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画卷上的秘密
柯伯召这人最是有耐心,魏淑歌走的这段时间,他一直等在乾元殿的后园子里没走,仿佛真的是不死不休。没等到赵靖,他不愿离开乾元殿。到底是出于担心,还是因为私心,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魏淑歌到了后园子里,冲着柯伯召行礼,“丞相大人,您这也不怕耽搁了您的正事?皇上这头还没什么动静,您要不先行回去罢了?若是皇上问起,奴婢一定如实禀报,您看可行?”
“身为臣子当心系帝君周全,以维天下之平。若是皇上不能周全,那我这当朝丞相,又该是谁家之臣,护谁人江山?”柯伯召轻叹,“你们不必多说,今儿没见到皇上,本相是不会离开的。”
他是这样的斩钉截铁,让人没有置喙的余地。见柯伯召这样坚决,魏淑歌和赵远南对视一眼,便也没再坚持。只不过瞧着寝殿大门紧闭,想着里头的情形,魏淑歌觉得皇帝怕是没那么早出来。这会,醒没醒还是个问题。
其实赵靖醒了,只不过脑子还有些混混沌沌的,分不清眼前的真假虚实。犹记得失去意识之前,周之继进了寝殿,在她耳畔道了一句“得罪了”,之后她便觉得身上的血似乎被抽干了。腕部的痛楚,让她一瞬间变得脑子清醒起来。四下已经没有了周之继的踪影,而她的身子冷得入骨。
此时此刻,她的头正枕着东方未明的腿,这男人就像泥塑木雕一般靠在床柱处,双眸微合。她仰着头,刚好能看到这男人的下颚,她一觉睡醒竟能看到他疏疏密密的胡渣子。男人的面色青白,身子不似从前的温热,倒是有些出奇的凉,好在比她胜一筹。
约莫是意识到怀里的动静,东方未明睁开眼睛,低头望着膝上的人儿。苍白的小脸,永远都是皱着的眉头,一双淡淡然的眸,没有半分情愫可言。她看他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寻常女子死而复生之后的歇斯底里。没有感激,也没有怨恨,平静得像个陌生人。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她知道,自己差点死了;她不知道的是,他也差点没命。
“仲……唔……”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俯身下来,堵住了她的嘴。温热与冰凉相互胶着,唇与齿,舌与尖做着最亲密的事,难舍难分的辗转,抛却了一切的恩怨情仇,只享受这片刻的岁月静好。
唇齿相濡,劫后余生。
直到她喘不上气来了,东方未明才肯放过她,平静的眸子里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让她能完完全全的坐在自己的怀里,就像抱着小丫头似的,裹得这般生紧。
“你要杀我?”她问,没再用“朕”来形容。
“一开始,是!”他没否认,指尖轻轻拂去她面上的散发,“怕吗?”
“如果一开始就是这样,又有何惧?”赵靖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的她发现自己的心跳竟也随着他的心跳速度一致上下。安静的氛围里,你能感受到心脏敲击着胸腔是什么感觉。有力的,活着的感觉,还不赖!
赵靖敛了眸,“那么又为什么要救我?是因为血不够,得再养养?就像是猎人,吃不完的猎物先养着,等到饿了再宰杀。你就是那猎人,我便是那猎物,所以我还不到死的时候。”她苦笑,“是因为崔南山不在,我身体里的东西,还不到成熟的时候?仲父可知,等死是什么滋味?”
东方未明没有回答,仍只是抱着她。
“仲父从一开始就想让我死,所以崔南山走了,是因为我体内这东西还不够完美,不能达到极致的要求。若是有一天,崔南山回来了,你是不是会直接取出这东西,要我死?”赵靖盯着他的眼睛,盯着他俊美无双的脸,她想看出他一丝丝的情绪波动。
但显然,赵靖失望了。
在东方未明的脸上,没有半分裂痕,他还是那个最初牵着她走上金銮殿,走上皇位的摄政王。东方未明一直是东方未明,变的是赵靖,从十岁登基逐渐到了十三豆蔻,所以说人一旦生了心肠,便是彻底输了!赵靖忽然觉得魏淑歌是对的,谁先动情谁就输了。
东方未明是什么时候走的,赵靖没有在意。她太累了,失血太多还能醒来已经实属不易,所以这会她便当自己还昏睡着,什么都不知道。她还不知道的是,柯伯召仍等在外头,即便东方未明离开了,柯伯召也不敢走。
不过东方未明一走,魏淑歌就把消息送出去了,毕竟南宫醉那头还等着呢!皇帝没事,他们暂时不必孤注一掷,说起来也是一桩幸事,毕竟这会他们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一击必中。
芳华斋里,温如笙一口血喷在地上,身子颤得厉害,惊得景色骇然瞪大眼眸,手中的汤药瞬时打翻在地,“公子?公子?来人,叫大夫!叫大夫!”
