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狩猎天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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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一般小孩不一样,你不能和他们一样生活,你的心脏,先天不足,能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从小到大,父亲一直这么反复叮嘱,不管在学校,还是在日常生活中,她总是活得比一般人小心翼翼,别人能跑能跳,她就只能看着。每一次,朋友约她去玩刺激游戏,她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
她不想活在别人同情的目光中,尽量和同学打成一片,但事实上,她依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每当看到别人肆无忌惮疯闹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那种失落,就像失去了整个世界。
其实,其实不想这样的……
眼泪不知不觉把整张脸都打湿了,庄舟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帐篷的顶,原来那一切并不是梦。
突然一阵冷风吹进来,庄舟抬头看去,见帐篷的帘子被掀开,门外已可以看见浓重的夜色,营区里的火把毕剥作响,跳跃起的火焰让门口那个人的身影显得高大诡秘。
帐篷里的灯还没有点上,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觉得一双如鹰的眼眸紧紧盯着她,像盯着即将到口的猎物一般。
她缩了缩身体,挪动间,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同了!
向身上摸去,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他们的服饰!
那个男人走过来,帐篷里的火盆一一被点亮,一瞬间火光大盛,她一时适应不了,伸手挡在眼前,但还是警觉地后退。
“你想问我,是谁帮你换的衣服?”他一眼便看透她的心事,语气中带着点儿捉弄的意味。
慢慢适应了火光,庄舟把手放下来,抬眼看向他,他已经换下白天的装束,此刻穿着一身轻便的衣服,是契丹人日常的便服,在他身上却又一种落拓的潇洒,让人移不开眼。
他坐到床边,侧目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本王换衣服的时候,顺便也帮你换了。”
她一时觉得呼吸困难!世上竟有人无耻到如斯地步!愤怒在胸口处爆发,她强忍着怒火说:“下流!”却不知不觉红了脸,想起昏迷的时候,这个人竟然把她给……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俊脸慢慢地靠近她:“你不是要本王验明你是处子之身,怎么?想反悔?”
“我根本没让你验明,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清白的!”强烈的羞耻感在胸口出淤积,她越想越生气,凭什么?凭什么这个男人可以这样对她?!
他漫不经心地答:“这只是你自己说的,这里没人相信你,外面的人只信我的话。”
心下已万念俱灰,刚才威胁他的匕首早就不见了,现在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她若是想反抗,唯有死路一条,可是,让她傻愣愣等着他来羞辱她吗?不行,绝不!
“你若敢对我怎么样!我一定让你后悔!”庄舟忽然想起一事,她是现代人,对契丹这一时期的历史了若指掌,她只要随便动动手,就能让历史改变,让耶律隆绪全盛的时代再也不会出现!
这么一想,庄舟心里轻松了不少,他想害她,那就看看谁付出的代价大吧!
“你从什么何方来?”对于她的话,他倒是没有小觑,他是亲眼看着她从太阳里飞出来的。
庄舟想起胡娘母女曾说她是从太阳里飞出来的,契丹人崇拜太阳,因此她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意味深长地一笑。
“不管你来自哪里,”他忽然靠过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阴狠地说,“我耶律焱要的东西,就算神来了也抢不走!”
她几乎被他气得断气,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点儿狂妄得变态了!
“你会后悔的!”她咬牙切齿地说,“你一定会后悔的!”
黑夜的风凶猛地侵袭了她,夜幕低垂,冷风四起,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很厚实,但是依然无法阻挡这摧心折骨的寒气。
耶律焱站在帐篷外,抱着手臂靠在一根柱子上,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那一番对话之后,她就被他无情地赶了出来,深夜的沙漠能冻死人,但他似乎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
他不打算收留她,留一个汉女在帐篷中,会让外面的人都以为他对她有特殊的恩惠,可事实上,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只是好奇罢了。因为她身上流淌出的某种气息,深深震撼了他。
庄舟默默地走到一个角落里,这里能够把一部分风挡住,使她不至于太冷,可是这样的夜,还是让她不住地打哆嗦。
他冷冷看了一阵便进去了,守在外面的侍卫面无表情,一个个保持着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站在寒风里。
冷风呼呼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如同鬼哭狼嚎一般,抬头看漆黑的夜幕,这个陌生的时代里,只有她一个人。
鼻尖一阵酸涩,她是真的穿越来古代契丹了,日后的生存,将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她绝对不能让历史有丝毫偏差,只能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如果她有任何轻举妄动,说不定会让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家人和朋友们都消失。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构成时间的每一个因素都是被紧密计算的,一个地方错了,之后的一切都会被打乱。
她觉得身上像是背着一个巨大的重担,历史和时间的问题不能有任何闪失,可是她若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等着,那么她怎么才能回去呢?
摸了摸怀里的药瓶,还好从小养成习惯,随身带着药,否则,她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你真是能装!”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女声,庄舟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是纬纱,那个漂亮的契丹姑娘。
她决定在她身上找到点儿什么信息,毕竟她们都看到她所谓的‘从太阳里飞出来’。
“你看到我是怎么来的吗?你娘说……。”她尽量让自己被冻得僵硬的脸上有些笑容。
“我告诉你,大王是不会看上你这种女人的!你别做梦了!”纬纱根本没理会她的问题,自顾自说着。
庄舟白眼一翻,她说的什么屁话?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让那位什么大王看上她!他最好明天一觉醒来就忘了有她这个人的存在,然后让她安安稳稳像沙漠里的一粒沙静静等待回去的机会!
