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拆分
云澈进屋,马上扫视了一眼。只见晏九好好地站在那里,云澈先松了一口气。
两个监场蹲在了墙角,瑟瑟发抖。
聂川状似癫狂地手舞足蹈:“我是赌王!我没输!这世上根本没有赌神!你是个妖怪!该你去死!不是我!我没输!”
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已经念叨半天了。
云澈:“这是……疯了?”
沈青冷笑:“疯个鬼!我看他是装的!备不住对暗号呢!待会儿估计我们就出不去了!速战速决吧。”
话音刚落,两人飞身而起,朝聂川扑去。
聂川“噌啷”一下从桌子地下抽出一把剑,他也是有武功的!
沈青气道:“这老小子!早就准备好了!”
晏九却向窗口扑去。
云澈眼睛余光一扫,果然就见几个黑衣人从楼顶倒穿而入!
云澈:“我去帮小九!”
沈青:“去!我一个人对付他足够了!”
顷刻间,雅室内打成一团。
雅室外,清风明月也跟人交上了手!门口人多,清风明月武功又不济,很快就落入下风。
好在紧接着,千金坊外来了援兵!是一丈青和晏萍等人!
这下千金坊热闹了。
伙计们纷纷躲避,唯恐这无妄之灾落到自己头上;赌客们纷纷往外逃。眨眼间,千金坊成了两方势力的角逐之地。
谢长亭接到报信,开始头疼。
帮晏公子吧,聂川手里有护身符,还有双份;帮聂川吧,噢,倒不必,聂川自己说了,不用配合,不抓他进大牢就行。
他没打算抓聂川入大牢,问题是,他到底要不要帮晏公子啊!
前思后想半天,终于吩咐了几个信得过的亲信,“机灵点,不要帮得太明显。别让晏公子吃大亏就行。”
谢长亭是这么考虑的。
聂川和晏九,他帮晏九。两人经济实力相当,但晏九年少有为,聂川行将就木啊!对,他就是按年龄选的。
何相和晏相,他选晏相。就算两人现在实力相当(当然还是晏蕴昭底蕴深厚),但晏蕴昭有晏九啊!何宽的儿子没听说有这么能干的。
景王和衡王,他选衡王。衡王有耀眼军功,还是晏相府的女婿,他都选晏九和晏相了,自然选衡王了!
于是,谢长亭派人去帮晏九去了。
于是,千金坊更热闹了。
谢长亭的人也不参战,在外围观战。看到聂川的人袭击晏九的人,就丢个树枝扔个石子的,感觉好像挺搞笑,但真正战场上,是管用的。
生死决斗之时,瞬息万变。你被干扰了,总要愣一愣;这一愣,有可能就把命给愣没了。
后来,晏萍一高兴,给江南府尹谢长亭封了个“大红包”。“红包”就是,每年江南府晏九的产业,给他多交一分税。
把谢长亭给乐的,三天三夜睡不着觉。政绩马上上来了有木有?
此事晏萍只给晏九报备了一下。晏九跟他爹一样,不操心这种琐事。他爹不操心琐事,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晏九不操心,咱也不知道是干嘛,咱也不敢问。
在谢长亭隐晦的帮助下,在一丈青的大力支持下,聂川从京城带来的亲信,连带江南的亲信,全军覆没。
包括聂川自己。
聂川本来就应该去赴黄泉路的。愿赌服输嘛。
当年沈青的父亲就是这么死的。
要是聂川不死,沈青都要请他去死上几死才罢休。当年他父亲就是在千金坊送命的。与聂川有无关系,时间太过久远,已经不可考了。
一代赌王,叱咤风云二十年,就此灰飞烟灭。
大楚所有千金坊的产业,归于晏九名下。
云澈去找晏九。晏九正在托腮帮子。
云澈:“想什么呢?”
