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相离

第24章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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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结束已经快一个月,这一战耗了辽国太多财力物力,皇上每日都为此事发愁。有主战的老臣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每天都在劝说皇上再次出兵大宋。

皇上烦恼不已,大辽国失去了南王耶律煜这一根支柱,天都仿佛塌了一半,耶律焱因此更是每天政务缠身,无暇处理私事。

这一天下午,耶律焱匆匆回王府,一进门便开口询问:

“寒儿呢?”

站场上带着耶律寒回来,就一直让他住在北院王府,这个地方不会牵扯他太多关于过去的回忆。

侍女刚刚退出来,一转身,就看见长身而立的北院大王,吓得差点儿扔了手里的盘子。

耶律焱淡淡扫了她一眼,侍女连忙说:“寒王子从回来后一直在院子里没出来过,好像不爱说话了,也不爱闹了。”

他走进去,院子里寂静无声,仿佛已是荒废了千年。

他忍不住心酸。

“六皇叔。”

房顶上传来一个男孩稚嫩的声音,低低的,蕴藏某种波动的情绪,但又极力忍着。

耶律焱抬头望去,看见年幼的小侄儿孤单地坐在房顶上,深秋的风吹起他黑色的头发,因为在逆光中,他看不清楚那个孩子脸上的表情。

他一时无言以对,来时想好的种种言语,似乎都在那个小小的身影面前被击碎。

“我以为你会来救我们。”他淡淡地说,没有带丝毫感情,云淡风轻。

“寒儿……”

耶律寒从屋顶上跳下来,破碎的秋日光线随着他流转,一霎时寒光四溢,他慢慢走回屋子里,把门关上。

秋风扫过,院子里花草枯荣,荒凉的秋景。

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张含笑的面孔,盈盈的笑意。

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

走出院子,鬼目就迎上来,低下头说:“赵光义成亲了。”

他笑得有些讥讽:“他成亲与本王何干?难不成还要本王亲自去送礼祝贺不成。”

“可是……他娶的人是……庄舟姑娘。”鬼目犹豫了好几次才说出口,消息也是刚刚有探子来报的。

据说大宋皇帝赵匡胤亲自赐婚并且主持婚礼。

耶律焱停下脚步,全身僵冷,瞳孔骤然紧缩。

秋风也不过如此萧瑟。

她已要嫁做人妇?

鬼目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件事绝对不好,但是眼睁睁看着庄舟嫁给赵光义,他也做不到!

那个女人背叛了大王,背叛了整个大辽,她是什么女神?

荣华富贵是女人贪恋的,就连被百姓称颂的她也不会例外。

“本王要去大宋。”

鬼目愕然,这个时候去大宋?

耶律焱冷冷一笑:“本王的王妃要嫁人,本王不去道贺,岂不是太失礼了?”

晋王赵光义的婚礼让整个汴京城都轰动了,迎亲队伍长长地绵延了几条街,喜庆的乐声传遍了整个城市。

街道两旁挂满了红色幔布,百姓热情高涨,打了大胜战,又有这样的大喜事,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然而被送入洞房的新娘子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喜庆的气息,一身大红霞帔,躺在床上,软软无力,连挪动一下都不能。

窗外传来去前院宾客把酒言欢的声音,庄舟却觉得心里分外落寞。

那场战之后,耶律焱怎么样了?这一次败得这么惨,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用不了多久,他还会带着精锐的契丹骑兵卷土而来,把大宋打得一败涂地!

之后的百年间,是辽国真正繁盛强大的时期,不是当时的大宋能够比拟的。

而耶律焱,正是最适合生在这样的年代。

心里想着他,不知不觉眼前似乎都出现他的幻影,黑色劲装,脸上蒙面一拉,便露出俊美不凡的面孔来。

庄舟呼吸都滞了一下,眨了好几次眼睛,这个幻影都没有消失。

“你……”嘴巴里只说出一个字,身体就被一双手托起来。

耶律焱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我在这里,你是不是很惊讶,玉王妃?”