“不用!”温如笙冷了眉眼,“去……再去探!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公子别着急,已经没事了!”景色忙道,“东方未明已经出宫,皇上业已周全,公子您别着急,千万顾着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要着急。公子放心,放心!”
温如笙绷直了身子坐起,冷眼看着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窗棱,“谁敢动她,谁就该死!”
“公子别着急,千万别着急。”景色倒是先急了,瞧着温如笙那张惨白如纸的脸,景色红了眼眶,“公子只顾着皇上,何时顾惜自个的身子?宫里有魏姑姑,有虺公公,怎么着都有个照应。可公子您呢?皇上什么都不知道,公子您一个人担着这一切,景色瞧着不忍心。公子,要不告诉皇上吧,您跟皇上本来就是……”
“混账!”温如笙呵斥,“我这副身子骨,还能做什么?”
“可公子身体不好,那也不怪您,娘胎里不足原就不好治,何况……”景色拭泪,“公子,您可千万不要再着急上火了,景色瞧着心里直打颤!”
“去探消息!”温如笙合上眉眼,“动用一切的手段,我要知道皇上的确切消息。”
“是!”景色行礼,快速退下。
温如笙扶着床柱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桌案边,想了想他便提笔写字。
一封书信写完,景色便也回来了,毕恭毕敬的递上一根小竹棍,“公子,消息来了!”
温如笙忙不迭取出小竹棍里的东西,仔细瞧着竹棍里的密信,眉眼间凝着淡淡的愁绪,低低的顾自呢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低低的咳嗽着,“原本还想着拖一些时日,谁知道,竟是熬不过去了!东方未明动了手,我岂能再袖手旁观?”
景色骇然,“公子是说,计划全部提前?”
“对!”温如笙点头,“我这副身子能熬,横竖都熬了那么多年,可皇帝不能熬了,东方未明下过手尝过甜头,就不会再放过皇帝。我答应过母亲,必定会信守承诺,绝对要保全她此身周全。曾几没有遇见倒也罢了,而今见着了,必定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语罢,他又开始咳嗽,一张脸惨白得厉害。
景色慌忙吩咐底下人煎药,让他们重新把药端上来。倒上一杯水,景色上前,“公子喝杯水润润嗓子,切莫忧心过急。大夫说过了,公子这病切记情绪太过激动。”
温如笙点点头,勉力坐定,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这才镇定心神道,“去,吩咐底下人,所有计划提前。”他将书信递给景色,“把这个送出去,让他来见我。”
“公子,不用这么着急吧?”景色担虑。
温如笙揉着眉心,“去吧!”
景色慎慎的接过,凝眉望着手中的书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是!”走的时候,景色回头看了一眼以手抵额的温如笙,公子要把计划提前,可有些东西还万万没有准备好啊!这会子发作,会不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信送了出去,有黑影来春风极乐园的时候,早已有人等候。
隔着一道屏风,烛影摇动,琴音袅袅而不绝。
房门合上,黑影面无表情的落座,“你想说什么?”
女子隔着屏风,笑得凉薄,“你说呢?”
青衣从外头进来,手中拿着一个长条的木盒子,也不知这里头藏着什么东西。合上房门,青衣将木盒子放在了桌案上,冷眼望着拂袖间熄了桌案上的烛火,“我说过,我不喜欢光亮。越是有光亮的地方,越是黑得可怕。这叫虚伪!有话就说,少跟我来这一套。”
“我给你送来了一样东西,换你手里的一样东西。但如果不点蜡烛,你确定能看到你想要的东西吗?”女子冷笑两声,“青衣,点烛!”
“是!”青衣依言点上了蜡烛,“姑娘,好了!”
女子长长吐出一口气,隔着屏风都能嗅到外头的凛冽煞气。
黑影冷喝,“你在耍我玩?”
“青衣,把东西打开,让他好好看一看,我是在耍他,还是在帮他!”女子低低的咳嗽两声。
“是!”青衣打开了木盒,从里面取出了一副画轴,铺在桌案上慢慢打开。烛影摇动,有东西慢慢的在变化,一点点的把这屋子里的情绪搅合得凌乱非常。
黑影徐徐站起身来,双手摁在了画卷上,不敢置信的发出轻轻的吭哧声,“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你在骗我!”
女子笑了,“是不是在骗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姜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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