“你只是一个卑贱的汉人,就妄图想攀上契丹贵族,这绝对不可能!”纬纱不知道哪根经搭错了,一直尖刻地指责她。
她心里忍不住哀叹,古代的女子大多是低下的地位,特别是宋辽之间交战的期间,汉人在契丹人的地方没有任何人权,只能任凭契丹贵族践踏。男性则还能凭着一身力气求得自保,可是女人不同,女人是天生的弱势群体,在这样风雨飘摇的时代,更是艰苦百倍。
“纬纱。”她叫纬纱的名字,纬纱愣了一下,她说,“现在的我只想回家,在此之前,我不想和这里的人有任何牵扯。”
纬纱莫名地听着她的话,根本不相信,听说汉人的女人都诡计多端,比狐狸还狡猾,她可不会被骗了!
“只要你敢对大王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纬纱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起身离开。
留下庄舟一个人目瞪口呆,和古代的人,还真是不太好沟通啊。
突然之间风大了起来,卷着风沙刮过来,吹得她一头一脸。她抱着头借着身旁一个木桩躲避,可是终究不大抵用,正打算放弃的时候,一件斗篷忽然落在她面前。她愣了一下,抬头看去,见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穿上他,否则晚上你会死的。”他面无表情地说,然后转身便要走。
“哎等等!”她站起来,喊住他。
他停下来,却没有转身,“还有什么事?”
“谢谢你。”
看着那个背影慢慢消失在苍凉的夜色中,忍不住心中泛起一股惆怅。
这是在古代度过的第一夜,往后说不定多少的日夜,还会有什么未知的事情等待着她。她不怪这宿命给她开了这样一个玩笑,只怪自己太懦弱,竟然只会无止尽地害怕。
可是除了害怕,她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命薄如纸,她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不知何时那锋利的刀子会向她挥来。
一如命运的魔爪扼住她的喉咙,措手不及的一瞬间,就再也无法逃脱了。
夜色更深了,她又缩回角落里,用那人留下的斗篷紧紧裹着身体,把头部遮起来,慢慢用凌乱的思绪熬磨着似乎无尽的黑夜。
直到沉沉睡去,四周的一切放佛都静止了,只剩下火光噼里啪啦燃烧着,耗尽了生命。
在沙漠找中天亮得很快,早晨没有和煦的暖阳,只有毒辣的阳光热烈地洒下来,而那些契丹人竟还认为这已经算是一天中最好的天气了!
庄舟抱着昨晚那个陌生男人留下的斗篷在角落里发着呆,眯着眼睛看头顶的太阳。
她究竟是怎样从里面飞出来的?
茫茫无边的沙漠,天地间的交接处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而且万里黄沙,一眼望去,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
这个时候应该是宋辽并存的时期,因为看士兵的服饰和装备,她隐隐约约能够凭借丰富的历史知识判断她现在生活的时代。
“本王不会让你有逃跑的机会,你应该明白,在这里,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掌心!”身后突然响起耶律焱的声音,他能洞察她的一切,包括脑袋里的思想。
这个恐怖的契丹男人!
庄舟没有转身,依旧看着远处的沙漠,没精打采地说:“你让我逃我也没路走啊,你看前面,你给我指路吗?”
广袤的沙漠,若是没有熟悉地形的人,孤身一人走进去,只有死路一条,何况她逃跑还必须准备充足的水和食物。
总之现在的条件,不允许她逃跑。
“你倒是不傻。”耶律焱漫不经心地在她身旁蹲下,扯过她怀里抱着的斗篷扔到一边,“有没有兴趣和本王玩一个游戏?”
“游戏?”庄舟转头看着他,他想耍什么花样?
“本王给你机会让你逃跑,你若能成功,便能获得自由,若不成功——。”他眼底闪过复杂难懂的暗芒,“便一辈子给本王做奴隶,怎么样?”
庄舟咬着嘴唇,这像一场梦一样,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他亦是明白这一点儿吧,就算他给了她机会,在这片属于他的土地上,她能成功吗?
然而转念一想,不如赌一赌!竟然她是通过那么奇特的方式穿越来这里,那必定是凭借某种介质,沙漠可能就是一个重要因素。
她跟他赌一把,说不定还有回去的机会!
“好!”庄舟迎向他的目光,不避也不闪,“一言为定!我若能成功,你便放我自由!”
“一言为定!”他嘴角露出一抹嘲讽,把她拉起来,“现在,我带你去周围的地方视察,你可以观察你逃跑的路线。”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这样……难道他真的想让她逃走吗?
没容多想,他已经带着她跨上马背,她靠在他的胸前,忽然间听到他规律的心跳,脸上立刻红了。
策马驰骋,千里沙海茫茫,天地之间恍若只剩下他们两个,光线下的身影,像是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耶律焱握住缰绳,却感觉怀中女子僵硬地挺直身体,不由好笑,他轻轻把嘴唇放在她耳后,慢慢呼吸着:“你最好看清楚了!”
庄舟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他温热的呼吸在她耳后,又酥又麻的感觉让她几乎从马背上跳下去!
“你别靠那么近,男女授受不清你不会不知道吧!”她恶狠狠地说,把头偏向一边。
他一愣,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手中的缰绳一紧,马儿停下来。他粗鲁地将她的脸扭过来,面对自己,不悦地说:“我只同意跟你玩游戏,并没同意不杀你,你在我手里,生死都由我掌控!”
她抿着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马背,仰起一张秀气的小脸:“在我的国家没有什么主宰,我们都是平等的,你若是想用你的方式束缚我,除非让我成为你的同族,否则你就不能控制我的生死,因为我是自由的!”
