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裂甲重生归来日,挥剑斩龙逆苍天
“我本来还想着给你留个全尸,看来你还真是想要尸骨不存了?”
说罢,紧握柴刀的凌云志闭上了双眼,鼻腔微扩,开始调息。
闭上双眼,并不是他要托大,而是这个身体的情况确实很糟糕。
本来他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昏死过去了,此刻却要强撑着羸弱的身体和钟五郎对峙。
鲜血正在从额头流下,这些粘稠温热的液体正划过他的面颊,而此时他的视线则是模糊的,甚至出现了些许幻觉。
在他眼中钟五郎那如山包般庞大的身躯竟也开始摇晃起来。
确实,纵使他的精神无比亢奋,但也难掩他肉躯的疲惫。
由于头部的创伤影响到了视觉感知,故此凌云志放弃了糟糕的视觉,转而将注意力都放在双耳,借着空中那看似紊乱实则有序的气流,将周围一丝一毫的响动收入脑海。
包括于小雅轻微的鼻息,和面前这个庞然大物的粗重的喘息,以及其周身那股属于武者的“气”。
武者修为分六大境界,练气、集气、炼成、地元、天元以及最后的...至臻。
钟五郎是集气境中期,乃是一位武师。由于是林家的老奴仆,也是学过不少林家的武技绝学,并非泛泛之辈。
而他现在的这具身体则并无半点修炼的痕迹,仅仅只是一具长期营养不良的瘦弱少年之躯。
不论怎么看,他这边都是没有胜算的。
然而……
那又如何呢?
“这小子...”
不太对劲。
钟五郎此刻明确感知到了这个少年身上的异常,他本该是重创之身,却在一次次吐息中状态迅速回升,原先紊乱气息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完全稳定了下来。
难不成这小子偷学到了什么高明的吐纳之法?
还是说,这其实是我的错觉?
不行,不能再给这小子机会了。
“呵!那你小子就先给我去死吧!”
这少年身上似乎有出乎自己的意料的变化,恐迟则生变的钟五郎不再继续驻足观望,而直接抡起沙包大的肉拳向那少年打来。
集气境的武者已经可以环气于身,强化肉躯,大成者可皮肉如铜似铁,拳脚破风断金。
当然钟五郎只是集气中期,但其身体强度也绝非常人可比,纵使赤手空拳,击倒一头水牛也是轻轻松松。
因此钟五郎就算感到有些不对劲,也从未想过这个小奴仆真能够对自己切实构成什么威胁。
反正以这个小子的身板,自己一拳下去,就能打得他筋骨寸断,吐血而亡。
而钟五郎想的也没有错误,这呼哧而至的重拳,确乎有着将这位少年的身骨击碎的蛮力。
可面对扑面而至的攻击,那少年依旧双目紧闭,看似并无闪避之意。
不过钟五郎可没管他会不会闪开,他的目的就是要至这不自量力的小仆于死地,见他居然还不闪避,暗想这人在闭目等死,不由得冷笑一声。
但其拳势依旧不减,直接打向这少年的面门。
就在钟五郎的拳头即将把林才的脑袋如西瓜般砸开时,依旧双目紧闭的林才却突然下蹲让这一拳落在空处,紧接着他再侧身一跃,躲开了钟五郎后续的扑击。
“你?”
钟五郎也是一愣,他本以为这小子在闭目等死,但没想到自己一套攻击下去,居然全部落空。
而且...不止如此。
“唔...你居然......”
此时钟五郎感觉自己的腰部在隐隐作痛,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腰上有一道划痕,殷红的鲜血正在从中涌出。
直到钟五郎拳势冲至面门再闪避,为的就是让钟五郎无法再收住力道以改变他的攻击轨道。
只要对方的攻击轨迹不变,那么只要按照自己预定好的路线正常闪避,便可确定对方的攻击必然落空。
既然这一刻对方的攻击必然落空,那么借机反打就有了可能。
这看起来非常简单流畅的计划,实际上只要有一点失误就会导致惨痛的后果。
面对一道几乎致命的攻击,能够耐得住性子在最后一秒闪开的人,必然得有相当强大的定力。
这种定力,小小的林才当然是没有的,或者说一般的普通人都无法在死亡的威胁下保持镇定,更别提还要在如此危机的关头向近乎不可战胜的对手发起反击。
然而现在这具身体里的可不再是林家小奴林才,而是凌云志,无双国士凌云志。
“你就这点能耐吗?”
