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语嫣之死
前殿与后厅卧室短短的距离,段誉施展“凌波微步”几乎是眨眼即至。他担忧心切,也顾不得停下来开门,直接就撞门闯了进去。
皇后主卧室虽够宽敞,但此刻却满满地一屋子人。太医、太监、宫女、接生的稳婆、预先准备的『奶』娘,还有段誉的另外两名妃子,婉贵妃木婉清与灵贵妃钟灵也都在。
段誉撞门而进,屋中众人都是一惊,皆往门口看去。只是还未来得及看清撞门的是何人,便忽感一阵风吹过,隐约所见一道人影随风急掠而过,紧接着就听见纱帐内皇后床前有人关切叫了一声“嫣妹!”这一下众人都听出是皇上的声音,显然刚才隐约所见的那道人影正是皇上的,那一阵风也是他急掠而过所带起的。
都说皇上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武功高手,但这些宫女、太监伴驾日久却谁都未曾有幸见过皇上亲身施展一二。这一下偶见,都是惊异不已,心道不说别的,单是皇上所『露』的这一手身法就简直形同鬼神无异,何止是简简单单“高手”二字所能形容。
“嫣妹,你怎样了?”段誉伸手握住床上王语嫣的手,深情、心疼地望着她,转身坐到床上关切问道。
王语嫣面『色』苍白,气息虚弱,本是红润的双唇此时一丝血『色』也无,而且多处干裂,漆黑的双眸中也没了一些神采,绝世的容颜有如被霜打后衰败即将凋零的花朵。任是不懂医的人看去,也能看出这绝世佳人命不久矣。段誉一眼看到她这般模样便心疼不已,鼻中一酸,差些落下泪来。纱账中除他外,还有木婉清与钟灵二女,都在床头站着。木婉清倒还坚强一些,却也眼睛红红,钟灵则泪水早已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下。木婉清怀中还抱着王语嫣刚产下的婴儿,刚才还哭的惊天动地,此刻却安安静静的半声也不出,只是睁着一双眼带着好奇与『迷』茫的扭头往床上望去。不知是否也察知了母亲的将要离世,亦或是被这悲哀的氛围所感染,因此才安安静静的默默无声。
“段郎,你来了!”王语嫣见到段誉,本来无神的双眼忽然一亮,人也跟着精神一些,连整个脸都似乎容光焕发,面『色』好看了许多。
段誉见状,却是心中更痛,知道王语嫣此时情状恐怕就是人之将死时所谓的“回光返照”了。他悲从中来,不知如何是处,忽然转头向外喝道:“太医呢,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些进来诊断?”
为男女之防及避讳,太医们为后宫妃嫔、皇室女眷以及各王公大臣的夫人小姐们诊治时并不直接用手把脉,而多采用悬丝诊脉之法。这是一种间接把脉法,乃用一根丝线缚在病人手腕脉博处,太医捻丝绷直,通过感受丝线贴合脉博的传感震动来进行诊断。采用此法,太医甚至不需跟病人见面,中间可隔一道纱帘、帐幔等物以作遮掩,甚或病人在里间,太医远在外间。此时王语嫣的手腕处便缚有数根丝线,这说明外间正有数名太医正在同时为她诊断。这也算是采用此法的一个益好,那就是可数医同诊。若是直接把脉,那么多手同时把上去,毕竟还是多有不便。
帐外太医们闻言,连忙撩帐而进。这些太医们,不但有汉人医官,也有摆夷等各少数民族的一些医官,都各有所长,汇聚一堂也算得是综合百家。但此时这些医官们却个个都是愁眉苦脸,面『色』难看,除了愁苦处还有担忧与害怕等等情绪,有特别胆小的几个竟还忍不住有些簌簌发抖。因为他们都知皇后是没救了,束手无策,自然愁苦,并且因此而害怕,害怕皇上迁怒于己身。他们虽然素知皇上乃是仁君,且明事理,但也知皇上与皇后感情极为深厚,深怕皇上伤心过度之下,受不了打击而责及他人,那时不免迁怒于他们,严重的话说不定会丢掉老命。
太医们虽进得帐来,但却没人立时抢上前去为皇后把脉,而是一进得帐来都呼啦一下全部跪倒于地,磕头如捣『药』般悲声请罪道:“臣等无能,请陛下恕罪!”
