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安婕妤入土为安
一听昌佑下旨要将安沐晴的灵堂设在含元殿的正殿里面,而且还要身在京都的每位在职官员的夫人都去陪灵,本来还在为安沐晴遇刺身亡有些扼腕叹息的老丞相景荣忍不住将手中的象牙杯摔出去三丈远。
“荒唐!荒唐至极!”
丞相夫人见状不过是上前劝解了景荣几句,结果被他吹胡子瞪眼的好一番说教,只把个老夫人气的,差点儿收拾东西回了娘家,要不是一群儿孙辈的劝着,老两口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
对于此事有着相同想法的人还有皇叔昌廖和上大夫梅远。
景荣和昌廖还有梅远三个人凑在一起叽咕了半天之后,拦住了各自夫人进宫的脚步,换成他们自己亲自前去。
在进宫之前,他们三人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甚至都决定血溅含元殿了,谁承想昌佑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好说话。
“三位爱卿言之有理,将晴儿停灵在含元殿实在是有些不妥。”
景荣他们赶紧趁热打铁的道了一声皇上圣明,并问道:“不知皇上准备将安婕妤换至何处安置,臣等也好搭把手。”
就见昌佑低头认真思索一番,猛然抬头唤福源道:“你去禀报淑贵妃,让她将清宴殿收拾出来......”
那清宴殿可是皇上和文武百官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就算是太祖皇上和先皇驾崩之后都没有停灵过的地方,景荣他们能同意将安沐晴的灵柩停在那里才算是笑话!
“皇上三思,清宴殿乃是我大昌朝......”
昌佑一抬手打住梅远的话,似笑非笑道:“三位爱卿的提议朕已经允过一次,也同意将晴儿的灵柩令行安置,只是天下之事向来只有再一再二,可是没有再三再四的说法的。”
原来昌佑从一开始就没有将景荣他们三个的话放在心上,客气一下子也不过是为了他们面子上不太难看,谁知这三个人当了真不说,还非要让昌佑按着他们的意思去安排,皇上陛下可不是得恼么。
景荣还欲在说些什么,却被昌廖一把拉到了身后,同时梅远上前跟昌佑抱拳行礼,说是既然皇上心意已决,那么臣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之后更是和昌廖一左一右架起景荣就往回跑。
景荣被弄了个措手不及,等到完全回神的时候,自己早已被架到了一里开外。
“你们两个快些将老夫放下来!”
谁知昌廖和梅远闻言却是跑的更快,几乎是一口气跑到了宫门口才将景荣放了下来,然后双手叉腰呼哧呼哧的直喘。
景荣伸手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半天之后将两只手掌猛然一击,摊开之后无奈道:“老夫怎么不知你们两个竟然是如此的贪生怕死!”
梅远道:“老丞相,并非是咱们两个怕死,而是因为安婕妤的灵柩摆放丢了性命,实在是不值得。”
昌廖也跟着开口道:“最怕的是就算是咱们死了,皇上照样将安婕妤停灵在含元殿!”
“劝谏皇上而死,哪里有什么值不值,你们两个害怕转身出宫就是,老夫绝不会硬拦着你们。”
昌廖和梅远对视一眼侯,忽然间又将景荣架了起来,出了皇宫之后直接将他塞上了马车不说,并且梅远还将车夫赶了下去,自己亲手执起马鞭,一鞭子甩在马屁股上,直冲着自家的方向而去。
是的,他决定将景荣带回自家家里去先关起来,不然的话,丞相府里哪个能经得住他吹胡子瞪眼睛的撒火儿。
马车里面,昌廖对着景荣苦口婆心劝说个不停。
“谁不知道安婕妤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平日里从来不仗着自己的宠爱嚣张跋扈,反倒在朝政上没有少帮皇上的忙.......”
“哼!太祖爷开国之初就定下了规矩,后宫不得干政!”
反正安婕妤有没有祸害朝臣,昌廖决定直接无视景荣这话,继续不停的消耗口水道:“你说你也算是看着皇上从个小孩子一点点长到这么大的,你什么时候见过他脸上那么吓人的神色?平日里总说自己揣摩皇上的心思没有七分也有五分,怎么这次你一分都揣摩不出来了呢?”
景荣对着昌廖直哼哼,结果昌廖直接伸手捂住了他半张脸。
“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宫里将安婕妤的灵柩停放在什么地方,而是宫里怎么就会发生这么恶劣的事情!”
被捂住口鼻的景荣啪的一下将昌廖的手拍开,气道:“现在你倒是一套一套的,怎么进宫之前不听你说上一个字?!”
“我这不是懂得见风使舵么!皇上那里咱们一点儿都不劝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但是劝不下来也没有必要非吊死在一棵树上不是?”
景荣实在是不想再看昌廖那一脸大道理的模样,索性抄起双手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可别忘了你是皇上的叔父,百年之后见到太祖爷和先皇,我倒要听你还这么巴巴的能说!”
“好说好说,只要老丞相你不要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咱们什么都好说。”
......