她脸色苍白,就连喜庆的红妆都遮盖不住那种失魂的颜色,咬了咬嘴唇:“是很惊讶。”

他没有接话,气氛一瞬间变得很尴尬。

两人之间流淌着暖暖的烛光,洞房花烛夜。

“这里很危险,你走吧。”她垂着眼不看他,怕那双眼睛看到她的软弱。

“为什么不看我?”他冷笑,“这点儿勇气都没有?”

她抬起眸,眼中带泪:“你想看到什么?你要我有什么勇气?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死我自己!”

他一怔,直觉地想伸手触碰她的脸,可是还是忍住了:“庄舟,为什么会是你?”

“我不知道……”她喃喃地说,眼里的泪水随着声音滚下来,“我也想问,为什么会是我。”

又是一阵很长的沉默,时间恪得人心里发慌,她轻转过头,表情倔强地看着一边。

鬼目在一旁看了片刻,便走上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的小药瓶,拔出塞子,放到庄舟鼻孔前。

一股恶臭立刻就进入鼻端,庄舟差点儿就吐了,咳嗽一声,立刻翻身到另一边,捂着鼻子恶心。

鬼目道:“果然有用。”顿了顿又道:“那赵光义果然是个卑鄙小人,连成亲也用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话说完,外面的门忽然被踹开,几个侍卫围上来,赵光义缓缓走进来,被隆重的新郎礼服衬托地贵气飞扬,俊朗如松。

目光在洞房里转了一圈,很快便锁定了坐在床边,一看便知气势不凡的男人身上。

“耶律焱,今日是本王大喜之日,你莫非也是来喝喜酒的?”

“本王来带回失踪的妻子”耶律焱从容不迫地站起来,顺便抓着庄舟的手。

赵光义燃着怒火的眼睛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怒发冲冠:“来人!”

更多的士兵从门外涌入,里三层外三层全包围了,看来这一次,赵光义是早有准备。

耶律焱脸色未变,仍是淡淡的笑容,看得人心慌。

庄舟却忍不住,站出去:“赵光义,我说过不会嫁你,你怎么做都没用。”

赵光义怒气更盛:“好,既然你这样说,我得不到你,耶律焱也休想得到你!”

他的话无疑就是给士兵下了命令,四周包围的士兵立刻便围上来。

耶律焱停了她那番话,心中欢喜,知道她的心始终没有变过,大受鼓舞,拉着她的手往怀里一带,出手打伤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抢了他手里的兵器,然后挥舞几下,杀开一条路,冲到院子里。

赵光义退到走廊上,挥挥手,一排弓箭手已经拉弓上弦,一只只寒光闪烁的弓箭对准他们!

耶律焱护着她,眯着眼看着赵光义:“原来王爷早所有防备。”

“放开她!否则本王立刻放箭!”赵光义冷声道。

耶律焱道:“若本王不放呢?”

赵光义道:“死!”

耶律焱忽然笑起来,冷峻的面孔在月色下显得分外疏离:“赵光义,你以为本王一个人来抢新娘,就不做任何准备吗?”

赵光义心中一凛,正想开口询问,忽然前院原本欢声笑语顿时变成惊叫哀嚎,惨叫连连,他面色一变,狠声道:“杀了他们,不留一个活口!”

弓箭手刚刚拉开弓箭,突然寒光一闪,几只箭簇射过来,从弓箭手背后穿过,几声惨叫,纷纷倒地。

原本一面倒的局势瞬间逆转,庄舟大喜过望,果然不愧是辽国北院大王!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实在是太妙了!

赵光义气得脸色发青,额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凸现出来:“本王要你们今天全部葬身于此!”

