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御医皇后(58)
“映绿,以后这种意外说不定还会有很多……很多……”秦论突然起身,冲到她面前,蹲下身,握住她的手。
他十指冰凉,还微微地发着抖。
“映绿,我不想的,可是我……没有办法……”他把她的手贴在脸腮,“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会尽力去争取,但我真的……无力了……映绿,但你要相信,我爱着你,你也不要怕,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会陪着你的,不会让你孤孤单单。”
“秦公子,你到底在讲什么?”云映绿不解。”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我没事的,有些小意外也没什么,迟早都会过去的。”
秦论慢慢松开十指,苦涩地一笑,“映绿,唉……歇着吧,我回府了。”他佝着腰,转身往外走去,背影象个肩背十座大山的老人。
云映绿一怔,想起在聚贤楼见到他、在慈恩寺见到他,在秦氏药庄见到他,他是何等的风度翩翩,衣袂飘飘,潇洒不凡,张扬轻狂得,让人无法忽视他的俊美和超群。
他这是怎么了?
“秦公子,你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意外?”她不放心地追上去。
秦论摇摇头,伸手抚摸了下她如水的黑发,眼中露出言说不尽的挚爱,“早点回楼歇着去吧,昨天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今晚好好地睡,快乐地过每一天。”
“我送你到门口。”她伴在他身边。
“不要了,外面蚊虫多,快进屋去。”秦论朝她挥挥手。
“秦公子,我……过两天还去药庄义诊。”她愣了半晌,高声叫道。
“好!”秦论回首,一脸窝心的笑,“你看诊,我写处方。”
“嗯!”
秦论走远了,云映绿还怔怔立在原地。
“小姐,回楼吧!”竹青掀开纱帘,跨进屋来,扶着她的手臂。
“竹青,你说秦公子今晚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云映绿问。
竹青叹了一声,嘀咕道,“小姐,你要和秦公子退婚,他当然和从前不同了。”
退婚?
云映绿头皮一麻,目光穿过夜色,投向隔壁的小院,在藤蔓蔓延的院墙边,一个清朗的身影,已经站立了很久很久……
77,话说今夜无眠(下)
云映绿直直的向墙边走去,看着杜子彬不太清晰的轮廓,这一刻,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月光从夜空柔柔地洒在大地上,很凄清,也很美。
墙角几只蛐蛐象比赛似的,你方唱罢我上场。莹火茧似为它们助威,在花丛间,一灭一亮地穿梭个不停。如此一说,蚊子就是啦啦队了,成群结伴地“嗡嗡”摇旗呐喊。
云映绿屏气凝神,很迥异在这样的环境下,杜子彬仍能站着一动不动。
她知道他们之间出了点小问题,她感到有一丝郁闷,心堵得疼疼的,但是她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叫什么,也不知该怎么表达出来,她甚至连一句重话也对他说不出口。
“映绿,我过去还是你过来?”院墙象一道无形的距离,阻隔了他和她。以前情感未明时,趴在院墙上赏月光那叫浪漫,现在就是障碍了。
云映绿静静地沉默了一会,说:“你过来吧!”
话音刚落,她惊愕得眼瞪得老大。知书达礼,实属青年人的楷模的杜子彬尚书竟然撩起袍摆扎在腰间,纵身一跃,从墙头跳了过来。动作那个俐落,象是常做一般。
“怎么了,动作很难看吗?”微微的月光映着杜子彬的侧面,充满了英气。
云映绿慌地转开了眼神,“不……不难看,我只是有点吃惊而已。”
杜子彬理好袍衫,手臂轻轻伸了过来,握住她的手掌,很温暖,也令人安心,和秦论的手是完全不同的。”我不想从大门进出,那样会惊动两家的门倌,问长问短的,会耽搁时光。”
云映绿轻轻点头。
竹青很识趣地避进绣楼中,云府的上上下下差不多都上床歇息了,偌大的云府没几盏灯亮着。
两人慢慢地向后花园走去。
这样牵手漫步的感觉,宛然在梦中。
走了一会,杜子彬轻问道:“映绿,你没什么要向我解释一下吗?”任何一个男人,在听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和别的男人独处一夜,都做不到无动于衷的。
“杜大哥,你相信我吗?”云映绿又问了一遍昨晚站在中宫院中的话。
“那我要看看你所做的事是否让我不必猜疑。”杜子彬的语音是一贯的清冷自制。
夜色里,一颗飞针突地穿过衣裙,对准心口,直直地刺了进去,疼得云映绿扁了扁嘴,什么话也说不出。
她从他的掌心抽出小手,很倔强、很固执、很受伤。
“映绿?”杜子彬拧了拧眉,扳过她的肩膀,“不要孩子气,你是不是喜欢我误会你?”
云映绿眼一红,“你明知是误会,还这样说,你根本就是不相信我,那我的解释有何用?”
