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云涌

第六十九章 云涌

聂川来了江南府。

找不到晏九,就找了云战。

云战何许人也?云澈的父亲。

云澈是谁?晏九的好朋友。不是好朋友你大正月的,千里迢迢,冒着生死的风险,跑来看他?

聂川坚信,动了云战,晏九就会露面。

就算晏九继续当缩头乌龟,他也得动云战。

无他。当年云战一家被赶出京城,在北疆苦寒之地一待十年,艰苦抗敌十年,险些丧命,这一切的缘由,其中有他的手笔。

这事说起来聂川自己都觉得冤枉。自己冤枉,云战也冤枉。

皇帝老儿不知怎么,某一日发了神经,想试探云战的忠心,抑或是想给云战下套。总之,他老人家估计是嫌那个位子坐得太舒服了,闲得蛋疼,竟然给他授意,让他把蒋霄得到太守之位的秘密,无意当中告诉云战。

云战那个愣头青,自己不知道自己不受皇上待见么?非要谏言皇上“戒赌”!大皇子说个国民“禁赌”,已经讨人嫌了;你居然说让皇上戒赌!

这不明摆着告诉大家皇上有赌瘾么?而且还曾经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不然戒个什么劲儿?

皇上不打压你个没眼色的打压谁?

于是云战被灰溜溜地赶出了京城。于是聂川上了云战的黑名单。如今他到了江南府,手握着景王和何相的两份手书和令牌,还不赶紧的,麻溜的,先下手为强?

聂川找上了江南府尹。江南府尹谢长亭并不买聂川的账,奈何手书是真的,令牌更是真的,还是两个重量级人物的,当下也不好拦阻,但也没答应配合。

聂川笑呵呵:“无妨。谢大人不把鄙人抓进大牢问罪就成。余事鄙人自己就搞定了,不敢劳谢大人操心。”

谢长亭不喜聂川,更不喜他毒蛇吐信般的笑容,转身就写了奏折,将前因后果一一禀报。又暗地里派亲信去给云战示警。

亲信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云战被人带走了。

云战是被人哄走的。说是晏九的听乐坊有人闹事,掌柜的压不住,请云王爷去镇场。

这一去,就没回来。

晏家的暗卫寻着蛛丝马迹赶过去的时候,云战浑身是血,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暗卫们当场诛杀了聂川在场的人,又去请云王妃。

云战强撑着跟云王妃说了句话,就去了。

云澈、晏九等人赶到,只看到晕厥的云王妃,和已经被清洗得干干净净、躺在棺材里的云王爷。

云澈当场昏了过去。

京城里。晏蕴昭听晏荞所报,神情凝重:“聂川离开京城,我们为何不知?”

晏芃无言以对。

他们为何没有及时得到消息,一是人手不足,大大的不足。大部分人手南下,去护卫晏九了。还有一部分去保护晏轻尘,以防有人在大婚和回门的时候捣乱。还要有人去监控楚怀璟和何宽,于是监视聂川的人就少了。因为人手少,晏朝夕索性被剥夺了出府的权利。

二是这些日子,他们被晏轻尘的遇袭、大婚、回门,一系列事情,牵扯了精力。晏芃就没怎么过问聂川的事情。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防备楚怀璟和何宽身上。

三是监视聂川的暗卫也不是傻的,但绝对没想到,聂川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

假聂川坐镇千金坊,不时出来在大家面前露一面;而真正的聂川,早已乔装改扮,离开京城南下。

等暗卫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但所有的这些,晏芃能说得出口么?没及时发现就是没及时发现,没做到就是没做到,其余的,都是借口。

晏芃最不爱找借口。他带的手下,也没有一个在他面前找借口。

听闻云王爷出事,晏芃一句话没说。第二日,假聂川就跳了楼。

坊间传出流言,聂川竟然有个孪生弟弟!这个孪生弟弟不善赌,却嗜赌,趁他哥不在京城,大肆开赌;产业不归他做主,竟拿了自己的命来赌。结果把自己的命给赌没了。

至于是谁跟他赌的,不知。反正要赌赢聂川难,赌赢聂川的弟弟,千金坊的赌客随便一抓一大把,都能赌没了他的小命。

楚怀璟和何宽得到消息,赶忙去千金坊查问。

“……聂二先生是跟谁赌的?”

“二爷昨儿赌得上瘾,一直待在雅室没出来。赌客进去了一拨又一拨,小的们不知到底是哪一个。”

“就没人在雅室么?”楚怀璟觉得聂川的人是猪。都是侮辱猪了。

“荷官郑金冬在里面……”

荷官郑金冬已经死了。跟聂二抱在一起坠了楼。

看那姿势,是聂二临死拽了个垫背的。

楚怀璟暴躁起来,简直想敲开这帮人的脑壳看看,“那你们怎么知道聂二是赌输的,不是被人暗害的?你们就这么随随便便放人进来跟他赌么?”