说着,抽出侍卫身上的宝剑,刺过来,其余侍卫见状,一起涌上来,可是黑暗中不知什么地方总有冷箭,侍卫被射中好几个。

耶律焱一把抱起庄舟,看在肩膀上,当先跃上了屋顶,根本不理会冲过来的赵光义,他今天来的目的是带走庄舟,其余事情,战场上会和赵光义算清楚的。

“给我追!”赵光义气得浑身颤抖,今夜防备可谓万无一失,可还是被耶律焱轻松带走了庄舟!

耶律焱却也不是等闲之辈,几个起落就翻出了晋王府,后面追兵无数,他略加思索,便把庄舟交给鬼目。

“把她安全带回辽国。”

“不行,我跟你一起!”庄舟隐约知道他想干什么,连忙抓住他的手不放。

“我去引开追兵,很快就赶上你们。”追兵越来越近,已经没时间多说什么,他吹了声口哨,顿时黑暗中闪出二十几个黑衣人,原来刚才在暗中动手脚的是他们。

“耶律焱!”庄舟看着他要走,忽然忍不住叫住他,咬了咬嘴唇,道:“我没有背叛你,我,我其实失忆之后,也是喜欢你的。”

听到这一番话,叫他即刻赴死也是愿意的。

耶律焱淡淡一笑,捧起她的小脸轻轻吻了一下,道:“傻丫头,我若不信你,又怎么会不顾生命危险来救你。”

心中暗叹一声,他自己爱上的女人,他怎么会不了解,庄舟若是那种人,他早就亲手杀了她永绝后患。

他一直怪她,只是因为他成了引发那一场悲剧的导火索。而事实上,真正应该怪的人,是他自己,如果不是爱她太深,怎么会让赵光义有机可趁?

庄舟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双手勾着他脖颈踮起脚尖,主动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脸颊烧红,转身就跟着鬼目跑了。

耶律焱站在原地,愣了有一会儿,才摸摸自己的嘴唇,算是回过神来,嘴角边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庄舟跑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看见那边蒙蒙的雾气中间,依稀只能看见耶律焱的一个身影,淡淡的,被厚重的烟雾笼罩着。

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极其不祥的感觉,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一颗心突然怦怦乱跳。

雾气里他的身影越来越淡,快要看不见了,她急了,想跑回去,却被鬼目拉住了。

“王妃,请跟着属下。”

庄舟的目光执着地看着那边,知道那雾气中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一整颗心都仿佛失落了。

鬼目带着她转过一个拐角,已经听不到追兵的脚步声,知道追兵毕定被耶律焱引走了,才松了一口气,照着原先约定好的口哨声吹了几下,一辆马车便从黑暗中缓缓驶过来。

“原来你们早就安排好了。”庄舟心里暗暗佩服耶律焱行事严密,似乎事情怎么发展都被他预料到了。

鬼目微微皱起眉头,忽然低声道:“不对。”

庄舟被他凝重的口气吓了一跳,抬头问:“什么不对?”

“大王为防人太多不好脱身,因此在这里只安排了两个人高手接应,而现在……”他看向那边。

庄舟也感到不妙,抬头看去,深秋的夜晚,更深露重,月色白得渗人,雾气朝四周缓缓飘散,一辆黑色的马车慢慢靠近他们。

鬼目连忙把庄舟挡在身后,一步步后退。

马车到了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马车旁的十几个黑衣少年一起抬头看着他们,其中一人说道:“鬼目大人,少主吩咐了,请让北院王妃跟我们走。”

“少主?”鬼目皱起眉头,眼前这十几个少年都是一身黑衣,脸上还照着黑色的面具,阴森森的,他从未见过,他们口中的少主更是不可能认识了。

“鬼目,是我。”他正在疑惑间,马车帘子忽然被一只小手拉开,一张稚气却精致漂亮的男孩脸庞露出来,幽深的眸子阴沉沉地看着庄舟。

庄舟不自觉捂住嘴巴,差一点儿就认不出那个活泼捣蛋的小男孩了,才几个月不见,他竟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原先明朗潇洒的一张脸,此时笼罩着一层和他年龄完全不符合的沉重沧桑,琉璃一样的眸中更是笼着一层寒冰。

鬼目连忙行礼:“见过世子!”