含元殿的正殿,已经被杨彩鱼布置成了花的海洋,御花园里所有鲜花几乎都被采了下来,各种花香混在一起,那味道浓烈的,可以说是随时随地都能将人呛出一连串的喷嚏来。
四王爷昌棋和王妃张羽樱是最早赶过来的,张羽樱那张脸一看就是狠狠哭过了一场的。
昌棋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对着安沐晴的牌位拜祭一番之后,直接找到了昌佑,开口问道:“皇上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一查到底!最后无论查到哪个身上,朕都要将他扒皮拆骨给晴儿报仇!”
“皇上,臣弟闲散了这么几年,这件事就交给臣弟去办吧,包管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
就见昌佑点头道了一声好,然后就又将目光转到了安沐晴的身上,昌棋以为他不再说话,谁知却听他悠悠道:“晴儿下葬之后,朕就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昌棋知道他皇兄现在没有什么谈论其它的心情,嗯了一声就退了下去,正好看到逸王也到了。
昌鸣的目光在大殿中转了一圈,就看到了张羽樱,不禁对着昌棋苦笑道:“你是知道的,父皇在世的时候曾下了严令,不许你二嫂进宫门半步......”
昌棋拍了拍昌鸣的肩膀,道:“皇上才不会因此就跟二嫂计较的。”
这时候,不断有大臣们的夫人赶过来陪灵,但是直到最后,都没有看到景荣、昌廖还有梅远的夫人到场。
昌佑的目光扫视全场之后,直接吩咐姚氏兄弟去将他们三个的夫人拖进宫来。
那可都是堂堂的一品诰命夫人啊,皇上竟然派人去拖,那些个到场的夫人们不由暗自庆幸自家老爷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和皇上杠,同时狠心在腰间或者是大腿上死命一掐,生生逼出来两泡眼泪,看起来好不伤心。
......
同一天之内,杨彩鱼已经安排好人给安沐晴刨好了坑,而且还是老大一个坑。
因为事情发生的突然,又是在初秋的天气里面,秋老虎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就算是有再多的冰可以用,也不能护住尸体几天,所以昌佑下旨早早让安沐晴入土为安,只说将一切事情都查明之后,再将她风光大葬。
杨彩鱼看着被挖出来的新鲜泥土,想到明天它们就要覆盖在安沐晴的身上,心中一酸,跑到那无人的地方有狠狠大哭了一场才算。
由于明天就要将安沐晴下葬,按说几万应该让所有人都守着才是,但是昌佑却一反常态赶走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守在偌大的宫殿里面。
半夜时分,到了万籁俱寂的时候,灵床前面的金砖地面之下,忽然传来了一下下的敲击声,听起来像是有着某种规律一样,只是从地下传出来的声音,怎么停怎么觉得压抑和沉闷。
这要是那胆小之人,在庄严肃穆的灵堂之中听到这样的声音,怕是就要与灵堂之上供着牌位的那个人一起到阎王爷那里去喝茶聊天了,但是,现在,昌佑听到这中声音的时候,却是双眼忽然一亮,飞快的站起了身子,走到发出声音的那块金砖面前蹲下之后,反手在地面上照着某种特殊的规律也敲击了几下。
片刻之后,就见那块地砖竟然一点点向上升了起来,慢慢的,连带着它周遭的几块地砖一起,鼓起了足有一尺高。
眼看着地砖升到一定高度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之后,长哟伸手将那几块地砖往旁边一拖,就见下面居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然后,一个人从里面探出了头来。
“皇上,一切都准备好了。”
昌佑满意点头道:“杜爱卿办事,朕向来都是最放心的。”
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钦天监的首官杜原献。
只是这个时候的杜原献那里还有一丁点而风流潇洒的模样,从地下爬出来,而且有非常应景的穿了一身灰不拉几的衣裳,看起来就跟只大老鼠差不多。
杜原献从洞里爬出来,根本就没有收拾自己那一身的土,转身趴在洞口,从里面又拽出一个人来,同样是一身灰色的衣裳,不知道的,估计看到他们两个还以为是哪里的老鼠成了精。
被杜原献拽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昌佑赐了个全尸,家里已经搭起了灵堂的太医罗衡!
