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醍醐灌顶
不知道是手上的刀口刺痛了她的神经,还是那一声声“妈妈”震惊了她的心灵。她麻木又绝望的心,又开始跳动起来。
跟着进来的余妈妈拿着毛巾帮她包扎止了血,拿起手机站在门口去打电话了。
季晚瑶强撑开眼睛,看到一张白白胖胖的小圆脸。
十七岁怀他,到他现在满一岁。一年多的时间里,她经历了人生最大的转折,失去了妈妈,失去了名声,甚至失去了豪门千金的身份,臭名昭著,成了一个见不得光的被藏起来的单亲少女妈妈。从云端跌落成泥一切快得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
浑浑噩噩虽生犹死的她,从来没有仔细的看过这个小东西,更不要说爱他了。他是保姆余妈一手带的,到现在连个名字都没有,余妈一直喊他小青蛙。
她记得前不久听余妈教他说话的时候,他还只会吐着唾沫呀呀乱语。今天一开口,却就叫了妈妈!
她原本已经生无可恋。可是眼前这么一个小娃娃,在她怀里叫她妈妈。这真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一声妈妈,让她突然觉得身上还有一种无可推拒的责任,这责任重达千钧--
这是她几乎用了整个人生换来的一个小生命。
他连路都走不稳,才刚刚会说话。
如果她死了,他要怎么样长大?
一个没有了妈妈的孩子,有谁会爱他?
没有谁。
就算是一只豹子,在没有长大的时候,连狗都会欺负它。
……
医生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有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紧闭着双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具死尸。
跟着医生一起来的,还有季月明。她看着一动不动的季晚瑶,皱眉问:“她死了吗?”
“还有生命体征。只是昏迷过去了。”医生一边说,一边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呜呜……妈妈痛……”一岁的小不点,不但聪明异常早懂语言,还知道心疼人,他扑在季晚瑶怀里紧紧抱着她。季晚瑶干涸的心田被他的小甜嗓给润软了,情不自禁的想伸出手轻轻的搂住他。但虚弱之极的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哪里能支配自己的肢体,用尽全力也只微微动了动手指头。
她听见季月明讶异的问:“这个小野种都会说话了?”
余妈回答:“刚刚会说。”
季月明冷笑了一声,“很好。把这个傻子救活了之后,让她与这个小野种多相处段时间!半年过后,她与这个小野种感情浓厚了,再将小野种送走。”
“你这么恨她,何必救她?不如让她死了算了,反正她是自杀。”处理好伤口的医生站起来,接过话。
“就死了,也太便宜她了。我要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送走,要她亲身体会那种骨肉分离的痛苦,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我站上康澜盛安的顶端。要让她看着我和我爸爸妈妈团聚,我要她看到我所有的幸福,然后再死去!
“呵呵,你真狠,我们走吧。给她扶到床上去,喂点热糖水,一两个小时应该会醒的。”医生笑着说了一句,迈步走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季晚瑶听到院外守门的张叔进门:“大小姐走了。”
余妈说:“大小姐说要将小青蛙送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听不懂?一直养着这娃就是要让她养出感情来!有感情了会心疼了才会切实感受到母子分离的痛苦!要不然,早解决了,还养着个娃留祸患么!”
“大小姐就是厉害!她让吕微微那个坏女人尝到了丢失女儿的痛苦,最后还送了命,给咱海琴报了仇!现在又要让坏女人的女儿也尝到母子被强制分离是什么滋味!大小姐小小的年纪真是不得了!不过这小青蛙我带了这么久,太可爱了,我有些舍不得!”
“你真是的!又不是你什么人?!过两年大小姐在公司站稳了之后,我们也就该远走了!”
“要是,我说万一,要是季晚瑶清醒过来,会不会跟大小姐斗?”
“你怕不是痴人说梦!她再清醒,会是大小姐的对手?抵过不大小姐一根脚趾头!你没听大小姐说,要不是为了让她眼睁睁的看到大小姐是怎么成功的,她都活不到今天!死了几百次了!”
“……”
季晚瑶依旧闭着眼睛像死了一样。但她却将他们所有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微弱的心跳几乎要压不住心底排山倒海而来惊涛骇浪!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死了她也想不到,她一直信赖的姐姐,脸上一直笑得那么甜美的季月明,内心深处是那样的阴险恶毒!原来,她一切的悲剧,不是天意,而是人为!几年来的所有过往,一帧一帧,如电闪雷鸣般的,在她的脑海里轰轰的炸开,炸得她天昏地暗,也炸得她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
三天后,季晚瑶拆掉手上的纱布。吩咐余妈:“今天开始,做饭时多做几个菜,每餐都要有鸡,鱼,和牛肉。还有,我每天早上要喝鲜牛奶,吃鸡蛋。”
她已经有一年没有吃早餐了。
饿了偶尔会吃几口零食,正常的饭几乎没有吃过,不要说点名吃菜了。
余妈有些吃惊的看了她两眼,“不可能!菜市场虽远,还可以叫外面张叔开车去买。但是订鲜奶,我们这里偏远没有上门送奶服务!再说,我们这里的生活费是限额的,一个月不能超过三千。”
一个月不超过三千?季晚瑶气笑了。三千,给小不点买奶粉都不够吧?!她那个爸爸,真绝情啊!
“妈妈!你手上的痛痛好了吗?”小青蛙听到她起床了,高兴的跑过来。
季晚瑶低头看着眼前的糯米团子,虽然是早产的娃娃,却已经长得胖乎乎的。又白又圆的胖脸上长着一对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浓黑的长睫毛扑闪扑闪的,像个睫毛精。
她抱起他,耳边响起爸爸和季月明叫“小野种”的声音,心底感觉像被针扎似的痛。她亲亲他的脸,脑海里却不由的想起那个男人,想起了这辈子永远都忘不掉的那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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