她气得从他的双臂下挣扎出来,转身就往绣楼跑。
杜子彬冲上前,横抱住她的腰身,把她嵌进自己的怀中,痛楚埋在她的颈间,“我如果不相信你,就不会痴傻的在院墙那儿站了两个时辰,也不会昨夜整宿的不能合眼。昨天,我不是丢下你不管,而是事态不明,我怎么做都是对你不利,我只能等待。映绿,快告诉我,你留宿皇上的寝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呀,说呀,我的心象是在火中煎烤着,我妒忌得都快要发狂了。”
云映绿被杜子彬口气中强烈的情感震撼住了,她抬起头来时,他的面孔凑了过来,她仿佛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但她阻止不了,真的,她浑身的力气象被蒸发了,她没有力量能管束自已。
她心中有着小小的恐慌,她不能这样,她还在生气中不是吗?
杜子彬的脸越来越近,他们的唇密合在一起,那一瞬间,她竟然不知所措,脑中不知怎么闪过刘皇上的面容。
杜子彬的吻太热太烈,没有给她闪神的机会,象电般的触着她的灵魂,她不禁发出轻轻地呻吟,心房急促跳动着,她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就要死了。
但他很温柔,不肯让她死。
他轻轻移动着,从她的唇吻到头,吻到额,又慢慢地吻回来,停留在唇上,这回他停得久些,探索得更深些,宛若一只小小的蜂鸟,啄至花心。明中,另有一番婉转。
她该矜持点的,然而她完全无能为力。她像喝醉了般,任他的吻痕渐渐移转。
他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发,滑至耳际,转捏着她的耳朵,细细地抚弄着,使她整个身心都为之陶醉。
他们相拥着,静静的,紧紧的。
他的重量使她不断往下滑,但她不在意,他是她喜欢的人,不是吗?
“留宿皇上寝殿那一夜,是皇上白天被我撞倒在地,有些轻微脑震荡,我在里面看护他,防止他有什么后遗症。而且那时,皇上他还不知我是个女子。”她放下她的骄傲和尊严,还是启口解释道,为了他不再误会于她,也为了这份感情能好好地发展下去。
“嗯!”杜子彬眨了眨眼,温柔地看着她,那迷朦的眼光,使她的心神一阵颤抖。”但以后还是要注意点影响,你进宫是为妃嫔们治病的,皇上是男子,稍有不适,让其他太医过去,不要留下什么话柄让妃嫔们议论。”他像梦呓般说道,心中一颗大石终于迁出。
“杜大哥,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不可能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就是精神上,我……也不会。”这话一出口,云映绿心中莫名的有些发虚。
她想起今天在御花园,满庭芬芳之中,刘皇上那寂寞孤独的神情、自嘲的语气,是那样蛊惑着她的心。
“映绿,”杜子彬揽住她的腰,继续往前走去,边走边深情地歪头看着她,“说真的,我觉得现在的你和从前的你有些不同,让我觉得陌生,又让我觉得新奇。”
“杜大哥喜欢哪一个我呢?”云映绿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杜子彬轻轻一笑,做思考状,“从前的映绿性子有些任性、俏皮,现在的你内敛、清雅,我有些矛盾了。从前的你比较吸引我,因为我太古板,没情趣,那样的你刚好与我的性子互补,有了你,我的人生才不会寂寞,但那时的你,象是一阵风,我怎么样也捕捉不住,你不在我的掌控之中。现在的你呢,很易接近,偶尔的小迷糊也很可爱。可你挑战常规,入宫做太医,这样的你让我感到陌生。哈哈,不乱比较了,不管是什么样,你是映绿就好。”
云映绿咬了咬唇,“杜大哥,你不喜欢我做医生?”
“我觉得你擅长的是写诗作词,做太医并不是你的强项,不然你怎会给自己惹出麻烦来。”杜子彬声音一哑,他捧起她的小脸,俊目款款凝视着,“杜大哥知道你好强,进宫做太医是想证明给杜大哥看,女子也可以有一番作为。杜大哥看到了,不可遏止地把一颗心捧在你面前。我爱你,映绿。停止任性的举措吧,回来做你的云府大小姐,做我的夫人,我们花前月下,吟诗颂赋,做一对世人羡煞的神仙情侣。”
她承认他的这番表白很真挚、很煸情,可是她却感动不起来。
悲哀如潮水般从心头狂嘶着向她打来,她闭上眼,心无助地晃晃悠悠直坠向深海之中。
他其实没有认真看她,他爱的是心中那一抹影子。
她想催眠自己可以不在意,可事实却让她不能不清醒着。
她要向他说清事实吗?
泪珠沿颊而下,她用力拭去,但下一波泪又滑了下来。
她恨起这穿越来,不管是不是上千年的轮回,还是老天的戏弄。姬宛白不美,也木纳,但她还是愿意做自己。这样顶着云映绿的一张皮囊,得来的一切都象是偷的。
唯有进宫做太医,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可那却是他不喜欢的。
她要继续喜欢他吗?
云映绿哭得直抽气,情感不是自来水,想开就开,想关就关。一旦动了心,又怎么轻易收得回呢?