凌云志睁开双目,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倒映着钟五郎那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他嘴角微挑,将还在滴着血的柴刀指向了钟五郎的鼻梁。
“再来,希望你能让我尽兴。”
很久了,他很久没有亲自动手了。
看着自己手中那柄锈迹斑斑还带着血肉的柴刀,凌云志回忆了许些过往,不免有些感慨。
尽管他最广为人知的名头只是一个大雍国士首席,但他又何尝不是从最阴暗的角落一路搏杀到那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呢?
国士只是个空虚的头衔,他当然不能只在台前出谋划策,幕后他也要运筹帷幄,为圣上分忧。
所以他其实会做很多事,否则他也不能在那乱世群杰中脱颖而出,而他所做过的事情自然也包括了——杀人。
不过后来他把控了大雍国最可怕也是最隐秘的组织——大雍影杀卫。
既然有那些专业又高效的刽子手为自己办事,那见血的事情,他自然就很少亲自劳神。
当然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不足挂齿。
只是眼下他居然又要手染鲜血,的确挺让他怀念。
“小子,你找死!”
当然钟五郎还不明白自己现在正在面对着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居然会因一时的大意被这小小奴仆所伤而恼怒。
钟五郎怒吼一声,朝着这少年再次攻来,他所展现的力量和攻势与之前并未多大区别,好像那腰上的刀口其实只是个假象。
事实也确实如此,虽然他被柴刀划伤了左腰,但也仅仅只是伤到了表皮。作为集气境的武师,钟五郎的体魄当然远超常人。
此刻虽然钟五郎几乎一丝不挂,但其浑身的脂肪也与一层盔甲无异,而在这层脂肪下面的则是一块块坚实的肌肉。
所以就算这林才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柴刀,可在钟五郎看来那也依然没什么威胁。
毕竟这样钝的一把刀,怎么可能穿透得了他的皮肉?
既然这小子只能对他造成无关痛痒的皮肉伤,那当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因为他只需要一击,一击就可以让这小子归西。
钟五郎再次向林才攻了过去,而且这次他双拳上环绕着土黄色的气旋。
这拳头自带的气旋卷动着周围的空气,显然可以将周围的物体往拳上吸引,要是这少年还敢贴脸闪避,势必会被打得稀碎。
“地涡拳?”
凌云志认出了钟五郎所用的武技,这是林家绝学之一,看来钟五郎是真的动真格了。
“受死!”
钟五郎挥舞双拳,巨大的旋转气流断绝了少年左右闪避的空间。
不过这个前提是他在钟五郎挥拳前,还站在原地。
然而在钟五郎刚刚聚气发力时,凌云志就已经开始奔跑起来,成功逃出了钟五郎的攻击范围,故此钟五郎也只得挥着双拳在后面追赶。
而钟五郎一身的脂肪在此刻就成了负担,笨拙的钟五郎试图追上那个少年,然而却总是慢了一步。
恼怒的钟五郎大喊道:
“该死的!小子,有本事别跑啊!你敢正面和我打一场吗?”
“呵!”
对此本还在跑路中的凌云志冷笑一声道:
“我就是没本事,你倒是快来追啊!”
如此没脸没皮就是钟五郎都有些咋舌,眼见那少年不断绕着柴房四壁奔跑,钟五郎意识到自己是跟不上这小子的速度的,手中那地涡拳也因没了气势以及内力的过度消耗而被迫取消。
这样耗着确实不是办法,他得速战速决。因此钟五郎就将目光转向了那个躺在地上的女孩。
心道自己以此女为要挟,就可令这林才束手就擒,何必如此吃力。
然而他的嘴角才刚露出得意的笑容,想要向那女孩扑去时,一个黑影就朝着他的眼睛打来。
此时的钟五郎将注意力转向昏迷的于小雅,放轻了对林才的防范,而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钟五郎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格挡,然而还是慢了一拍。
“呃啊!!”
