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正文
木寒汀向来稳重。
譬如此时,荻奴人的箭都搁她头顶上了,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是为了救江然才被抓的,在她被抓的地方留了标记,只要她的同伴看到标记,一定会赶来救她。
不超过三日,他们就能找到这里来。
在此之前,她需要忍耐一下。
早在进入秘境之前,她就听说过这群荻奴人的厉害。
据说那些有去无回的修士,很大部分都是被荻奴人折辱而死。
这些未开化的野蛮人凶残、粗鲁,擅长围狩、埋伏,专门捕杀进入秘境的修士。
丛林环境非常适合荻奴人生存,更何况还有天然溶洞作为掩护,一般人很难找到这里来。
但木寒汀的同伴不是一般人,她兄长木戎凯是安遥城主嫡子,大师兄庄凰是安遥剑派掌门亲传弟子,与她有婚约的江然则是京中六皇子。
在她的印象里,这些人都本领滔天,对付这伙荻奴人根本不在话下。
眼下,这名高个子的荻奴人拿着箭在她面前挥来使去,嚷嚷着她听不懂的语言,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眼球突出,神情凶狠。
几次作势要拿箭头扎她眼睛,不停地吓唬她。
木寒汀往后退了几步,揣测着这名荻奴人口中的话,同时朝离她最近的一个人质看了一眼。
被抓到洞穴的不止她一人,她粗略估计了一下,至少有三十来个。
关押的时间长了,一个个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难以认清长相。
除此之外,他们每个人脚上被拴着厚重的铁链,走路时铁链拖在地上,和砂石摩擦着发出声响。
在这种环境下,每个人都难以自保,更不可能插手管别人的事。
对于刚被抓来的木寒汀,他们顶多投出同情的眼神,除此之外爱莫能助。
木寒汀能理解他们,接下来与他们相处的日子,能保持相安无事便是万幸了。
但这时候有人出声提醒道:“他让你退后,带上镣铐。”
木寒汀微怔了下,显然没有想到有人会帮她,很快她照做了。
铁镣就在她左手旁,蛇窝里堆积的蛇一样,互相纠缠着,有些是刚从死人身上摘下来的,斑驳的血液尚未凝固,还滴着血。
她摘下其中一条,费了点力气才将那条铁链和其他的链子分开,叫镣铐套在脚踝上,再将镣铐的钥匙递给那名荻奴人,表现得十分顺从。
那名荻奴人终于满意了,又朝她吼了几句才离开。
木寒汀是安遥城城主之女,此次前来秘境试炼,原本只是混个资历而已。
他们一行五人,包括她兄长在内、其他人都信誓旦旦要保护她,可谁能想到——
最后被荻奴人抓走的会是她。
被人大吼大叫、和一群又脏又臭的男人关在一起、被严密看押着……木寒汀从未受过这种待遇。
其他人或倚在墙上,或颓坐在地地上,不怀好意地打量她。
“接下来还有得受了,”同被看押的人低声与她说话,“看你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吧,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
他正是之前出声提醒她的男人,木寒汀打量他一眼,暗自诧异,犹豫着道:“你们不是也一样,来秘境试炼的吗?”
男人轻笑了一声,带着轻蔑的意思。
木寒汀意识到自己判断错误了,便不再出声。
仔细看才发现,这男子脸上刻着奴隶的符号。
奴隶和修士是两种人,前者是因为无路可去逃到了呓语秘境,后者则是专程来此地试炼的。
那人说:“后山也有一个,应该和你一样也是来试炼的,现在只剩下一摊烂肉了。”
木寒汀没应声,从容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如果因为一开始他出声提醒自己,就把他当一个可以信任的同伴,那她一定大错特错了。
洞穴里好几个人笑了,纷纷道:
“烂肉是烂肉,可前几天我去看,还吊着一口气呢。”
“眼睛都被挖了,手脚都是断的,怎么还能活?”