耶律焱冷冷一笑,像是听到这个世界上最荒诞的话,“你认为你是自由的,可是你连从我身边逃走的能力都没有,谈何自由?”
庄舟握紧拳头,涨红了一张小脸:“我会成功的!不信你等着看!”她一定会成功的!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就绝对不能让这个时代左右了她的生命!
“本王等着看你的成功。”他狭长的眼睛在她一张脸上左右来回,这张没有任何奇特之处的脸庞竟然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若不是当时她飞出太阳时那种壮阔的美丽,让他冰冷的心脏狠狠被牵动,他不会去注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可是她成功地引起他的关注,所以她必须负责到底了!
“你还没告诉本王你的名字。”
“庄舟。”想都没想,庄舟就脱口而出,然后发现自己笨得要死!她干嘛不随意编造一个名字骗骗他呢?
“庄舟?”他眯起眼睛,口中喃喃道,“庄生晓梦迷蝴蝶,庄周梦蝶?”
庄舟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男人还懂汉人的诗词,她以为她是个蛮横的大老粗,嚣张自负,听他一出口就是诗词,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不,是‘二子乘舟,泛泛其逝’的‘舟’,庄舟。”她纠正他。
他轻轻笑起来,嘴角扬起的弧度充满了魅惑。她微微红了脸。
前方有一处小小的绿洲,远远地就看见那抹绿色让人心里很舒服。
若是她看地图仔细的话,在现代地图上这一带绝对没有绿洲!现代的环境问题严重,恐怕过不了多久这个沙漠中的奇迹也会被黄沙掩埋。
葱茏的植物生长在沙土中,翠绿欲滴,她仔细看了下,才发现竟然有一条细小的河流穿过这里。
“哇!”庄舟张开手臂跑进去,有些长得较高的植物投下了阴凉的影子,她这么多天第一次感觉这么舒服!
这片绿洲是围着那条小河生长的,狭长地绵延了好几里。
越走进,越有湿润的感觉,耶律焱在身后牵着马,慢慢地跟着她走着。里面有一个温泉,她运气好可以净身。
“温泉!”她看到绿洲深处有一池温泉,温暖的水汽缭绕上来,朦朦胧胧罩在这一片植物中,四周还散落了几从小花,分外别致!
她转头道:“拜托你出去一下,淑女要洗澡啦!”
他把马儿栓在树上,靠着树干坐下来,抱着手说:“现在还不是给你机会的时候。”
“算你狠!”她没办法只能绕着温泉走了几步,走了没多远,回头看时,耶律焱的目光锁着她,她确实没有逃跑的可能。
鼻尖突然传来异样的味道,她皱着眉,低头在一处小石缝里看到一些黑色的液体流出来,细细的一股。
她却猛地一震!细细辨别,那竟是原油!
原油经过提炼可以得到石油和柴油,是二十一世纪重要的燃料,然而在古代,它们都是毫无用处的!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想到利用这些威力强大的液体——他的衍生物足以摧毁一整个地球!
“别靠近那些东西。”耶律焱在她身后道,庄舟回头,发现他还是坐在原来那个地方。
“你知道这是什么?”
“他们会着火,并且没人能控制。”
那是你们笨嘛!庄舟悄悄吐了吐舌头,绕着那股原油走了一圈,发现它们只在这里有很小的一部分,其他地方在找不到了。
等到现代工业发达起来,这些黑色的液体便会迎来最辉煌的时期了!
她走回去,与他隔着温泉坐下来,摘了几朵小花拿在手里。
“我很好奇。”她说,尽量让自已的语气小心翼翼的,“按理来说,你不应该和我玩这个游戏的。”
他冷冷一笑,她倒是不笨。
“本王只想让你明白,这个地方我是王,由我主宰一切!”
“嗯,是这样。”她点点头,对于这个狂妄的男人,有些事情不可以常理揣测,“这个游戏会很有意思的,我一定会尽力!”
让这个狂妄自大的男人彻彻底底输一次!
她们回去时已经是中午,马匹在营帐外停下,纬纱老远地跑过来,站在一旁的帐篷边看着他们。
身后传来马蹄声,庄舟正好从马上下来,抬头便看到从远处骑马过来的那人,心里一阵喜,是昨天晚上给她斗篷挡风沙的男人!
那男人在她们前面停下马,快速从马背上跃下来,活脱脱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他单膝跪下来,用契丹人的礼节恭敬地说:“禀告大王,天鹰寨的人开始行动了!”
耶律焱眼睛一眯,狭长的眼中射出一抹精光:“他们想干什么?”
“有可能半夜袭击,我们派出去的人已经在四处设好埋伏,只要他们敢来,就必死无疑!”
“很好,今晚一举歼灭天鹰寨!”
“但是……。”他抬起头,看着人人敬重的北院大王,“他们敢来必定有所准备,属下怕……。”
“本王敢打,也必定有十足把握。”耶律焱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庄舟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两个男人用契丹语交谈,语速之快让她一时无法跟上。
耶律焱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笑道:“你还是想好自己,今晚便是本王给你的机会!”
她越发茫然:“今晚……会不会太早了?”
“你若是抓不住这个机会,就算输了。”
“行!”她毫无畏惧地看向他,“今晚就今晚!”
“鬼目!”耶律焱转向跪在一旁的下属,“你给本王紧紧看着她,若是她跑了,你提人头来见本王!”