段誉闻言不由得面『色』一变,身躯微晃,太医们的请罪无异于是宣判了王语嫣的死亡。其实他一进来看到王语嫣的面『色』时心下就已知道了结果,到王语嫣回光返照时更是肯定,只是却并不愿直面这一事实。太医们的请罪无情的将他的自欺打碎,让他再无回转与躲避地面对,他握住王语嫣的手更加紧了紧,却还是不愿放过一丝希望,转眼望向太医院医术最高明也是太医们首领的院令郑言沉声问道:“郑院令,你说,皇后真的没救了?”
他一问,太医们便全部安静下来望向院令郑言。郑言面庞清瘦,须发花白,已过六十花甲之年。他为人镇定,修养极好,常自翊泰山崩于前而能面不变『色』,但此时被段誉有若实质的目光一『逼』,只觉心头一震,身上发寒,额头冷汗直冒,不敢与段誉对视,连忙一个头磕了下去,额头撞地,砰然有声,道:“老臣无能!”他不敢起身,趴跪着接道:“恕臣直言,请陛下还是为皇后准备后事吧!”
“皇上,你别怪他们,他们也都尽力了。”王语嫣适时『插』话为太医们解围,“让他们都出去吧,我只想和你说说话!”
段誉转头望向王语嫣,向太医们摆了摆手。太医们见状,连忙识趣都退了出去。众人出了帐外,都是不由同时松了口气,举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大有劫后余生之感。段誉则在示意太医们退下之后,心念一动,提聚功力,紧握着王语嫣的那只手上向王语嫣体内缓缓渡过一道真气去。
王语嫣察觉到段誉渡入的浑厚真气,却阻止他道:“段郎,我还支撑的住,你别为我耗费功力了。”
段誉并不停止,道:“若能救你,我便耗去了这一身功力又有何要紧?”
王语嫣轻叹了一声,不再阻止。也心知段誉内力深厚,一时半刻也不虞有它。转而温柔一笑,道:“你还没见咱们的孩子吧?”说着向木婉清道:“木姐姐,你快抱过来让他瞧瞧!”
木婉清就站在床头,闻言弯身将怀中的婴儿呈在段誉面前让他瞧,说道:“这孩儿与众不同呢,刚出生就睁开眼了。你看,他眼睛多亮!”
段誉转头瞧往王语嫣为自己生的孩子,目光复杂。他本来为这个孩子的出生期待、担忧、紧张、欣喜、高兴,但因为这个孩子的难产他心爱的妻子却将要无救离世,他此刻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个孩子。且此刻百般滋味在心头,也真是没什么心情。只是他闻言瞧往这孩子的双眼时,却惊奇地发现这孩子也同样目光复杂地瞧着他。其中好奇居多,还有其它许多种种,他也没心思细细分辨,只是除了惊奇外也真的觉着这孩子与众不同。
“段郎,你也别怪他,他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又有什么错?作为母亲,能为自己的孩子牺牲也是种幸福。”王语嫣似能察觉到段誉的心思,又道:“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待他,把对我的好全给了他。”他说罢又向木婉清与钟灵道:“木姐姐、灵妹妹,我也希望你们能代我好好照顾他,替我尽一个作母亲的责任。”
“你放心,我会的!”段誉柔声答应。木婉清与钟灵也都郑重地点头答应,让她放心。
段誉分心二用,瞧儿子、说话都始终握着王语嫣的手为她渡入内力不断。这内力渡过去似乎也有些作用,王语嫣的面『色』又红润了几分,她笑了笑,道:“段郎,你为咱们的孩儿起个名字吧!”