待罗衡也从洞口爬出来之后,杜原献竟然没有挪动地方,而是对着洞里轻声道:“小心着点儿将人递上来吧。”
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过后,就见有个毫无生气的女子从下面被送了上来,杜原献赶忙伸手去接,罗衡也跟在在一旁帮忙。
“都说死沉死沉的,这话果然不假。”
将那女子完全放平在地面上的时候,杜原献不由顺势蹲坐在了那里,抬手擦拭着脑袋上的汗珠道:“我说皇上,为了找到最合适的人选,臣等可是把人家刚下葬的坟都给扒了,以后要是上天怪罪,你可得给臣等挡着些。”
昌佑细细打量着地上的女子,就见她也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高和安沐晴相仿,身形胖瘦也差不了几分,就连深航那件桃红色衣衫都和安沐晴身上那件好像,于是皇上陛下满意点头道:“两位爱卿辛苦,日后朕定会亲手焚香向上天祷告,这一切都是朕的意思,与你们两位无关,要是上天真要怪罪,一切由朕一个人来承担就好。”
杜原献眨巴着眼睛看回去道:“皇上,臣不过是为了调节气氛,大着胆子和你玩笑了一句而已。”
谁知昌佑却是蹲在他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不管你们两个是不是在玩笑,但朕却是认真的,好了,时间紧迫,我们办正事要紧。”
杜原献点头,扶着昌佑站起了身子,走到灵床前面站定。
罗衡伸手搭在了安沐晴的手腕之上,片刻之后对着昌佑点头道:“皇上,婕妤娘娘的情况很是不错,再过三个时辰就能醒来了。”
昌佑盯着安沐晴的脸很是不舍,良久之后暗自咬牙转过身去,说道:“你们带晴儿走吧,路上千万要小心。”
罗衡道:“有崔嬷嬷一路照顾,皇上你就放心吧。”
杜原献知道昌佑心中不舍,可是这种时候又容不得他们儿女情长,只能对着安沐晴低声念叨了一句得罪,然后两手一抄,稳稳的将她抱了起来。
罗衡早就回到洞口前给下面打好了招呼,再三叮嘱着所有人要小心,就听下面崔嬷嬷的说道:“还请罗太医转告皇上尽管放心,有老奴照护着,婕妤娘娘绝对连一根发丝都不会掉。”
背对着他们的昌佑,两只手握的死紧,强迫着不许自己回头,就怕多看上哪怕只有一眼,自己就再也舍不得将小兔子给送走了。
顺利的将安沐晴送下去之后,杜原献又和罗衡一起,将地面上的女子抬到灵床上面放置好,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多有得罪之类的话,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侯,杜康打开随身携带的小药箱忙活了起来。
就见他拿出来一瓶药水倒在手心些许,然后在那女子脸上不停的涂涂抹抹,一刻钟之后,那女子的脸竟然变得和安沐晴一模一样,若是不是凑的极尽仔细分辨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她只是一个冒牌的安婕妤。
不知何时转过身来的昌佑,虽然早就知道罗衡有这么一手绝活,但是如今亲眼看他实战这鬼斧神工般的技艺,还是赞叹不已。
将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杜原献和罗衡向昌佑道别,昌佑自然是不放心的嘱咐了再嘱咐,就怕安沐晴受了丝毫的委屈,直到杜原献和罗衡都差点儿指天发誓了,昌佑才算是稍稍放下了些心。
“你们只管好好照顾她,待她醒了,凡是不许你们任何人多嘴记住了吗?”
“回皇上,臣都记住了,绝对不会对婕妤娘娘多嘴一个字。”
昌佑点头之后,终于开了天恩抬手放人,待杜原献和罗衡从洞里离开之后,昌佑将一切都恢复到原样,又看了那已经变成安沐晴模样的女子一眼,高盛吩咐所有人都过来给安沐晴守灵。
......
第二天出殡的时候,杨彩鱼专门拍了梅心过来,对昌佑说自己身体不适,就不跟着去了,昌佑知道她是不想面对安沐晴被埋入黄土的伤心时刻,也就没有勉强她,反而嘱咐梅心要好生照顾她。
至于皇后柳含烟么,则是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昌佑也不理会,好似宫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人似的。
各位诰命夫人不见皇后,心中难免嘀咕几句,只是嘀咕归嘀咕,她们倒是没有胆子说到嘴上来。
杨彩鱼给安沐晴刨出来的坑就在皇宫正西边一条河旁边,不多时就到了。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那就是昌佑真的派人将景荣、昌廖和梅远的夫人拖进了宫,所以现在就算是皇上陛亲手给安婕妤扶灵,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多一句嘴,只是大多数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嘴上不说,脸上多少都带了些情绪出来。
四王爷昌棋看到之后,施施然的从他们身边走过,不紧不慢道:“你们这些左拥右抱一堆如夫人环绕的人,现在又不是你们死了心爱之人,体味不到人家心里那种锥心刺骨的疼,还是老老实实看着人家伤心的好,心里都消停些,就当给你们自己积攒阴德了吧。”
皇上不敢惹,但是这位四王爷同样没有人敢惹,更何况他还没有指名道姓的,一群心里有想法的人只觉得像是吃了一口米糠团的团子,就算被噎的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噎只能生生忍着。
来到了提前刨好大坑之前,十来个抬灵的小太监无比小心的将漆黑棺材放到了大坑底部,就在昌佑将第一把土撒向棺材的时候,小叶子顾不得自己已经沙哑到不行的嗓子,痛喊了一声主子之后就要往坑里跳,幸好姚乐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了她。
谁知那小叶子一看姚乐拽住了自己的胳膊,挣了两下没有挣脱之后,一张嘴就向他的手背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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