南王一家战死,只剩下大王子耶律彻和这位小王子耶律寒。耶律彻自然是继承南王的爵位,而对于耶律寒,这两天却让皇上破费脑子,不知道应该如何赐封。

毕竟他年纪还小。

这里是大宋,这么危险的地方,小王子为何会来?而且身边带的侍卫似乎不多。

一会儿和大王会合,一定要让大王好好说教一番,小孩子或许不懂事儿……

“把北院王妃交给我。”年幼的耶律寒说着一口沉稳的话语,像个饱经沧桑的大人一样。

大王吩咐他要保护王妃的安全,自然不能草率交给耶律寒。

“世子还是先行撤退,王妃由在下保护。”

耶律寒手指挑着车帘,眼眸里是一片深沉,如同这漆黑秋夜的雾气,“鬼目,把她交给我。”

鬼目心里一紧,不知为何一阵恐惧涌上来,这种恐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有些怔怔地抬起头,那个孩子,还是当年喜欢闯祸缠着他玩游戏的南王世子吗?

“在下只听北院大王吩咐,请世子见谅。”

耶律寒便再也不说什么,手指松开,车帘落下来的一瞬,他似乎朝着庄舟看了一眼,漆黑的眸子看不见底。

鬼目还没琢磨过来这位小世子的意图,那几个黑衣少年便一拥而上。他是契丹人中少有的勇士,一直跟随在耶律焱身边,身手自是不用多说。然而他想不到那几个黑衣少年如此厉害,十几个一起上来,十招不到,就缴了他的武器,让他跪在地上,不能动弹。

鬼目的震惊无以复加,这突如其来出现的小世子究竟想做什么?

“世子,王爷也在大宋,我们出城之后便能会合,您这个时候……”话没说完,一个黑衣少年抬起手刀给了他一记,顿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着倒下去。

“鬼目!”庄舟被这一系列变故弄得不知所措,耶律寒出现不过几分钟,然而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她想象了。

她心里气得直骂,这小孩子究竟闹什么,这个时候他来掺和什么?

“寒儿,你想做什么?这里是大宋,什么事情等会大辽再说好吗?”她好言相劝,希望这个小孩子能明白。

马车里的男孩子冷冷地道:“你只要跟我走便可,其他事情还是不要多管了。”

庄舟被他两句话气得怒火冒起来,但是转念一想,那场战争中他失去了所有亲人,据说,杨业在他面前杀死了南王妃。

他年纪这么小,亲生经历了这么多悲痛,性格变得偏激些在所难免,谁也不能苛责。

那场战争,因为她才会败得那么惨,如果她没被赵光义利用,让耶律焱的大军顺利接应南王,南王一家不会战死,耶律寒也不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酸涩,这孩子年幼不懂事,想抓她解恨无可厚非,可是万一耶律焱回来看不见她,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

眼下鬼目又被打晕,她一个人没办法和这十几个黑衣少年对抗。

而耶律寒显然也没有耐心等她,几个黑衣少年上来,抓住她就带进马车里,然后马车又重新走入黑夜的雾色之中。

深夜里甩掉大宋的追兵也不容易,赵光义以‘捉拿潜入汴京的契丹奸细’为由,调集了京城中禁卫一同追捕,一时间整座汴京都闹翻了,官兵挨家挨户搜索,每一条小巷都不放过。

所幸耶律焱带来的人不多,且个个都是高手,把追兵一路引向城南,然后再折返回来,从北边出城,那里鬼目会带着庄舟等他。

一路趁着夜色回去,经过几次小混战,耶律焱身上受了几处小伤,手臂上有一道小小的伤口,血流到手心里,他莫名得觉得不安起来。

不会出事的,追兵已经被他们全部引开,鬼目身手了得,庄舟又聪明机灵,他们定能安全出城。

“大王,请看前面。”一个契丹高手忽然指着前方一小队宋兵。

那队宋兵正押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契丹人,看方向,是去往晋王府。

而那个契丹人半垂着头,显然身上受了不少伤,已经无力反抗。

耶律焱目光如炬,一眼看过去,浑身一震,那个人竟是——鬼目!