千金坊的人觉得很委屈。千金坊是开门迎客的。开了门,就迎客,你怎么知道哪张面皮下是人,哪个又是鬼。

二爷要赌,他们拦得住么?

至于他是赌输的,满大街的人都知道!

聂二坠楼时那嗓子嚎的,千金坊坊内坊外,谁没听见?

“我没输!我不该死!”

然后,“砰”的一声,不该死也死了。

千金坊登时乱成一片。待冲进雅室一看,早已空无一人。

楚怀璟、何宽二人一无所获,气呼呼滴出了千金坊。

楚怀璟:“今儿才知道,聂川手下都是废物!”

何宽叹一声,道:“聂川手下,最得力的三个已经死了。聂川又不在,群龙无首。稍微得力些的,也被带去江南了。”

楚怀璟:“他就留个空壳子在京城?他弟弟还在这呢!”

也不多留几个能用的人保护一下?

何宽苦笑了一下:“估计聂川也没想到千金坊会出这么大的事儿。不是太信任下官和殿下,就是对江南势在必得。”

楚怀璟沉吟半晌,忽然道:“没想到聂川还有个弟弟。”

何宽感慨道:“是啊。藏得可够深的。想必也是当宝贝的。殿下和下官还是好好想想,他回来咱们怎么交待吧。”

楚怀璟和何宽可以不用如此忧心了。因为,聂川已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回京城了。

他,如愿以偿的,被晏九约战了!

聂川暗杀了云战,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皇帝都嫌碍眼的人物儿,又无实权,又无家底,他还有两张护身符,他怕甚?!

云战就一个儿子,除了会打仗就剩一张脸!聂川连点后顾之忧都木有!

这不,就把晏九逼出来了?

晏闻哭完了云王爷,哭云王妃,哭完了云王妃,哭云澈,现在又过来哭晏九。

“云姨不是说了,蒋霄的赌技比聂川高?晏芳已经去琅琊府请蒋霄了,你就不能等他们回来么?你又不会赌,为什么要去跟聂川赌?”

蒋霄的赌技比聂川高,这是云战的遗言。

当年蒋霄赌输给聂川,不得已拱手让出了所有千金坊的产业,黯然离开京城,去大同府当他的太守。

这些年,他的太守之位当得也不大稳当;蒋霄明察秋毫,索性辞官回了老家琅琊府,当了个种田翁。

云战去北疆的时候,遇到赴任去当太守的蒋霄;一年多前从北疆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解甲归田的蒋霄。

于是就知道了一些事情。他原本以为,这些隐秘他一辈子都用不到,没想到临终之际,还是用了出来。

只希望能帮到孩子们。这大概是云战最后的念头。

晏九的脸上,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是火山爆发前的静寂。闻言只是淡淡地道:“琅琊府这么大,怎么找?他想躲起来,就不那么容易被找到。”

晏闻眼泪汪汪,“慢慢找,总能找得到。不行再多派些人手过去?我们在琅琊府又不是没有产业,车行、邮局、客栈、你的那些产业,晏萍都吩咐人去找了!你就不能等等么?”

晏九面色如霜,“我等得够久的了。”顿了半晌,很低的声音道,“把云叔的命都等没了。”

晏闻哭道:“这又不是你的错!是聂川!你又不会赌!你去了不是白白送命吗?”

晏九忽然笑了一下,“谁说我不会赌?我不是手握金筹码出生么?也许我会赌呢。”

晏闻觉得晏九笑得诡异,抱了晏九的大腿死活不让他走。

沈青看看晏闻,又看看晏九,最后对晏闻道:“九爷要去,就让他去吧。我跟九爷一起去。有我在,九爷就在。管他输不输、赢不赢。”

晏闻不放手:“万一你不在了呢?!”

沈青噎住。

晏九:“闻哥你去看着云姨。她状态不对,别让她出事。”

果然清风闯进来,“大少爷!云王妃投缳!刚被救下来!大夫正看呢!”

晏闻一骨碌爬起来去了。

沈青狐疑地看着晏九。

晏九眼眶泛红,片刻,使劲抹了一下脸,声音沙哑低沉:“你跟明月去守着云世子,让闻少爷和扶腰守着云王妃,寸步不离!记住!是寸步不离!”

清风立马领命应声而去。

沈青:“我跟你去千金坊。”

晏九没说什么,径自走了。沈青随后跟上。

他能拦住晏闻,但拦不住沈青。要跟,便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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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有个小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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