“是!”鬼目没有一丝犹豫。
庄舟恶狠狠地瞪着耶律焱,他仰头大笑,眼神是洞悉一切的清明。
“你记住只有这一个机会”他走进帐篷里,天地之间还回荡着他放肆的笑声,震天动地,打破了这片茫茫大地亘古的寂寞。
鬼目站起来,冷眼看向她,沉声道:“在这里,你只有对他服从才能安稳地活下去,你已经惹恼了大王。”从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跟随耶律焱,他从未见过那个冷血的男人如此费尽心机与一个女人纠缠。
他们都以为是她从太阳中飞出来的诡异行为让大王充满了好奇,可是他分明看到大王眼中有了让人陌生的情绪波动。
那日的奇特景象,让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包括一向冷静自持的北院大王,他从没见过那样的大王,眼神迷惑,紧紧追随那个少女的身影。
当她身影消失时,他眼中的焦躁不安让一众下属都忐忑不安。
大辽国的北院大王,从未这样失常,并且是……为了一个女人。
“你真的看到我从太阳里飞出来了么?”庄舟抓住机会便问,在这里唯一让她有良好印象的就是这个男人,那天夜里他给她送斗篷,说明他和耶律焱不是一路货色。
鬼目微微点头,却没有给她任何回答。
“如果我今晚把你打昏了然后我逃跑掉你还用提着人头去见他吗?”她深知那男人的狡猾,说给她机会,可是却故意放了一个大活人在她面前,等于让她主宰了这个无辜者的性命。
鬼目看着她,她很……奇怪……他的命和她没有半点儿关系,她甚至可以杀了他逃走,何必考虑他?
“如果你真有本事从我眼皮底下逃跑,那么我就是该死了。”他淡淡地说,转身走到左边的营区,那是他住的地方。
“好狡猾的人啊。”庄舟揣摩着,或许可以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白白害了一个人。
“你只要让大王亲自放了你,他不就没事了。”纬纱慢慢走到她身边,给了她一个难得的笑容。
庄舟看着纬纱:“你什么意思?”突然对她笑脸相向,一定没什么好事。
“自己去想咯。”纬纱浅浅一笑,走进她和胡娘住的帐篷,帘子放下来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莫名的深奥。
她是什么意思?她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想起耶律焱临去的眼神,仍有一股余悸未了,那男人确实太精明了,想在他面前耍什么花样还真是难。
蹲在沙地上看几个老妇人在准备餐食,沙漠中也没有什么鲜果蔬菜,她看了几遍,除了动物还是动物,其中有一头小小的狼崽,怯怯地躲在一棵柱子后面,脖颈上拴着绳索,那眼神凄楚,像是知道自己即将死亡,眼中还盈着泪水。
庄舟一时忍不住,走过去对一个妇女道:“大婶,这狼要吃了吗?太小了,那肉没味啊。”
不料那女人竟听不懂她说的汉语,用着一口极其快速的契丹语叽里呱啦了一阵,她一句都没听懂。
她只好走到那头小狼崽面前,小心伸出手点点小家伙的脑袋,轻声说:“你得快点儿知道不?这些人抓了你会把你剥皮抽筋煮了吃的。”说完,伸手抓住角落里用来砍柴的斧头,举起砸向拴住它的绳索。
那头小狼恍若听懂了她的话,绳子一断,便撒开腿跑出去,那速度快得惊人,一转眼,竟也不见了。
几个老妇人叽里呱啦站起来,冲她吼,一旁的士兵也过来了,纷纷一副谴责的眼神。
庄舟倒不理亏,仰着头说:“保护野生动物!保护野生动物!可持续发展你们都给我要好好想想!要为子孙造福呀!”
被惊动了的耶律焱从帐篷里出来,靠着柱子听她嘴里讲的毫无逻辑的话语。那个娇小的背影,居然在面对他天下无敌的军队面前都没有一丝惧色。
那份坚定,忽然间让他动容了。
“你以为放跑了它是在帮助它吗?”耶律焱突然从后面扯住她的头发,轻轻一拽,她疼得低呼,转过头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她手中还提着斧头,若不是深受二十一世纪法制观念的影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挥起斧头砍向他!
该死的他居然这么用力扯她的头发,忍着头皮上钻心的痛,眼中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可是在这样的人面前落泪是不是太没出息了!她好歹也是文明世界的人,即使一时迷失在他的世界中,她也决不允许他的规则动摇她分毫!
抬头直愣愣地蹬着他,庄舟倔强地说:“我是放它自由!你这种人根本不懂自由!”
他笑起来,似是在嘲弄她无知的话语。然后手臂又用力,拽着她的发走到营区的最后面。
“你看看,你放了它,可是它的同族都在这儿。”
庄舟蓦地抬头,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原来营区后面还有另一个圈养畜生的栅栏,里面嗷嗷直叫的野兽都用一种哀伤却暴戾的眼神看着她。
心底突然被震动了!深深地震动!原以为自己在这个地方便是最凄惨的,没想到那一双双眼睛竟然比她更无助更恐惧!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它们呼吸的每一口空气中,时间过去一分一秒,它们便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你还是不是人!”她歇斯底里地大骂出声,只为了宣泄心中的愤怒,她放走了那一只幼小的狼崽,原来不是给了它自由,而是给了它此后一生一世漫长的寂寞。她不明白动物是否也会有寂寞,可是她明白自己有,并且坚定相信那只小狼也会有,一定会有的!
自然界中万物都有本性,对亲人对故乡的执着永远都不会改变!