他不是吩咐鬼目带着庄舟出城吗?为何他会被宋兵抓住?那庄舟呢。

“救人!”那队宋兵人数不是很多,而且他们在暗处,救下鬼目不难。耶律焱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第一个冲了下去,几鞭子就抽了三五个宋兵,后面的人一拥而上,杀的宋兵落花流水。

鬼目抬起被血水模糊的双眼,看见前来相救的人,突然‘噗咚’一声跪下来,“属下该死!”

“庄舟呢?”耶律焱强压着心中的恐惧,不可能是赵光义,若是赵光义,一定不会留下鬼目的活口。

鬼目在地上重重磕头,痛声道:“是,是小世子……”

“寒儿?”耶律焱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想起自从从战场上回来之后,那个孩子一天比一天阴沉漆黑的眸子。

他们连夜追赶,耶律寒还是个孩子,身边也是几个少年,再加上带着庄舟,应该不会走多远,然而他们一路追赶,竟然一点儿踪迹都没有寻到,他们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耶律焱回到上京,才听闻耶律寒早他们一天也到了上京,那孩子竟然一路上跟着他们,快到上京时才快马加鞭,绕到超过他们,进入城中。

怪不得一路之上打听,竟然半点儿讯息也得不到,那孩子什么时候这么有心计会算计了?

他带着人去南王府,却只听人说‘小世子旅途劳顿,正在休息不见人’,耶律焱一怒之下闯进去,旁人自然拦不住,也不敢拦。

如今继任的新南王耶律彻见了他也只是摇头叹息,道:“皇叔还是回去吧,寒儿最近脾气怪得很,说不见人就是不见人。”

耶律焱哪里肯就此罢休,庄舟在他手上,他避而不见,如何能让他安心。

后院中耶律寒的房外守着他从小捡回的流浪孩子组成的十三个少年,每一个人都是耶律寒亲自挑选,南王在世时曾说他眼光不错,挑出的每个人都资质奇高,而且对他忠心耿耿。

耶律焱感叹,寒儿竟从小就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只是因为年幼,而从未被人发现。

这样一来,他带走庄舟,恐怕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十三个少年挡在门口,依旧还是外面守卫的话,世子不见人。

“寒儿,”耶律焱在门外喊了一声,知道他能听见,“你出来,所有事情都是皇叔的错,你放了庄舟。”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里面男孩稚嫩的嗓音缓缓道:“皇叔没错,她也没错。母亲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我只能靠我自己,若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要母亲舍身相救,那寒儿就是世上最无用之人。”

“你还小,这些事情怎么能怪你?”耶律焱心中一酸,南王妃的死,给寒儿的打击,果然不小。

“不。”里面的孩子摇头道,“在你和兄长的眼中,我永远都长不大,可是以后不会了。”

耶律焱沉默下来,半响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头顶上的光那么炽热,汗水已经把后背打湿了,他微微一叹,问道:“那你,如何才能放了庄舟?”

“我要大宋血债血偿。”男孩的声音并不大,然而深秋的风从远方吹来,还是把他的声音清晰地送到耶律焱耳中。

他深吸一口气,让大宋血债血偿,原本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大宋国灭之日,便是皇叔和她相逢之时。”

“寒儿!”耶律寒想冲进去,他不会放任这个孩子这样肆意胡来,寒儿年纪小,不会明白有些事情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皇叔若执意要带她走,那,便夸着寒儿的尸体过去吧。”耶律寒波澜不惊,冰冷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好,好……”耶律焱苦笑着步步后退,“这些,原本就是我欠你的,皇叔,会让你如愿的。”

他转身离去,步子快得有些踉跄,像是喝醉了酒的人,怎么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情绪。