段誉点了点头,道声“好!”但此时心中『乱』『乱』一团,百般心思杂陈,又是分心二用,还要维持着为王语嫣渡入内力,却哪里能静下心来为儿子起名字,皱眉想了半天也仍是想不出来。
王语嫣也不打扰他,让木婉清将她扶着坐起,把儿子抱在了自己怀里,温柔地望着怀中孩儿。见段誉想了半天想不出来,也猜知他此时静不下心来,便也自己去想。想了一会儿,抬头道:“我想到个。”
“是什么?”段誉问,聚拢的眉头舒展开来。心想无论是什么,好听不好听,都按王语嫣取的叫,也算是对她的一种纪念。
王语嫣道:“段郎你喜欢《易经》,就叫他‘易长’好吗?‘长’呢也是希望他能长命百岁,不要像我这样短命!”
听她提到自己短命,段誉又是忍不住心酸,强忍住落泪笑道:“‘易长’,好,就叫这个名字,段易长。”木婉清与钟灵二女也皆点头称赞好名字。
王语嫣低下头来向着儿子慈爱一笑,道:“乖长儿,妈妈今后不能陪你了,你以后长大了一定要乖乖听爹爹的话。嗯,还有木阿姨与灵阿姨的话也一定要听,长大了要好好孝顺他们,不要惹他们生气。妈妈知道的,我的长儿一定会乖的,长大后也一定会成为一个有出息的孩子……”
她温柔慈爱、温声细语的跟儿子说话,段誉三人听了却只是满腹心酸,钟灵的泪珠就没断过,此刻涌的更急。木婉清双眼通红,忽然眼眶一热,也止不住流下两行清泪。只有段誉还强自忍着,不想让王语嫣看见自己的伤心,反含笑看着他们娘儿俩。
王语嫣跟儿子说了会儿话,感觉身体越来越困乏无力,心知已时限无多,心中叹了一声,抬头向段誉道:“段郎,你也来抱抱他!”
“好!”段誉挨近她坐坐,单手接过来将儿子抱在怀里。他虽没抱过婴儿,但毕竟身手不凡,单手却也能抱的稳当。
王语嫣趁机使力转身靠在段誉一直握着她手为她渡入内力的那只手臂弯里,看了看儿子,低头亲了亲他光嫩的小脸蛋,又抬头亲了段誉一下,仰头看着他道:“人终免不了一死,早死晚死也没多大差别,我死后只希望你不要太伤心。我死后以还有木姐姐跟灵妹妹照顾你,我也很放心。也希望你好好待她们,一家人彼此恩爱。”她笑了笑,又道“段郎,我很幸福,这一生已无憾,希望我们来世……”她声音越来越低,一句话没说完,脑袋一沉,双眸微闭,一缕芳魂归去。
红颜薄命,香消玉殒,一代绝世佳人就此逝去,芳龄却不过才满二十。呜呼,天妒红颜!
“嫣妹,语嫣……”段誉摇晃着王语嫣的娇躯,一颗心越沉越落,但却又始终落不到底,不上不下飘忽忽的难受至极。终于他意识到王语嫣的死去,悲叫一声,两行热泪再忍不住滚滚而下。有几滴泪滴落在段易长的脸上,两边眼下都有,婴儿初生没有眼泪,但此时望去却像他也在为母亲的逝去而伤心落泪。
“嫣姐姐!”钟灵悲叫一声,上前一步抓着王语嫣衣襟扑倒在床上恸声大哭。
木婉清轻搂住钟灵,望着王语嫣还如生的娇颜只是默默流泪。
帐外众人闻声向着内里床上跪倒,太医们面有凄凄焉,太监、宫女们则已跟着大哭起来。哭声从卧室传到前厅,皇后殡天的消息跟着传到,整个凤仪宫的太监、宫女们全部行礼大哭,侍卫们也全部跪倒行礼。
褚万里、古笃诚、傅思归、朱丹臣四人进去请示了下段誉后,出来开始向外通传消息。不久后,整个大理城都得知了皇后殡天的消息。王语嫣温柔善良,被封为皇后期间,于大理城民多有恩惠,百姓深为爱戴。得知皇后殡天,举城同悲,许多百姓默诵佛经,祈祷皇后娘娘往生西方极乐世界。
(嘿嘿,我还是一惯的不喜王语嫣,这本刚出场就让她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