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进了四月,天气便愈发暖和起来,枝丫也布满了翠绿,沿路间的石缝中已经可见或嫩黄或粉红的野花在随风摇曳,好不可爱。
傅瓷正目露纠结的拿着扫帚对着新生出的白色雏菊花发呆。
花虽好看,可这白色却是犯了夫人的忌讳,傅瓷低叹了声,正要俯身摘掉,就听见了倚翠的声音。
“小瓷。”
对方停在她的面前,傅瓷抬头,便瞧见了一张亲切的笑盈盈的俏脸,她也随即笑开。
“倚翠姐姐,有事要我做吗?”傅瓷的桃花眼都弯成了月牙的模样,说不出的娇憨可人,再配上她目光里的诚恳,仿佛帮她倚翠做事是她天大的荣幸一般。
本就对她生了好感的倚翠笑的越发柔和,干脆开门见山道:“夫人找你。”
这事自打傅瓷听说老爷昨夜歇在锦华苑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云夫人向来大方,心又善,多少会给她点赏赐,在她现下的窘境中,哪怕得一两银子也是好的。
念此,她满怀期待的跟着倚翠进了屋。
云夫人正坐在梳妆镜前,荷香正在为她梳头,见她进来,镜子中的云夫人露出了一抹笑意。
傅瓷见状不胜欣喜,连忙露出了白生生的八颗贝齿,也就是她生的好看,这若是换个丫头这般笑,定然像村口挨了白眼还笑呵呵的傻妞。
主人不发话,傅瓷便规规矩矩的站着,只是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忍不住的往荷香的手上看。
“你会绾发?”
云夫人以为她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好表现一下,谁料却见这小姑娘诚恳的摇了摇头。
“回夫人,小瓷不会。”说完,傅瓷不好意思的笑笑,“就是见荷香姐姐手这样巧,想多看两眼偷师学艺。”
有心逗她,云夫人打趣问:“哦?那学会了呢?”
这时候是奉承主子的好机会,谁都以为傅瓷要借机讨好说学好了手艺,希望能来伺候夫人,结果却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学会了,就能够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了!”
这是傅瓷的心里话。
她打小爱美,可惜手残,对于发型一窍不通,好在她家底殷实,也不缺请化妆师的钱,这才放弃了和发型打持久战的念头。
可今时不同往日,想要美丽,她就得自食其力才行。
毫不夸张,在场的上上下下都被这耿直的话语给打懵了,还是荷香率先回神,忍不住的讥笑出声。
“作为丫鬟,不想着好好伺候主子,竟惦记着这些个歪门邪道。”她的眼神如刀般刮过傅瓷的脸庞,眸底是藏不住的嫉妒,语气也越发的阴阳怪气,“也不知道你打扮的漂漂亮亮想勾引谁。”
阖府上下无人不知,王管家的独苗王祁对傅瓷一见钟情,然而却无人知晓,荷香也是顶喜欢这王祁,所以才会撺掇着同乡处处为难傅瓷。
作为富户之女,为了银钱前来巴结云夫人的人不在少数,她自然能够看出来靠近她的人都是何居心,也自然能瞧出傅瓷说这话并没有带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心思,但她还是没出声,想看看这漂亮的丫头会作何反应。
闻言,只见傅瓷微微一愣,像是挨了训却不知道哪里做错的孩子,澄澈的眼底满是无辜。
“荷香姐姐怎么这样说...我知道自己的手艺不比你的好,怕伺候不好夫人,所以才不敢擅自开口。”
她委屈的瘪了下嘴,旋即又睁大了漂亮的桃花眼,据理力争,“我知道世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我娘告诉我,女子更应该为己悦,为己容才对。”
“只有疼爱自己,把日子过的高兴了,才会拥有更多想要的东西。”
哦,当然,原身她娘是不可能说这种话的,好在她死了,给足了傅瓷随意发挥的空间。
只是不知道,这样超前的思维这群人能不能接受了。
傅瓷扑闪着长睫扫了眼。
很显然,荷香不能、倚翠若有所思,而云夫人...
连云夫人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觉得傅瓷这话说的很对。成亲之前,她碍于丈夫的喜好,把自己的衣服首饰全部换成了清淡素雅的模样,二三十年过去了,她都快忘记自己其实喜欢的是牡丹般娇艳的颜色。
但她得到了同等的回报了吗?并没有,甚至想想,还有些不值。
云夫人侧了侧脸,看着眼角生出的细细的皱纹,心下叹息,要是她能早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也不至于在多少个独守空房的夜里、在年华逝去之后空悲叹。
见主子不发话,荷香以为她也被傅瓷的言辞给震撼到了,正欲借机再加训斥,就听到淡淡一句。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荷香心中一喜,忙不迭的放下梳子,正想扯着傅瓷的胳膊将她拽出去将她臭骂一顿,却听见她们夫人微笑道:“小瓷,你留下。”
...