一如现在的她,是如此思念着远在另一个时空的亲人。
“你认为呢?”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感,透出来的冰冷让她狠狠一震。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庄舟大喊,“你会明白何谓思念何谓等待……。”声音渐渐细不可闻,渐渐听不见。
他心中忽然一动,缓缓地松开揪住她发丝的手。看她强忍着泪水却不在他面前落下的坚忍表情,看她泪眼朦胧中隐隐闪动的他的倒影。
士兵都各自回到岗位站好,天地之间又恢复了那一种肃穆,辽远的天空中飞出一排秋雁,排成人字的造型,悲鸣的叫声寂灭在黄沙大路上,随风远去了。
围栏里的野兽嗷嗷直叫,凄厉无比。
耶律焱却只是淡淡一笑:“你只需为自己考虑好了,你若再惹恼了本王,本王怕会一时忍不住杀了你,你最好给本王安分点儿!”
她抿着嘴不说话,眼睛看着一边,然后轻轻哼了一声走开。
她不怕他杀了她!那样更好,只要他不使用卑劣的手段侮辱她,她倒宁愿被他杀了!
入夜,全营进入警戒状态,按照耶律焱和鬼目白天的对话来看,今晚应该会有人来偷袭,可是月已中天,还不见任何动静。
庄舟靠着小木桩坐着,纬纱在她的对面唱歌,歌声清越,只是不是太明白她的歌词。
纬纱唱完一曲,便问她:“你会唱歌吗?”
“会啊!”她在现代可是麦霸啊。
“你唱一首!你们汉人的歌是什么个样子呢?”纬纱期待地看着她。
她一时倒不好意思起来,她能做麦霸,完全是因为夕颜和彻涵他们给她面子,她自然是明白的,来到这里怎么敢献丑?
“呃……。”左右寻思,还是不应该让这个初识的契丹女孩失望,虽然她不是那么友好,但是总不要和她成为敌人才好。
纬纱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等待着。
“我唱……。”她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白月光”。
纬纱歪着头,这是汉人的歌曲名字吗?她还是头一次听呢。
庄舟清清嗓子,没有伴奏,只好清唱了:
“白月光
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
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
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
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
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
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
你当时的泪光
路太长
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
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
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
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
无法释放”
寂静的夜,她的歌声随着跳跃的火焰升上天空,在四周盘旋,她的歌喉不是太好,却有独特的韵味,淡淡的,歌词里的忧伤仿佛都随着她的歌声溢出来。
火光跃动,周围的人都看着她,她才发现自己太投入了。
有些懊恼,也有些羞愧,抬头发现纬纱一脸神往的表情:“真好听!”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真诚地和庄舟说话。
“其实我们那还有很多好听的歌,下次再唱给你听。”庄舟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在陌生人面前唱歌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大概因为时空不同,所以观念也受到了影响。
“你教我唱,我也教你唱一首!”纬纱高兴地抓着她的手臂,“好不好?”
“好……。”要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教一个古代人唱歌……是不是有点儿……暴殄天物?
不期然,竟然迎上一个人的目光,她微微愣了一下,脸上更红了。
耶律焱骑马站在空地上,他一个小时前带着一队骑兵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回来了。
那么就是说……他听到她唱歌了?庄舟脸上红扑扑的,傻笑着对纬纱说:“还是下次教你了,我得酝酿下我的感情……。”
“酝酿感情……。”纬纱还未说完,却突然听到刺耳的声音划破了黑夜!
耶律焱冷冷地笑,眼中射出凌厉地精光!
终于来了!!
预感到什么事情不妙了,庄舟拉起纬纱躲到一边:“怎么了?!”
“天鹰寨的人来了!”纬纱紧张地扯着庄舟的袖口,“真的来了!”
破空的声音越来越多,远处的人把一个又一个火流弹抛向天空,火流弹在空中爆炸,发出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刺眼的火光又落下来。
这个时候古代人已经运用了火药,只是……这些火药似乎没有多大的杀伤力,放出强烈的火光,如果不能投在敌人身上,那么基本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可是……那些人居然把火流弹扔到营区的帐篷上!!!
看来这些古代人还不算太笨!
营区里的契丹人发出疯狂的呼声,似乎是兴奋不已,拿起武器,跨上战马,第一队已经出去了!!
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庄舟看着投入到战争中的耶律焱,狡黠的笑容浮现在唇边。
“鬼目大人过来了。”纬纱忽然说。
庄舟抬眼望去,鬼目骑着马来到她们面前,不说话,就那样站着,像是一尊雕塑。
她差点儿忘记了,还有这个大包袱呢。
天上的火流弹越来越多,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鬼目抬头看向远处,轻轻皱起眉:“他们人太多了。”
“你们的大王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吗?”庄舟不无嘲讽地说。
突然一个火流弹落在她们前面的地方,纬纱吓得大叫一声,紧紧抓着庄舟的衣袖,胡娘白天跟随一队人马去了另一个营区,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也难免她会害怕了。
“走!”鬼目下了马,带着她们走向后方,这里的确有点儿危险。重要的是,这个叫庄舟的女孩要是出了什么事,他的脑袋就真的不保了!
