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5.
在山洞里度过了两个不眠的晚上,木寒汀体力尚可。
当务之急,是要阻止孙流的计划。
木寒汀记得清楚,孙流是在她被关押的第三天晚上逃出去的。
在他之后,轮流看守他们的荻奴人数量多了两倍,一旦发现他们有小动作,都会狠狠地抽打他们。
当时那种处境下,木寒汀能做的只剩下等待了。
清早醒来,木寒汀就在留意孙流的动向。
他长得瘦弱,相貌平平,放在人群里根本注意不到他。
正因如此,对于他人投来的目光,孙流也格外地敏感。
他发现木寒汀在打量她,不由地皱了下眉头,将脸低下去,努力让自己没有存在感。
但是木寒汀再而三地打量他,还主动与他搭话,问了他名字。
“他叫孙流,”苏子易替他回答,“跟我差不多同时被抓来的。”
木寒汀道:“可是江东孙氏?”
“不是,”孙流低眉顺眼,简短地说,“江北的,没什么名气。”
其他人也觉得奇怪,木寒汀平时也不怎么搭理人,怎么主动与人说话了?
这时候荻奴人过来了,呵斥他们不要交头接耳,木寒汀刚岔开神,孙流就走开了。
他是有多不喜欢人们的目光?
还是因为心虚?生怕露出了马脚?
人都是自私的,孙流身材瘦小,经不起荻奴人的奴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里,也尚可理解。
但是木寒汀想跟他说上话,暗示他再忍耐几日,到时候他们会杀光所有荻奴人,一个不落地离开呓语秘境。
充足的准备,才能保证计划顺利进行。
上午她和苏子易留在山洞里,在两名荻奴人的严密监管下,继续制作木具。
黑鱼推着苏子易制作的小推车,带着其他人去搬运山石。
他昨天才挨了打、在树上吊了一天,这会儿就像没事人一样,接过推车,高高兴兴地去搬石头。
当着苏子易的面,他检查了小推车,大大方方地承认:“没想到姓苏的这傻子还挺有本事。”
苏子易:“……”这是在夸奖他吗?
不管怎么样,苏子易心里头还是有些高兴。
木寒汀知道黑鱼心情好的理由,看破却不说破,低头帮苏子易削木头。
荻奴人办事牢靠,一上午过去,又往山洞里囤满了木材。
好在他们住的溶洞两头通透,很适合囤积木材,不用担心受潮,而且风干得很快。
木寒汀忍不住怀疑,荻奴人这是打算让苏子易给他们盖个村落出来吗?就挺离谱的。
一上午,她和苏子易忙个不停,稍微歇息,荻奴人就会呵斥他们。
她找不到机会与孙流说话,只能寄希望于中午时分了。
中午呓语秘境雾气完全散去,烈日炙烤着山头,荻奴人给他们发了粮,允许他们有片刻的休息。
搬运石块的人都回来了,木寒汀的目光依次从人群中扫过,心里咯噔了一下:
孙流不在这里面。
他实在太不起眼了,一时半会不在山洞,竟然没人注意!
木寒汀有些紧张了。
她担心孙流这个时候已经在逃跑的路上了!
她一遍遍地回忆过去的每一个细节,去寻找更多的印证——她不可能记错,孙流是第三天晚上逃走的,这天下午他应该还在人堆里。
见她有些失神,苏子易关切道:“木姑娘,你怎么了?”
“没事。”木寒汀说着,低头用力咬了一口干粮,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从小跟着师门学剑,体力还算可以,但再怎么强韧的体格也不可能不吃不睡一直熬下去。
身后有人慢吞吞地凑近,木寒汀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说:“你找孙流,是吗?”
是黑鱼,他一定也发现孙流不见了!
在荻奴人眼皮子底下,木寒汀没有回头看他,假装在吃东西,低声问:“你知道他在哪吗?”
黑鱼:“他一会就回来了。”
木寒汀悬着的心,才终于沉下去一半。
苏子易听到两人传密语,回头看了黑鱼一眼,神情不太高兴。
黑鱼直接拿指头戳他脑门,骂他:“傻子!”
