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桂树酒坛出酒虫
酒铺后面的小院子四四方方，当中有一棵桂花树，这桂花树的底下有一口井。
师父径直来到桂花树底下，绕着桂花树转了几圈之后说道：“小子，你可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种一棵桂花树吗？”
我想了想，便想到了人情叹当中提到的一种风俗：女儿红，状元红，桂花树下埋酒坛。
会不会是这桂花树底下埋着酒坛子呢？
我便问道：“莫不是这桂花树底下，埋着女儿红或者状元红？”
师父对我真是刮目相看了，一脸欣慰之后又带着一种感伤：“你倒是天生吃羊倌这碗饭的料，只可惜命短点。”
我埋怨道：“师父啊，不带你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咱们不还有点时间嘛，九年时间应该足够把我的阳寿给补回来吧。”
师父呵呵一笑，也没有再打击我的积极性，而是说道：“这桂花树底下的确埋着酒坛子，但是已经不是女儿红或者状元红了。一般来说，女儿红或者状元红都是先埋酒，再种树的，等到桂花树亭亭如盖，女儿出嫁或者儿子娶亲，再把酒给挖出来。
这酒当中沁着桂花的香味，又带着地底的那种阴凉的感觉，十分美味。一般来说过去婚嫁都很早，女子过了一定的岁数再不出嫁，家人就要被课以重税了，所以有十三娘十四爹的说法，十三四岁就可以成家了。”
我听得一脸向往：“要是现在还有这个习俗该多好啊。”
师父对我这种不思进取的思想嗤之以鼻：“过去人之所以着急，是因为活得本来就短，而且经常碰到兵荒马乱，水火无情，旱灾涝灾蝗灾疫灾，人生苦短当中的苦短，其实就是又苦又短。现在咱们生活多好啊，十三四岁，正是上学的年纪，用来结婚生娃，真是浪费了。”
我也就是过过嘴瘾，被师父教衷肠也就马上打住了，问师父道：“你刚才说这树底下不是状元红或者女儿红，那它是什么呢？”
“一般来说状元红女儿红，都是存十几年的酒，一旦存上三十年，酒就有变化了，结果你看这酒铺子的老板，是一个女掌柜，胳膊上还点着守宫砂，看她的年纪应该过了三十了，却是云英未嫁，你说这桂花树底下藏着的是什么东西？”
“难道这底下藏有地宝？会是什么地宝呢？”
师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背手绕树转了几圈，然后拿出平时探路用的小竹棍来，这小竹棍一头圆一头尖，尖的那头被削成一个叉子形。
师父绕完圈，计算了一下位置，突然一竹竿插在一处泥土当中，他的手劲很大，竹竿扦入泥中就仿佛筷子插在豆腐上一般，师父一拧竹竿后面，一声闷响之后，师父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散，往这竹竿后面倒下去。
片刻之后师父提起竹竿来，竹竿尖的那一端有一条桃红色的虫子正在挣扎，这虫子满身酒气，竟然仿佛是一个喝醉酒的美人一般，娇憨地睡去。
我也是心中一惊，脱口而出：“这是天灵？这虫子难不成是酒虫？”
师父哈哈一笑道：“不错，算你有点眼力，这就是酒虫，虽然只是下灵，但是酒虫碰到识货的，也能卖个好价钱。”
他一边说一边从渔鼓之中取出一只金竹上面截下来的一段竹筒来，欢天喜地，将这酒虫装起来。而我却突然有点过意不去，问师父道：“咱们就这么把人家家里的天灵地宝给牵走了，会不会有点对不起人家啊。”
师父似乎早等着我问这个问题一般，直接反问我三个问题：“这个店老板明明夫宫明显面带桃花，命中注定应该早早嫁人，为什么到现在迟迟没有嫁人？你再看这酒铺子挺大，为什么要让一个云英未嫁的女人抛头露面？酒铺子的生意让她一个人十分辛苦，哪怕经常有恶客来扰，为什么她不肯关店大吉？”
我根本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张了张嘴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幸好师父也只是卖一个关子，并不是真要让我回答，见我沉默他直接解释道：“所以你看东西还是太浅啊。这酒铺子叫做林老六小酒铺，就说明这个酒铺子是祖上传下来的，都是由男人继承的酒铺。结果这会儿却交给了一个女人手里，也就说明这是林老六的女儿，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嫁人，就是因为被这酒铺子给牵绊住了。
哪怕是有恶客上门，哪怕这酒铺子生意做得辛苦，她也不想把祖上传下来的这酒铺给关掉，为什么呢？传承，一直都是一种责任，她承担了这种责任，哪怕这是一种负担。而酒铺子生意好，原因就在这酒虫身上。只要我们把这酒虫给牵走了，过不了多久这酒铺子里的酒就不好卖了，她自然而然也就放下了这种责任与负担，该正式去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我听着师父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可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要是我是酒铺子老板，这祖传的铺子到我手上黄了，我一定会十分伤心的。
不过我不是她，我也不知道她到底会怎么选择，这酒铺子若是黄了，对她到底是一种解脱还是一种愧疚的枷锁。
师父见我还是过意不去，便说道：“其实今天在这小酒铺里咱们是一绳牵双羊，除了这个姑娘酒铺子里的酒虫之外，还有另一件天灵需要咱们去牵。”
我突然想到之前师父随手弹了一滴酒水在那个无赖恶客的身上，难道师父是想从他身上顺手牵羊不成？对于这种恶人，夺了他的运气，憋走他身上的天灵地宝我是半点负担都没有，所以我催着师父说道：“那还愣着干啥啊，咱们赶紧把那个家伙身上的天灵给憋走吧。”
师父却是拿竹竿子敲了我的脑袋一下骂道：“小子你这急性子真是害人不浅，顺手牵羊也得讲策略的，哪有愣牵的，那个无赖恶棍不好惹，咱们两个瞎子要不有点准备，一会还不得吃上一顿老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