远处传来厮杀声,战争很激烈,刀剑的光闪过黑夜,火光映照出一张张浴血的脸庞。
庄舟心里没来由地紧缩,像是牵绊了什么东西,此刻月上中天,清辉正盛,不同于前几夜的冷落凄凉,周身竟是有皎白的光流淌着。
“想要保命的话就呆在这儿不准出声!一会儿如果土匪来了将你们掳了去,可是比在这里惨多了!”鬼目声色俱厉地道,焦急地看向远处,大王不允许他出去,他自是遵命不敢违背,可是自小跟在大王身边的他又怎么能忍下满心的焦虑。
“你别走哦,你是要看着我的,你走了我出事你可要陪人头的!”庄舟见他神色惶然,已心知他必定是想去参战,可是眼下情势危急,她和纬纱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土匪要真的来了,就如鬼目所说的‘比在这里惨多了’!念及此,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来到这个鬼地方她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还这么‘荣幸’地遇上土匪了,看来上天果真是待她不薄。
“你只要不说话就没事!”他口气严厉。
庄舟缩了缩脑袋,和纬纱缩着躲在一个小角落里。
厮杀声已越来越近,她的心早提到嗓子眼儿上了,别说不好奇,此刻她那颗该死的好奇心要真的再作怪,那她就去自杀……
一个小士兵匆匆忙忙跑过来,在鬼目身前跪倒,满身是血,仍旧大声说:“鬼目大人!天鹰寨的人过来了!”
鬼目一震,似是不信,抓住那士兵严声问:“大王呢?!”
“不知去向。”
鬼目放开他,立即牵过战马,跨上去。
“喂,你去哪里?”庄舟冲出来想抓住他。
鬼目低头道:“藏好了!”
她不得已又缩回去,看着他骑着马渐渐融入夜色中,一颗一颗升起的火流弹放出耀眼的明光。
“应该不会有事。”纬纱怯怯地说,失了她平日张扬的模样,像个小孩子一样依偎在庄舟旁边。
“没事没事。”她自我解嘲,伸手搂着纬纱。
她能在女鬼手下逃命,就是吉人自有天相了,上天安排她来到这个地方,应该不会让她这么轻易便死去。
思忖间,却听身后悉悉索索有响动,回头一看,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关在圈栏里的狼全都跑出来了,一双双闪着荧光的绿眼睛在黑夜中熠熠闪动。庄舟揪紧了心。
感觉有异样而回头看的纬纱刚要大叫,就被庄舟捂住嘴巴,小心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等待着狼群从她们身边慢慢地走过去。
心脏的声音剧烈无比。
“女人?”黑夜中乍然响起这样的声音,在刚被狼群威胁之后的意识中特别恐怖。
庄舟抬起头,倒抽了一口气,还未反应过来,人已被结结实实扛起来。
“放开我!!”她使劲儿捶那个男人的后背,他丝毫没有反应,反而大笑起来。
“这次出来什么收获都没有!反而让耶律焱杀了我无数兄弟!不过……”他眯起眼睛,“抓到他的女人也不错!”
“放屁!我不是他的女人!”她破口大骂,刚才还想自己福大命大,想不到……
“哈哈哈,好辣的女人!我喜欢!”那男人扛着她跨上马背,驰骋而去。
她回头去看,那个营区离他越来越远,破碎的月光照在金黄的沙上,隐隐泛着玉一般的颜色。身后有另一匹马跟着,马上的人抓着纬纱,她已经被打昏了。
身后夜色浓重,天上已没有耀眼的火流弹,她猜想应该是契丹人打赢了,要不然这些土匪也不会带着她逃走。
奔跑间,后面那土匪道:“大哥!后面有一队辽兵追上来了!”
她抬头望去,果真!漆黑的夜中隐约可见的人影,还有渐渐清晰的马蹄声。她有救了!心里燃起这样的希望,然而下一瞬间,抱住她的男人阴冷地笑起来:
“前面就是我们的地盘,他们若敢来,便不能活着回去!”
庄舟蓦地一震,再回去去看追上来的人却不觉得那是希望了,如果为了救她这个毫不相干的人而断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她心何安?
夜风吹着她的发,一丝一缕就如同她心中的纷乱杂念一般。目光盯着遥遥在后面追赶的人影,突然间泪水浮上眼眶。
“别跟来!滚回去!滚回去!!”还未及心中所想,她的声音已经冲出口,歇斯底里的,仿佛把天地的寂寥都叫破。
这夜这风,如此荒凉。她害怕,惶然,却知命该如此,她本不去强求生存,又何须别人强加给她生的机会?
“大哥!后面那人是耶律焱!”
她身旁的男人握在她手臂上的手指毫无预兆地加重力度,半响才低下头阴狠道:“想不到你对于他,竟是如此重要的人。”
她深深地一怔,旋即冷笑:“哼,他是看准了你自以为手中有人质的骄傲,你信不信?一会儿他追上你,定会让你死得很惨。”
“他今天是没本事抓到我了!”那人报以冷笑,下一瞬间,四周亮起了明亮的火把,照彻天际。
满目的金光璀璨,在星空之下忽闪忽闪,庄舟微微闭起眼,两匹马先后踏进一处天然的石门,之后大门缓缓合起,咯吱吱——厚重的声音回绕在耳际,火光便愈发明盛了。
“哈哈哈——。”她被狠狠从马背上扔下来,抬眼迎着那男人放肆的样子,她咬着唇偏过头。
纬纱从马背上跌下来,已然转醒,见四周的阵势,吓得连滚带爬跑到她身边。
“怎,怎么办?”
四周站立的皆是持刀的彪形大汉,满脸横生的肥肉,晒得黝黑的肤色,瞪得如牛一般的眼睛。
天——土匪窝吗?
“把这两个女人带下去!明日一早耶律焱若敢来,便把她们吊在城门上!”带她回来的男人对手下呼喝,引起一阵不小的欢呼。
她和纬纱被带下去,她没反抗,拉着纬纱,跟着两个大男人走到马厩。
他们把她和纬纱关在一个马厩里,两边是健壮的马匹,威武地仰着脑袋喷着气,蹄子在地上踢踏踢踏踢动。
纬纱本来一肚子的害怕想要诉说,可是方才听说北院大王居然亲自追来了!心中不禁狂喜,大王在,她们一定可以安全地出去的!