晏九有气无力地抬眼皮看他一眼,“千金坊啊!”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千金坊。你不能全给关了。先不说皇帝会找他算账,大楚经济就得垮一半。
而且,他现在有自己的产业,又有了聂川的产业,应该算是聂川口中的“无冕之王”了。这个“无冕之王”,他敢当吗?
他不想像聂川那样,成为皇帝手里的一把刀,那他这个“无冕之王”,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要不要做,要怎么做。
沈青、晏萍、晏闻也来了。众人见状,一起给晏九出主意。
晏闻挠挠脑袋:“不如回家问舅舅?”
晏萍摇头,“相爷应该是想让小九爷自己拿主意。”
晏闻:“可这事太大了呀!舅舅都不肯帮忙?”
晏萍看向晏九:“九爷自己拿主意吧。您做什么决定,相爷都会支持的。”
晏九闻言,有些发呆。
打他小时候就这样。自己拿主意。唯一一次不让他拿主意,就是那次拦着他不让他查云王府的事儿。直到他十五岁才解开禁令。
他爹就这么相信他?就不怕自己贪心,真要去当那个“无冕之王”?他爹能保证自己不被皇帝给“咔嚓”了?
要能不被“咔嚓”,自己实力就得足够强大。一个王者,最强大的是什么?不是产业,是兵权。
产业会被抢,就如蒋霄,就如聂川。拥有过的产业如昙花一现,过眼烟云,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今产业在他手里。但兵权在皇帝手里。皇帝要抢他的产业,轻而易举。就像皇帝神不知鬼不觉地搞死云战,让云战死得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聂川不发神经自己说出来,没人能知道;皇帝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搞死他。
晏九摸摸自己的脖子,觉得这烫手的山芋还是不能接。自己的大好年华,不能浪费在跟皇帝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上。
逛个街,遛个鸟,吃个饭,看个剧,听个音乐跳个舞,他不香吗?
何苦胳膊去拧大腿,生鸡蛋硬往石头上磕。
晏九看看沈青。
沈青是个聪明的,立马警觉道:“小九爷别给我。您要是给了我,我能把千金坊全给关了。”
晏九摸摸脑袋。
沈青不要,那在座的几位,他就没人可给了。
云澈不能给,本来就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还去碍眼就不对了。给晏闻?跟自己留着没啥两样。
晏九眼珠一转,呵呵笑道:“不全给你。你想全关也关不了。单把京城的给你,如何?”
“你的人,你总要拿银子养活吧?你若看赌坊不顺眼,你可以整顿嘛。立个规矩,不许赌命、赌人、赌婚约等等。赌银子也规定个上限。”
“灭赌也要有个过程嘛。先把大赌变成小赌,小赌变成小小赌,最后大家都适应了,赌坊也许就可以取消了。”
“江南府的就给云澈。也是随着你的心意整顿。只是名字暂时不能变,还得叫千金坊。以后还会不会变,以后再说。”
晏九这是要把千金坊化整为零了。
沈青想了想,笑道:“这个主意好。我还真想拿个赌坊开刀。”
晏九提醒道:“慢慢来,别一下子动静太大。”
说话间,晏萍已经将京城的产业契约抽了出来,递给了沈青;又将江南府的给了云澈。
晏萍笑道:“还有十八个州府呢。”
晏九:“洛师在朝歌城,把开平府的给他。衡王、渝王、景王一人一个。其余的,你们想想有没有人可以给的。”
晏闻忽然道:“夕弟要不要给他一个?”
晏九沉吟片刻,“还是算了。他年纪还小,又会赌术,沉溺其中就不好了。我看他现在搞剧院搞得挺高兴的,就让他继续打理剧院吧。十九个州府的剧院,也够他忙活的了。”
“闻哥你也是。车行和邮局就够你忙的了。赌坊就算了。以后赌坊会逐渐减少,不会像现在这么普遍的。”
沈青笑道:“小九爷说得对。我们管理赌坊的,到最后自己沉溺进去就可笑了。小九爷可以再多给我几个,我手下有几个人,还是信得过的。”
晏萍把匣子递给他,笑道:“沈公子随便挑。把宝庆、江宁、江平留下来就好了。”
沈青笑道:“敢情你把好的都留下了。”
晏萍微微一笑,“给三位皇子的。”
沈青忽然念头一动,“你说他们会不会拿着这个赚钱?”