这道黑影极其迅疾的扎入了钟五郎的左眼,那是一根约有两寸长的木刺,这木刺准确无误的扎穿了钟五郎的眼球,剧烈而清晰的痛楚让钟五郎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正用柴刀将手中的木柴上分枝砍下的凌云志冷漠看着正捂着左眼的仰头哀嚎的钟五郎,而此时他的视线则正飞速在钟五郎全身扫过,在锁定了数个目标后,便立刻将手里的木刺一根根地朝钟五郎身上甩去。
这一根根看似小而脆弱的木刺,在以恰当的角度和力度抛出后,同样可以穿木击石。
而这就是所谓“飞花摘叶可伤人”的“掷物奇术”——飞花刀术。
通晓此术的高手,可用内力强化花瓣飞叶,距百步而穿杨。
不过凌云志现在的身体毫无修炼功底,能用出的威力当然达不到如此地步,但手持硬木刺,在十步之内穿人肉躯还是做得到的。
这钟五郎用仅剩的右眼看到那少年又向丢出那些“暗器”,心头极为惶恐,立刻用双臂护住头部,以保住自己仅剩的眼睛。
然而这些个木刺的目的显然并不是要再毁他一目,而是扎在了钟五郎的躯干和手脚上。
此时钟五郎虽感到一阵刺痛,但心中也松了口气。
毕竟他皮糙肉厚,这些木刺尽管威力惊人,但只能扎在表皮,不能伤其筋骨。
“呃?这……”
可在钟五郎本以为无碍时,他的双臂突然一麻直接向下垂落,那双膝也是一软,顷刻间这庞大笨重的身躯就在一阵闷响中跪倒在地。
“你、你究竟用了什么邪门的秘术?”
明明身上就扎了几根木刺而已,钟五郎却感觉全身都使不上劲来。
“封穴而已,没听过吗?”
凌云志眉头一挑,拎着柴刀闲庭信步的走到钟五郎面前。
现在钟五郎全身要穴已经被封大半,体内经气皆难以运转,如同待宰的猪猡。
钟五郎仰视着正提刀向自己走来的少年,咬牙切齿地说道:“该死的!小子,我承认我小看你了。”
话音刚落,他那仅剩的右眼突然充血,一根根青筋如游蛇般浮现在其皮表,并呈现出血红色。
“但你也太小看我了!!”
钟五郎此刻所用的乃是林家上品功法——暴气功里的“暴血”。
全身那些无法在穴位运转的内力全部涌入了血管之中,以此激发自己的身体潜能,靠着这如此激进冒险的办法,钟五郎重新取回了身体的行动力。
面对近在咫尺的少年,取回行动力的钟五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拳头向他的胸口挥去。
一个集气境武师的盛怒之下挥出一击能有多大的威能不用过多的言辞赘述,毕竟这目的仅是击碎这少年胸口那两排脆弱的肋骨的话那当然是再轻松不过的了。
然而少年却嘴角一挑,在那充斥着血气和杀意的拳头刚刚抬起的瞬间,他已然向左一跃,在这带着无坚不摧的魄力的拳头跟着向自己冲来时,他再次侧身向左一闪。
凌云志持续向左闪避当然是有用意的,这钟五郎的左眼已废,他的左侧正是他的视野盲区。
正由于视野中那位少年的身影消失了,钟五郎在挥拳时也出现了迟疑。
而就是这个迟疑,成为了他最致命的破绽。
在钟五郎攻击迟缓的那一刻,凌云志立刻侧身贴着钟五郎那粗壮的臂膀,迅速来到其身后,紧接着就对钟五郎那满是褶皱的后脑举起了手里的柴刀。
呼!!
没有任何迟疑,锈蚀的刀尖在呼哧的疾风中砸在了钟五郎的后脑上。
“唔!!”