少了两个人,房中便越发安静。
云夫人盯着傅瓷像冬天开始爆毛的猫儿一样毛茸茸的发顶,禁不住放柔了目光。
不管傅瓷之前的话是有心还是无意,至少点醒了她,解了她当下的困局,云夫人想着怎么着也该给她点儿赏赐聊表谢意,但听完她这番话,云夫人却突然改了主意。
她微笑着:“小瓷。”
傅瓷抬头,疑惑的应声:“夫人?”
“你会做什么?”
这可难倒了傅瓷,作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她会的挺多,但却不适用于她现在这个丫鬟的身份。
“回夫人,我没什么精通的。”诚实的回答完,傅瓷又忙补上一句,“但我可以学!”
云夫人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她身边的丫鬟各司所职,倒也不需要她做些什么,但对上小姑娘热切的期待的眼神,云夫人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跟在倚翠身边,好好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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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瓷出门时还有些不可思议,她没想到事情竟然有这样质的飞跃,她原只想得几个银钱改善生活,谁成想竟摇身一变成了云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之一。
要知道,倚翠是云夫人身边的红人,说一不二的大丫鬟,而云夫人让自己跟着她学习,那自己岂不是身价暴涨?!
这实在是...
刺激!
既然如此,傅瓷不由得弯起了桃花眼,她可得好好享受这摇身一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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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杂役房。
安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傅瓷津津有味的吃着桌上的饭菜,她看着很是享受,精致的眉目舒展开,蝶翼似的长睫上下扇动,花瓣唇间带着笑意,一副满足的模样。
她让不怎么透光的屋子都变得明亮起来。
这一认知让安兰更加嫉妒不已,她大喝:“傅瓷!谁叫你吃的!”
许是被她吓到了,只见桌前的小姑娘猛地站了起来,手忙脚乱之间竟将桌子给掀了起来,饭菜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怎么了怎么了?!”
这声响将其他人也吸引过来,她们纷纷跑进了房中,看到满地狼藉不约而同的倒吸口气。
惊慌失措的始作俑者傅瓷飞快的掀起眼帘看了眼,唇畔笑意一闪而逝。
...
对于自己多了个徒弟这事,倚翠奇异般的没有感觉到排斥,甚至还有些期待自己教导别人的样子,尤其是个漂亮讨喜的小姑娘。
只是在她左等右等还等不来傅瓷的时候,倚翠心下有些烦躁。
她不喜欢不守时的人。
傅瓷临走时明明答应她用完午膳就过来,这都过去了一柱香了,就算是喝水也该喝饱了!
她不耐的在屋里转了圈,最后打算亲自去‘请’她的好徒弟。
刚踏进后院,倚翠就听到闹哄哄的争吵声,怕动静闹大吵到主子,倚翠想也不想的冲了过去。
“安兰,求求你让开吧。”傅瓷眸中有晶莹的泪光闪过,焦急道,“倚翠姐姐还在等我呢。”
安兰闻此大笑一声,“你唬谁呢?倚翠在等你,你怎么不说咱们的病秧子大少爷看上了你,在等你和他共度良宵呢!”
“就是!”有丫鬟附和道,“你把我们的午饭都弄洒了,还想走?门都没有!”
“对,门都没有!让她赔!”
她们仗着人多,一步步把傅瓷逼到了墙角,又听说要赔,吓得声音都发了颤。
“我、我没有钱。”
丫鬟们原想是让傅瓷再去厨房给她们做,可一听说赔钱,脑子就顿时活泛起来。
“放屁!前两天刚发了月钱,你怎么可能没钱!”
安兰清了清嗓子,作出副宽容的模样:“赶紧拿出来赔给大家,我也就不计较你偷吃鸡蛋的事了。”
对于‘偷’这个字,傅瓷很是敏感,她突然拔高了声音:“我没有偷吃,我吃的是我自己那份!”
“自己那份?”安兰被气笑了,“我早就说过了,鸡蛋是我们的,你和思琴谁都不配吃!”
“兰兰别跟她废话了,就让她赔钱!”
与安兰交好的菊豆笑着说道:“她不是说没有么,咱们搜一搜,不就知道到底有没有了。”
她的主意甚好,安兰正要打发几个人过去,就听见身后那愤怒的大喝:
“搜身?我看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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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迟:到底谁才是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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