可这样的爱,让她好委屈。
“怎么哭了?”杜子彬俊朗的脸绷了起来,大感迷惑。
云映绿吸了口气,“杜大哥,我……有可能一直这样的笨下去,你还是……不要喜欢我了。”
她也有她的尊严。
“什么话?”杜子彬嗔怪地刮了下她的鼻子,“这种话可不象是映绿口中说出来的。好了,好了,杜大哥不是早说过,不管映绿变成什么样,杜大哥都很喜欢。所以你也不可以嫌弃杜大哥的不解风情和小心眼。”
“既然和秦公子准备退婚,就不要太过热情。对皇上要保持距离,”他充满了妒意,溢然于外的神情有种特别的光芒,教人看得发呆。
她对自己低低叹了口气,或者,她不知不觉已经喜欢他很多了,不然怎么说不出事实呢?
是怕失去他吗?
“你不听我的话?”他紧迫地问,“那个秦公子和齐王府的人来往密切,朝庭已经在监视着他了。”
“他一个商人,和齐王府的人来往密切又怎么了?”云映绿不解地问。
“齐王现在气焰越来越盛,你别管太多,离远一点,是明智的。朝中最近事多,后宫是非更不少,你是个太医,做好本职的事,不要渗和进去。唉,挺不放心你的。”杜子彬忧心忡忡地说。
“杜大哥,你很关心我吗?”云映绿怯怯地问。
爱情为什么会把一个自信满满的人变得卑微了?
“小傻瓜,我巴不得把刑部搬进皇宫,你就在我眼皮底下转悠着,我才能放心。映绿,答应杜大哥,等齐王对你的注意力弱一点后,辞职吧!”
云映绿仰起脸,长睫缓缓地扑闪了几下,什么也没说。
竹青在房中把春天的衣衫整理好,放进樟木箱中,耳朵竖着,听着楼梯上的声响。
门“吱”地一声,云映绿带着一阵风走进屋中。
竹青一扭头,看到云映绿的神情有点失落,不象是幽会之后,满脸神采奕奕。
“杜公子因为秦公子来看你,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吗?”竹青小心地探过头,问道。
云映绿在床沿上坐下,对着一盏烛火发呆。
“竹青,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自杀前的我?”她突然发问道。
竹青眨巴眨巴眼,“这是什么神经话,从前、现在不都是小姐你吗?”
“那你是喜欢做医生的我还是会做诗的我?”
竹青嘿嘿一笑,挨着她坐下,替她按抚着肩膀,“我喜欢做医生的小姐,呵,感觉很厉害的,而且小姐做了医生后,脾气好了许多,也温柔了许多。”
她温柔?云映绿忍不住笑了,但一会,笑意变冻结在脸上,“可是有人不喜欢做医生的我。”
“谁?谁?谁这么没眼光,说这种话?杜公子吗?哦,他当然喜欢是做诗的小姐,文人臭气相投么。以前听小姐吟诗,他就站在院子里,半天都不动弹一下,笑得眯眯的。小姐,秦公子可是很喜欢做医生的你。你看每次义诊,他开心得就象是过节一般。”竹青不放过任何替秦论游说的机会。
云映绿倾倾嘴角,“不说话了,我睡了,明早还有人来接我出去有事。”她拉拢帐幔,把身子缩进床中,遮住了她黯然神伤的面容。
“明早是谁来接小姐?那个侍卫?”
“不是,你见过的。”
竹青“喔”了一声,吹灭了灯,也去外屋睡下了。
她睡得不太沉,听着里屋的小姐在床上象烙饼似的,整整翻了一夜。
78,话说逼供(上)
东方刚发白,一片乌云自西方飘来,天色蓦地昏暗起来,不一会,天际间,便细雨纷飞。
一辆褐色的薄纱马车悠悠地停在云府门前,驾车的两位青壮男子警觉地巡睃了下四周,恭敬地从车中挽出一位气宇轩昂的英俊男子。
他面色沉郁地对车夫挥了挥手,示意敲门。
天色暗暗的,云府的门倌还当半夜在睡着。睡意惺忪地下床开门,瞧瞧公子,揉揉眼,“公子,你找谁呀?”
公子摇了摇折扇,扇去身上沾湿的雨丝,沉声道:“我和云小姐约好的,今日一起去送位友人。她起床了吗?”
“那公子请先进来避会雨,我去后园看看。喔,竹青,”门倌一扭头,看到竹青到院中的井边汲水,忙唤道,“有位小姐的朋友来了,小姐醒了没?”
“谁这么早呀?”竹青慢慢地拉着井绳,咬咬牙,提上一桶水,甩甩手上的水渍,走了过来。
“啊……”竹青一看到在门外站着的公子,吓得捂住嘴,转身就往绣楼跑去。
整个云府都充溢着她声嘶力竭的叫喊,“小姐,快,快……是那个皇……”声音突地象被什么吞了下去,她紧紧地闭上嘴。
被她声音叫醒的一只只耳朵正竖着,只见上文,下文不知何意,一个个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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