“修士就是不一样,要死还得先受一番折磨,得慢慢死才行哈哈哈。”
她面色淡淡,目视前方空气,既没有这些人预想的害怕、惊慌,也没有表现出要和他们打好交道的样子。
男人们的挑衅没有得到回应,便觉得无趣作罢了。
一上午过去,她大致弄明白了这里关押着的都是什么人:
三名落单的修士和三十一名奴隶,再加上一位他们说的“后山那位只剩下烂肉的修士”。
三名修士各自坐在角落里消沉,自暴自弃、一言不发,偶尔打量她一眼。
而这伙奴隶们原本要送往北郡修长城,中途逃了出来,无路可去才来到了这片森林,即修士们常说的“呓语秘境”。
换作从前,木寒汀从未正眼瞧过奴隶们。
他们住在城中最脏最臭的街道,穿着破烂的衣裳,做着最苦最累的活,稍微靠近都能闻到一股刺鼻味。
但是现在,木寒汀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尽可能地去记住每一个人的特征。
她笃定,江然他们很快会来救她,但等待救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她需得时刻提防着荻奴人和这伙被关押的人。
主动与她说话的人唤作“黑鱼”,看上去二十出头,神情散漫,一脸拉渣胡子不算深,如果平时都有剃的话,那他被关在这里至少有半个月了。
他在这些人中威望很高。
中午荻奴人给他们发干粮的时候,有些人还将抢到的食物分给黑鱼。
他扔给了木寒汀,态度与其说“关照”,不如说更像“施舍”。
木寒汀接过去,一口咬下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从未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跟嚼木头渣子一样。
她察觉到黑鱼的视线,后者正在观察她,似乎是在考量她的价值,推算她在这种环境下能活几天。
于是她闷着头,用力去咬干粮,努力咀嚼并咽下去。
黑鱼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又拿叶片给她分了点水。
水储存在一洼地里,是他们清晨收集而来的,须得省着点喝。
她将干粮泡在水里面,终于能吃的下去了。
吃完粮,他们被差使着去做苦役,徒手搬运山石,将后山挖出来的山石搬到一个叫“天坑”的地方,对其进行填埋。
“荻奴人为什么要埋这个坑?”
稍有空暇,木寒汀便打听消息。
“不清楚,没人问过,”黑鱼有些不耐烦,“少说几句话,想挨打吗?”
正说着,身后荻奴人呵斥一声,铁链挥了过来——
一直到天黑,木寒汀没少挨到打,左臂更是皮开肉绽,疼得她龇牙咧嘴,衣裳很快被血染红了。
她心里发誓:等她离开,一定杀了这伙荻奴人,将他们的尸体扔到天坑里,将整个山头荡平!
江然他们知道她受了这么多苦,会如何心疼她呢?
还有她爹娘……肯定会难过死了。
还是不要让爹娘知道的好。
此时此刻,他们应该心急如焚,在四处寻找她的下落。
尤其是江然,她是因为救江然才被抓的,他心里该有多内疚?
木寒汀蜷缩着坐在角落里,脸埋在膝盖上,想着他们,不一会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耳边火焰发出“哔啵”的声响,她越睡越不安稳,猛地一下惊醒过来。
浑身冷汗,血液凉了一半,双手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
火焰照着她苍白的脸,映着她那双陡然睁大的眸子。
“魇着了?”一个声音在旁边说,“别坐那么远,着凉了不好。”
借着火光,木寒汀辨认着这张脸,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叫“苏子易”,是当初她在呓语秘境里、一同被关押的修士。
荻奴人拿铁链抽她的时候,苏子易默默为她挡了很多次,格外地关照她。
譬如现在,旁人都睡过去了,呼噜声此起彼伏,苏子易却在看着火,刻意将火堆的位置往木寒汀的方向挪了挪,生怕冻着了她。
她记得清清楚楚,苏子易的愿望是参加仙门校考,成为一名器修。
她曾向他许诺,等她的同伴赶过来,他们一定能平安无事地离开呓语秘境,一起去参加仙门校考。
可最后呢?
她等来了救援,可一同被关押的人只剩下三个,苏子易也死在荻奴人的箭下,尸体被扔进了“天坑”。
她以为她至暗的时刻终于过去,可等待她的,是安遥木氏被灭门的消息,以及更多的……不能回顾的经历。
木寒汀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苏子易,耳边是火焰“哔啵”的声响。
她渐渐地理解了现在发生的事情:她好像……回到了被关押的第一天。
她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在呓语秘境里傻乎乎地等待援兵。
既然重新选择,她要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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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着写一篇乘风破浪、大杀四方的大女主文,男主还没露脸,不是文案中的任何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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