这刀尖的落点正是风府穴。
后脑乃是全身经络汇聚之地,居于后脑中心处的风府穴更是人之要穴之一,重击此地就是身体强健的武者也难保不落个非死即伤的下场。
被凌云志弄得怒不可遏的钟五郎此刻全身的内力都汇于双拳用于攻击,自然是疏忽了防御,被击打的又是这等要穴,在刀尖砸落的瞬间,钟五郎口中就发出一声闷哼,口鼻都冒出血沫来,然后便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计算之中,这个结局正如我所料。
手握柴刀的凌云志低头看着倒地的钟五郎,见其浑身那鼓起的血管开始爆开,一股股鲜血在不断涌出,知道这是钟五郎前面所用的“暴血”的反噬效果发作,明白此人在要穴遭受如此打击后,还要承受功法反噬,浑身经络已废,修为尽毁。
甚至在此后要是没有遇到什么医道圣手或得什么天材地宝,他这辈子都得在床上渡过。
可凌云志现在并未打算就此罢休,此刻在他那双冷彻的黑眸中闪烁的是胜过北域寒风的杀意。
他对钟五郎的恨意,怎么能止步于将其变为废人呢?
凌云志抬腿踩上了钟五郎那宽大绵滑的背脊,并将柴刀的刀刃对准了钟五郎的右臂。
“唔啊!你...唔!”
这一刀砍去,刀刃只在那只坚韧肥厚的手臂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刀口,但那痛感是实打实的,钟五郎被惊醒了过来,就在他要失声惊叫时,凌云志弯腰抓住了他的头发。
“我遭受过屈辱。”
凌云志一边自顾自的说着,一边将柴刀直接顶入钟五郎的口中。
“各种各样的屈辱,有形或无形的烙印刻在我的身上,将我本就伤痕累累的肉躯扭曲起来。”
“但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
说罢,凌云志开始就将探入钟五郎口中的柴刀左右搅动起来,而动弹不得的钟五郎此刻也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之声。
虽然钟五郎曾是集气境的武者,但他那泛黄的口牙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很快就被刀刃搅得鲜血淋漓,满口都是铁锈和鲜血的味道。
“作为最低贱的奴仆,我无权无势,也无甚本领。”
凌云志继续说着,当然也不忘继续撬动手里的柴刀,他听着那一颗颗牙齿脱离牙床的脆响,同时刀柄传来的还有某段坚韧软滑的肉块从根部逐渐绷断的触感。
“我是个当之无愧的弱者,是案板上的鱼肉。”
“我也曾迷茫,也曾彷徨。”
“为何我会如此凄惨?”
“为何我不能出生王侯将相家?”
“为何我就不能口叼玉锦生来卓越?”
“我向我自己,向这苍天,问过无数次这种问题。”
“后来,我发现这些问题毫无意义。”
凌云志长叹一声,将已经沾满血肉的柴刀从钟五郎那不断喷血的口中扯出。
“我的过去我无从选择也无从改变,不过我有一样东西是可以把握的,那就是......未来。”
他从钟五郎身上跳下,低头俯视着钟五郎,那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倒映着这个男人恐惧到扭曲的脸庞。
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眼前的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林家小奴林才,甚至他都不该是人类,而是一只古老而邪恶的妖魔。
看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少年,无法言喻的恐惧攀上了钟五郎的脊梁,他那尚还完好右眼流出了热泪,带着血丝的鼻涕也从两个粗大的鼻孔流出。
看着这个已经开始泣不成声的男人,凌云志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所以我要把握我的未来,把握我的命运,我要变强。”
“我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向上爬。”
“在这一路上,我不知道我踩过多少尸骨,正如我也不知道我掐死过多少蝼蚁。”
“不过,反正我只知道一点——挡我去路者...死!”
听到“死”字,钟五郎浑身的肥肉都颤抖起来,他呜呜地叫着,隐约可以听到“饶命”二字。
而凌云志则笑道:
“当然这是我年轻时候的想法,现在我已经平和很多了。”
“我和你确实有仇怨,但我也不是那么锱铢必较,心胸狭窄的人。”
“我只是讲求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及...言出必行。”
看着神色刚从放松变回惶恐的钟五郎,面带微笑的凌云志蹲了下来,将嘴巴凑到钟五郎的耳边以极其温和的语调说道:
“我不是说了,要让你尸骨无存吗?”
“安心,我会做到的。”
“我会好好的,做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