一脸沉思地望着天上的月,庄舟的目光来回在四处寻索,那些土匪果真是有勇无谋的大傻蛋,竟把她关在马厩里,虽然她不大可能骑马逃跑,但搞些破坏总是会的!
片刻之后,几个大汉驾着马车进来,一共四辆,床上装的是面粉之类的粮食。几个人悄悄说着话,进来放好了马车,便出去。
“刚来的粮食,明早再卸去厨房,现在大哥在大厅里和众兄弟商议,咱们也快去。”
“明日耶律焱会来吗?”
“大哥抓了他的宠妾,他一定会来!”
两个人渐渐远去了。
庄舟耸耸肩膀,她才来这里多久?就变成宠妾了?
寒风萧飒,月光清冷。
一袭黑袍在风中张扬,马儿不安分地踏在沙地上,高高的沙丘上投下悠长的影子,拉出一道阴冷的人影。
“你该提人头来见本王,鬼目。”飒飒的风中他的声音被传出去老远,低沉浑厚。
“属下该死!”沙丘之下一人单膝跪下,是他疏忽了,才会酿成现在的大错!
“传令下去,贺兰山土匪横行,本王奉皇上之命前来剿匪,不必心存仁厚,明日攻破天鹰寨,寨内所有人一个不留,统统杀无赦!”
“是!”
耶律焱眸光转暗,远处的天鹰寨灯火通明,那火光映在他眼中,冷冷地反射出来。
他的东西,就算他不要,别人也休想染指半分!
“这些东西你可当心点儿,会着火的!”
“先别管这些,咱们还是先去大厅,明日辽兵打来了,才好有应对的法子啊!”
“说的是说的是。”
又有几个人驾着马车进来,然后又出去了。
纬纱看了她一眼,问道:“他们在干什么呢?”
“储备粮食和武器,以备作战。”庄舟细细辩闻空气中的味道,刚才那几人用马车运进来好些东西,最后一批——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那么他们弄来的东西竟然是原油!
宋朝已经把火器运用到军事上,原油也有一部分运用,在攻城之时把燃烧的原油桶从城门上推下去,城下的敌军顿时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照他们运来的量来看,明天多半是用在这上面。
她轻轻勾了勾手指,让纬纱把头凑过来:“你不想你们大王死得很惨吧?”
“当然不想了!”纬纱的声音突然大起来!
她赶紧捂住她的嘴,悄声:“现在跟着我做。”
她站起来,瞧着四周没人,便打开马厩的门走出去,纬纱跟在后面。她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把柴刀,握在手里,对纬纱使了个眼色:“跟着我做。”
骄阳似火
辽国大军纵横沙漠,黄沙漫天之下,绵延的军队气势如虹。
天鹰寨在近几年间崛起于沙漠,凭借几个粗野汉子建立起的匪帮短短数年成为大辽忌惮的敌人,沙漠之中的商旅都惧怕他们,每次出行,到了天鹰寨一带,宁肯绕远路从贺兰山翻过去,也不肯途经这里。
辽国的商队出行不少都被劫了,没有人活着回去,那些土匪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早已是辽国的心腹大患!
天鹰寨隐在那一方晴空之下,碧玉蓝空,热风鼓浪。他们依靠一座山为天然屏障,在那里建起了一座城池。守城的土匪紧紧把守着各个要塞,辽军若从下面强攻,定会损兵折将。
“大王。”鬼目策马赶来,“一切都部署好了!”
耶律焱缓缓地点头,抬手挡住眼前的光芒,一只手握着鞭子指向前方:“记住了,剿灭土匪,把那个女人带出来!”
“是!”
天鹰寨的人已经整装待发,首领跨上马背,吩咐下去:“把那个女人拉过来!”
一个小厮慌乱地跑过来,跪在地上颤抖:“那,那女的不见了!”
众人脸上神色剧变,那女的不见了,那么昨晚大哥拟定的计划就全部废了!
首领眯起眼睛,额上的青筋暴现,忽然,他大手一挥:“四处搜索,她们逃不出去!”
他率领部下先去城头挑衅!他们已准备了最厉害的武器,只要耶律焱敢攻,就一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首领前脚刚走了,后面的土匪们均大惊失色地奔过来。
“后面出事了!那些畜生都疯了!”
剩下的土匪们都是煮饭打扫的小厮,基本上没有作战的能力。他们惊慌地跑过来求助。
突然间漫天的粉尘从后院中扬起来,奔腾的马蹄声一瞬间踏破了中午的热浪。
一个厨师大喊:“那都是我们的粮食啊!昨天才运来的面粉!”
听闻的人都大惊失色,那些储备的粮食若是没了,和辽人打起长期的对抗战,他们是必死无疑了!
还没来得及多加思考,已见那粉尘越来越近,中午没有风,那些白色如烟雾一般的粉尘,就在天鹰寨的上空慢慢汇聚!
马蹄声震天动地,终于还是惊动了在城楼上的土匪们,他们站在高处看到好多马匹疯了一样到处乱跑,有的马还拉着车,车上还装着东西……
等等!那马车上的大木桶!
