳”,王明毕恭毕敬说道,“有来有往,他打我,我就要还他。”

十岁的小孩已经懂得一些知识,王家子弟,从来不曾软弱过。

王茂之点了点头,走到下一个面前。

“王宇,你呢?”

“我和王明哥哥一样,也打他一拳!”七八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模样,挥挥拳头说道。

王茂之继续问下一个。

“打他一拳!”“我打他一拳!”“……”

诸多小孩都是纷纷发言,除了“打他一拳”,“踢他一脚”等等答案以外,还有“用头撞他”等等奇葩的答案。

王茂之却一直保持着微笑,内心的情感丝毫不从表面上流露出来,那一双浑浊的眸子深邃如海。

“王青川,你呢?”王茂之走到一个精瘦的小男孩面前,这小男孩大约七八岁,脸上是一种黝黑的肤色,目光十分锐利,嘴唇上扬,一看便是喜打好斗之徒。

“爷爷,我要打倒他,打得他求饶!”王青川捏了捏瘦骨嶙峋的拳头,“他敢打我,我就要让他知道错!”

打一拳和打倒,那可不是同一概念了。

“你就是个恶徒!”王茂之胡子一吹,脸一板。其身后,那王青川的父亲王适之脸色一变,冲着儿子瞪了一眼,两撇八字胡差点竖了起来。王青川视而不见,神色倔强得很。

王茂之继续问后面的小孩。由于王青川的答案被爷爷批评了,这些小孩似乎也都是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个都报出“打他一拳”的答案。

“王希晴,你怎么样?”王茂之看向一个扎着羊角辫,大约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脸蛋红扑扑的,笑起来煞是可爱。

“爷爷,他要是打我,我就回来找爷爷打他!”王希晴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嗯,如果我打得过他,就自己打他。”

众人尽皆哄笑,王茂之也忍不住笑了笑。在王茂之的身后,不少人都是投出微微羡嫉的眼神,看向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短发男子,那是便是王柏的二伯,王希晴的父亲,王冕之。王希晴的表现,明显在同辈之中尤为耀眼。

王茂之接着问下去,有几个小孩模仿王希晴的回答,其家长只能在后面叹气了。这种标新立异的答案,一次是亮点,两次就是跟风了。

不知不觉间王茂之走到了队伍的尽头,一看到王霆,这个失明的小孙子,他神色也颇为难过,他并没有问王柏,而是先蹲下身子,摸摸王霆的头。

“王霆,你怎么样呢?”

王霆伸出小手摸了摸爷爷满是胡茬的脸,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我会问问他,为什么要打我。”

所有人沉默了半晌,王茂之点了点头,抚了抚王霆的头。

“爷爷知道了,小王霆。你是个小小的智者。”

王茂之立起身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跳过了王柏。王柏在家族的表现并不突出,甚至是因为弟弟的关系,他几乎不跟外人交往,王柏的眼神之中没有孩子应有的好奇,居然有一种少年老成的味道。就连王茂之也看不出他心里的喜怒哀乐,当他这样面无表情的时候。

“王柏,你会怎么做呢?”王茂之问道。

王柏抬起头开,看着比自己高很多的爷爷,平静地宣布自己的答案。

“我会打他两拳。第一拳,是还给他的,第二拳,是我打他的!”

众人尽皆沉默,四下都安静下来了,只听得簌簌的雨声在耳边缠绵。他们不知道该对这样的答案做出什么评价,这样的答案,颇有一番我行我道的意味,简直像个老成的一方诸侯!

第一拳是还给他的,第二拳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不仅仅是还手这么简单,更要记住对方是敌人,下一次就要主动出手!不能轻易拂逆,不会忘记过去,一旦触怒了他,绝不能轻易得到原谅!

王柏远超年龄的心智,让面前的王羲之脸上,浮现了些许愧疚之色,毕竟作为父亲,谁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有个天真快乐的童年……王柏却不同于常人。徐青儿也跟着叹气,目光之中流淌着深深的爱怜,却不知王柏这样的性格,到底是福是祸。

“好,大家答得都很好!”王茂之愣了片刻,才直起身子往队伍正前方走去,他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腰杆挺直,大声说道,“我王家的子弟要记住了,遇到敌人,永远不可退缩,而要昂首挺胸,打倒他们!遇到小人,则尤为如此,越是退缩,他就越是得寸进尺!记住,时刻不要放弃战斗!”

春天的细雨,一丝丝一缕缕交织在一起,好似在天地间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雨越来越密集,打在树梢上发出“簌簌”的声音。王家的扫墓队伍则是进了城门,爬上了一队马车,回到了府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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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屠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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