大宋国灭之日,便是他们相逢之时……

好,他耶律焱穷尽一生,便为他偿这一段血债。

侍女送里的食物一点儿都没有动过,又被原封不动送回去,侍女走到门口,轻轻叹了一声,冷不防,一个身影忽然出现,侍女差点儿撞了上去,等看清楚是谁时,吓得浑身哆嗦跪下去。

“她不吃东西。”手指拨了一下盘子里的几块熟肉,男孩眼中尽是冷笑。

“回世子,从她来就一直没吃过东西。”

耶律寒笑了笑,信步走进去,两边昏暗的走道十分逼仄,最多只能容纳一个人走过,越往里,便越黑。

尽头处有三间小房子,隐约可以看见门的轮廓,他推开其中一扇,屋子里只有一根蜡烛,光线昏暗,只能模糊看见些影子。

“我说过了没胃口。”昏暗中有个少女嘶哑的声音,显然是刚刚哭过。

“不吃东西,也没人勉强你。”耶律寒走进去,在点着蜡烛的桌子旁坐下,漂亮的脸被烛光照得忽明忽暗,“饿死了你,是皇叔伤心。”

庄舟从床上跳起来,跑到桌子边,“他来过了?”

“刚刚才走。”

喉咙里像哽了什么,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他,他说了什么?”

“为了救你,他要让大宋血债血偿。”

“寒儿,你知不知道,战争一开始,要死多少人?”

耶律寒偏了偏脑袋,道:“你以为,没有我,宋辽之间就不会开战了吗?”

庄舟怔了一下,她想不到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会有这么通透的思维。

“我这么做,只是希望皇叔的心,从此一心一意在大辽。你在他身边,会影响他的决断。”

“这不公平。”庄舟哽咽道,“你不能逼着他为大辽就放弃爱情,这样子,他这一生……”

“等他打下大宋,那时候,会有更多的爱情等着他。”

庄舟大笑起来,笑得眼睛就流出了泪花,“小孩子,你懂什么爱情?你知不知道,真正爱的人,一辈子只能遇上一个。”

“皇叔是大辽国的北院大王,你以为是市井的凡夫俗子吗?”耶律寒不屑地冷笑,站起来往外走,刚要跨出门口,忽然又停住,转身道:“你可知道你现在在何处?”

庄舟看着他一般隐在黑暗中的面孔,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这个地方,四周黑暗,从门里走出去,除了一条长长的通道,什么都没有。

这里温度有些低,应该是在地下的通道,古代贵族都会修一些地下通道,密室之类的,用以收藏贵重物品,或者囚禁犯人。

她恐怕就是在这一类地方。

耶律寒淡淡一笑,道:“这是我父王和母亲的合葬墓穴,你在地下墓室中,为他们守墓。”

庄舟打了一个寒颤,猛地冲上去抓他,却被他轻松闪过,“你只能生活在黑暗中,为你所犯下的错赎罪。”

她怔了一下,出乎意料,竟没有哭叫,只是慢慢走回去,坐下。身边的烛光发出淡淡的光芒,十分微弱。

“我……”她吸了一口气,满眼泪光,“能不能……最后见他一面?”

耶律寒眸光淡淡地瞥着她,嘴角边噙着一抹冷笑,一丝一毫犹豫都没有,便打破她最后一点儿卑微的期望:“不可以。”

屋子的门缓缓关上,整间房间被濛濛的烛光弥漫着,一如她此刻灰暗的心情。

蓦然想起当日潭渊公主临去时冰冷的一声诅咒:

我祝你们,今生今世,相离相恨!

她趴在桌子上,忽然不可抑制地大哭起来。

穿越千年的时光,她究竟为了等待谁?

临风守望三千年我是沉默的苍天看你流连穿梭在无路的世间你可以忘了你的初心我不能不信守我的爱情我驭风而来给你一声应允广大如我肯将全部的年华化作无边的等待作磐作石似誓似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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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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