晏萍笑而不语。
晏九笑道:“衡王恶赌,渝王和景王就不知道了。”
这两人,多半会利用赌坊赚钱。一个是为了他母嫔和自己的生活,一个是为了养兵蓄锐。
最后,沈青拿了三四个,晏萍也拿了几个,刨除留给洛风和三位皇子的,剩下的都让云澈默默地包圆了。
沈青笑道:“你要干嘛?感觉你有什么打算。”
云澈面淡如水:“想起了小时候的几个师傅。我觉得若是把赌坊交到他们手里,他们也许会改造一下。”
晏九闻言笑道:“言之有理。若是给了文师,说不定让人去赌诗词,赌文章,或者赌进士榜单的前三甲。也算是多多少少促进点文化教育吧。”
云澈不由看了他一眼。他不过刚说了个头,晏九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晏萍笑道:“我没想那么多,就是感觉大管家也许有用,先替他收几个。”
你周围,也许会发现这样一种人。他拿的多,但众人都无所觉;反而有些人拿的少,众人却觉得多了。
晏萍就是前一种人;云澈很不幸的,是后一种。
在大家眼里,晏萍就是一锅端了都稀松平常;而云澈,一个不要才正常。如今他不但要了自己的,还帮别人要了。
而实际上,晏萍拿的几张,是最多的“几”张;云澈不过拢共拿了三四张。包圆的,其实是晏萍,不是云澈。
晏萍就是不知不觉中,能给人造成一种……嗯,云淡风轻、轻描淡写、不经意的错觉。
晏九高兴道:“好。那我们就算瓜分完了。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云澈猛地一扭头,“你要走么?”
说完,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又状似不经意地去翻刚拿到的几张契约。
晏九:“噢,没有。既然来了,先在江南几个州府逛一逛。”
反正现在回去,也赶不上阿姐大婚,或者回门。那就晚些再见吧。
云澈闻言,似乎神情放松了些。
晏九:“二管家先回去吧,处理一下赌坊的事儿。有三管家、四管家在这就够了。”
三管家和四管家,就是晏芳和晏荞。
沈青道:“若单是赌坊的事儿,晏二管家就不必跑一趟了。我正好要回去,我把契约带回去,交给晏大管家就好了。晏二管家,你再写封信交待一下。”
晏萍颌首:“那就先谢过沈公子了。”
沈青笑道:“谢什么?我一路回去,也是用的你们的车行。我不过打了你的幌子,好让他们免费送我罢了。”
众人皆笑了。
众人散后,沈青留了下来。
晏九看向他。
沈青一改方才的神色,面露担忧地道:“九爷,虽然你把千金坊拆分了,但世人提起千金坊,提起聂川,提起赌,就会提起你。”
“九爷还小,千万不要被名利浸了心,迷上了赌。那就是个无底的深渊。大楚赌业这么盛行,不过是历代皇帝为了让百姓沉迷于赌戏,不起造反的心。”
“九爷万万不可因为与恶龙缠斗,自身亦成为恶龙。”
晏九心头猛然一震。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这是尼采《善恶的彼岸》里的一句话。如今从沈青嘴里说出来了。
还有那帝王以愚民之术治国的话……
晏九不禁心下暗叹:谁说这是一介武夫?见识之深远,眼界之宽广,非一般俗人能比。
沈青走了。晏萍来了。
晏九心有所动,问道:“何事?”
晏萍神色郑重:“九爷可留意,千金坊一役中,有第三方势力?”
晏九闻言就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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