首领立即下令去制止那些疯狂的畜生,一边又观望下面的契丹大军。他们已经开始攻城的准备了,可是他们的秘密武器却……
拉着原油的马车在前面疯狂地奔跑,车上的每个木桶都被凿开一个大大的洞,马儿一边跑,原油就一路流淌;后面跟着拉面粉的马车,面粉袋上也被划开一条缝,漫天的白色粉尘。
每匹马身上都有一个伤口,她往伤口上撒了一大把盐,她幸运地在运送粮食的马车上发现了盐,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这些马匹疯狂乱跑呢!
庄舟和纬纱悄悄躲过慌忙拉住马匹的人,一直跑向城楼。
彼时大部分土匪都忙着去救原油和面粉,只余下首领和几个属下在楼上观望。
两边的人都在对持。
庄舟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漫天的粉尘已经聚集得差不多了,而且逐渐蔓延到了城楼这边。
没被控制住的马车带着原油和面粉冲过来!
庄舟趁着首领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马匹吸引过去的时候,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火把,拉上纬纱:“跳下去!”
纬纱看了一眼脚下,吓得双腿发软:“好高啊……。”
“少废话,呆会儿你被这些土匪抓到试试看!快跳!”
“看,那个从太阳里飞出来的女孩!”城下的一个契丹士兵突然指着城楼上的一抹人影道,声音是无比的激动。
耶律焱抬起头,瞳孔瞬间缩成针尖般大小的孔!
她到底在干什么!
“跳!”庄舟大喊一声,和纬纱一起纵身跃下,在脚下空了的一瞬间,她把手里的火把狠狠地朝后抛出去!
她曾经在学校是风云一时的铅球冠军!连续初中三年稳稳坐着冠军的宝座,后来上高中突然检查出了心脏病便没再敢做剧烈运动,后来随着病情一天天加重,更是连碰铅球都成了奢望!
教练曾经说她的手臂很有力!
这下没错了!她的火把一扔就是老远,刚好落在一辆拉着原油的马车上,瞬间,熊熊的烈焰连成一片海!
她猜测得果然没错!那些疯狂的马会把原油洒在每一个地方!
现在……只差有限空间了!上天千万要保佑她!
突然,一声巨响在身后爆发!惊天动地,天鹰寨在变成一片火海的下一秒,突然强烈地爆炸!
天空中冲上一道黑烟,无数人惨叫连连!
面粉和原油混合足以构成爆炸的两大条件——可燃物和火源。而且由于面粉在空气中和氧气的接触面积大,所以比较容易发生爆炸。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没有有限空间,但是幸好上天保佑她,大概是面粉在空气中密度太大了,所以,她侥幸胜利一次。这样的爆炸虽然不是特别强烈,但足以让这些古代人吓破了胆,谁让她们偏偏绑架了她这个二十一世纪人类呢?
爆炸在极短的时间内燃烧放出大量的气体,体积的快速膨胀使周围的空气来不及流动就被挤走,向四周扩散的冲击波在风里产生了不小的作用,庄舟和纬纱从城楼上坠落的身体得到了缓解,虽然被弹开了一段距离,但还是比直直坠下来要安全得多!
她们摔在滚烫的黄沙中,身体里的骨架都快散了!
城下的契丹士兵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亲眼看着这个娇小的女人一把火就毁了天鹰寨!而且——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都没有死!
所有人都不禁联想起那日她从太阳里飞出来的情景!
匪夷所思!
耶律焱策马来到庄舟身前,低头打量着这个神奇而又充满力量的女孩子!
此刻她满脸苍白地躺在沙地上,一旁的纬纱已经坐起来,除了身上还有些疼,她基本没受什么伤。
再抬头看天鹰寨,已完全在熊熊的烈火之中,她不禁暗暗佩服这个神奇的女孩子。
庄舟捂着疼痛不已的心口,艰难地爬起来,抬起头对耶律焱说:“里面不会再爆炸了,你们可以进去,定能端了这土匪窝!”
耶律焱一声令下,契丹士兵英勇地杀进天鹰寨!他们如入无人之境,那些还活着的土匪躲在角落里,早已被吓得浑身颤抖,忘记了反抗!
刚才那一声巨响,他们都亲眼看着无数兄弟,包括首领在内都一起被那团腾起的大火卷了进去,巨大的力量瞬间焚毁了他们的身体!
那如噩梦般的遭遇让他们再也没有力量去反抗了!
耶律焱从马背上下来,扶起痛苦不已的庄舟:“你怎么了?”
庄舟伸手去怀中拿药,那保命的小药品她贴身收藏着,可是这一摸,脸色却忽然苍白了!
她的药呢?
怀里空空的,那个药瓶肯定在天鹰寨里丢了!她引发了爆炸,恐怕那药瓶也不会存在了。
她,她唯一的希望都……
庄舟凄然一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可能受内伤了……”
既然老天都不保佑她,她还有什么法子?
他把她抱起来,跨上马背:“我带你去找大夫!”
她恍恍惚惚听着他说的话,感觉像做了一场梦,什么大辽,什么契丹王,什么天鹰寨……她今天的行为若是放在现代,少说也是个死刑!
呵呵,她立了一件大功,剿灭了古代的土匪巢……
眼前的景物都飘渺了,唯一清晰地只有他近在耳畔的呼吸,缓缓地撩拨着她心底一根脆弱的神经。
她已经让他第二次震惊了,今日一战,他料想必会损失大量兵力,但皇命难违,他没有任何办法。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损失一兵一卒,一箭一镞,就除去了大辽和各国共同的心腹大患!
而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在操纵,她的一双手上,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
若她拥有的力量被大宋掌握了,那将来必定是大辽的心腹大患,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将这个女人留在身边,即使她不会帮大辽,也绝对不让她成为大辽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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