苏子易:“……”就很过分。
果然,没过多久,木寒汀又在人群里发现了孙流的身影。
她甚至忍不住感慨,长得平庸也太方便了,短暂地消失一会,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但孙流始终避着木寒汀,小心提防着她,不愿意和她有所接触。
木寒汀在人群里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和她说上一句话,孙流他自己也会变得引人注意的!
他刻意保持着距离,以至于木寒汀还是找不到和他说话的机会。
见她心不在焉,眼神在人群中到处瞥来瞥去,黑鱼忍不住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他想逃,”木寒汀简单明了地说,“必须阻止他。”
黑鱼有些意外。
和那姓孙的狗修士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从来没看出来那狗东西脑子里在盘算这些,木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话也不知道当问不当问,木寒汀比他想象的要高深莫测,指不定就是能一眼看穿人心呢?
木寒汀道:“我猜的。”
黑鱼:“……”他怀疑木寒汀有读心术。
“我去试探一下。”黑鱼说。
他有一下午的时间,可以盯住孙流,一旦孙流有小动作,他都能及时发现。
傍晚,劳作了一整天的奴隶们都回来了,孙流也在其中。
黑鱼朝她报告:“他很规矩,知道我在盯着他。”
木寒汀:“你问他了吗?”
“问了,”黑鱼冷瞥他一眼,“他装傻,什么都不说。”
木寒汀毫不意外,但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了。
她必须单独跟他谈一谈。
这会儿所有人都聚在山洞里,好几双眼睛都在暗中盯着孙流。
既然他警惕性这么高,在发现被人盯上后,说不定会推迟逃走的计划。
木寒汀也没有盯得太紧,假装在闭眼休息。
有人轻轻推了她一下,提醒道:“他起身了。”
木寒汀睁开眼,看到孙流在一名荻奴人的看押下,起身去解手。
她也跟着起身,脚镣拖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个时期,荻奴人看押得不算太严格,只要脚镣声在附近,荻奴人基本是放心的。
她起身后,孙流回眸瞥了她一眼,暗暗地惊讶。
连解手也要跟着人家,可以说非常地变态了。
木寒汀心里盘算着:就算没机会和孙流说上话,但她这样三番五次搞人家心态,起码还是能干扰对方,让他逃脱不成功。
孙流解手完很快就回来了。
他刚坐下来,黑鱼主动坐在了他左边,木寒汀坐在了他右边,霎时所有人都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没有人开口说话,目光却足够杀死人了。
孙流神色僵硬,脊背都挺直了,如坐针毡。
他竭力保持冷静,表面上仍是那副装傻充愣的模样。
他讨厌被人注视,脑海里飞快地盘算:他的计划暴露了吗?接下来该怎么办?是铤而走险继续实施计划,还是慢慢和他们周旋?
自从木寒汀来了以后,事情完全不一样了。
造什么推车?荻奴人用完他们,会将他们全部杀掉的。
苏子易犯傻也就算了,就连黑鱼他们也跟着犯傻?难道他们真的指望木寒汀的同伴会来救她?
都已经过去三天了,半点消息都没有,没准他们已经放弃木寒汀了。
他必须离开这里,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被荻奴人杀死的。
孙流烦恼极了。
夜幕降临,山洞里生了火,火光照着一张张疲惫的、各怀心事的脸。
有黑鱼他们帮忙盯着孙流,木寒汀精神稍稍松懈下来,继续闭目养神。
可就在这时候,荻奴人进来了。
两名荻奴人男子大步朝木寒汀走过来,拽着她、粗鲁地将她拖出山洞。
“木姑娘!”
苏子易急忙大喊,冲上去拦住荻奴人,随着一声疾而厉的破空声,荻奴人的铁链甩在苏子易身上,当即皮开肉绽——
荻奴人凶神恶煞,瞪大眼睛怒吼着呵斥苏子易后退。
苏子易挨了两下铁鞭,顿时就受不住了,跪趴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荻奴人将木寒汀带走。
所有人提心吊胆,几个人上前去拦,都被荻奴人挥舞着铁链斥退。
而这边,孙流终于松了口气,趁着混乱,悄悄地溜出了人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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