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陈政之死
在许一看来,上阳门在世俗社会留下眼线,目的不外乎两个:搜集、传递灵矿和灵药之类的消息,发现适合修行的苗子。
那么,以此倒推,只要不符合这两点的地方,就不会被他们所关注。
在渌阳王府的封地内,以平原为主、隔壁又是水陆枢纽更方便收集信息的田原县就被许一定为了第一个目标。
有许一暗中支持,陈瑛也亲自出马,田原县很轻松的就被他们拿下了。
不过,即便是这个被许一认为最安全的田原县,在他们将它拿下后,一个住在附近的普通到连许一都没有注意到的补鞋匠忽然现身,不合常理的闯了进来。
这种时候会闯进来的人,要么是夜狼卫的人,要么是上阳门的人,后者可能性最大。
在一开始,就有了暴露的风险,这是许一没想到的。
当然,这次许一在场,通过先围、后问,再以渌阳王府行事的名义给遮过去了——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渌阳王府暗中有些动作是能说得过去的,而从对方恍然的表情上看,他也接受了这一点。
不管怎么说,这让许一明白,因为上阳门的存在,渌阳王府的封地和方城王府是不同的。
为了以后行事的方便,他决定从渌阳王府叫一个人出来跟着,至于叫谁,他脑海里过了一遍赵园和钱战,最后选了钱战——在渌阳王府,赵园远不如钱战自由。
陈瑛很快派人去通知钱战,而钱战听说是许一找他,二话不说就出来了。
一年半没见,再次见到钱战,离着老远,许一都感到了熟悉的“势”,但和以前不同的是,这种势不仅全部融于了钱战的身体,还在强化身体的过程中又被强化的身体进行了去芜存菁和压缩,明显是往前面走了很大一段路。
“许管事,我确实有了突破,但是,这条路继续往前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圆满,但我感觉越往后越难,很可能又以前那样,到达某个点后变得无以为继。”
许一称赞道:“钱兄,你确实痴迷于武道,老实说,我也没有想到你能练到今天的程度。”
钱战的变化给了他很多启发,这让他对接下来的修炼有了更明确的思路,不过,他毕竟是拥有真符的人,所以能够站在更高的位置借鉴经验,他的感悟则正好能够帮到他:“至于说接下来的路,我有个想法,那就是化势成象。”
“化势成象?”
钱战眼前一亮,隐约中看到了武道下一步要走的路,但又没能完全将它抓住。
许一自然不会藏私,解释道:“势是活的,但又不可见,而不可见,就说明没能完全掌控它们,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按你的领悟把它化为具体的形象。”
“一旦化势成象,除了能够更好的掌控,还能更方便的完善它。”
说完,他亲自示范了一下,只是使用了《地龙劲》最简单的招式,但钱战浸淫这套功法几十年,许一每一招每一式在他眼里都像是有一头地龙在咆哮冲锋。
最后,他眼里只剩下那头形如巨鳄的地龙,从它的身上,他则看到了《地龙劲》所有的奥义,一时间仿佛喝了美酒一般,看得如痴如醉。
许一只需要他人出现就行,自然不介意他将精力放在化势成象上面,而且,他也想通过他,趟出武道修炼后面的路。
既然找钱战来应付上阳门,他又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陈瑛把谭武也叫来,让他来应付夜狼卫——通过戴娆,他们已经知道了另外暗线的夜狼卫,但任何事都不能保证不出意外,让谭武来就能形成双保险。
现在四家王府,只有方城王府主动表示了接受,渌阳王府实际上已经接受,但靠着老渌阳王陈秉的逝世,还没有明面上的表示,在铁山、北野两家王府闹腾的局面下,谭武主动请缨以稳住渌阳王府为由前来,是不会受到任何阻碍的。
……
在许一忙着带人接收地盘时,陈政也结束了一百天的守孝,再次回到了勤园。
算起来,他已经有一年零四个月没有回来了。
在去年的“除害计划”失败后,他曾经以为再也回不来了,但人算不如天算,今年元隆帝突然颁发的推恩令救了他。
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他感觉自己终于从某人的阴影下走了出来,并重新又活了过来!
某人再只手遮天也没有用,他是渌阳王的嫡次子,根据推恩令,他至少是能分到五个县城的侯,而某人却一辈子只能是下人!
在推恩令颁布之前,他以为自己再没有任何的希望了,不能继承渌阳王的王位,他什么也做不了;
但有了推恩令,他就重新掌握了权势。
掌握了权势,他就不满意仅仅是从阴影里走出来了,他所遭受的屈辱和苦难不难没有说法!
而且,对他来说,除掉某人,不仅仅是为他过去找说法,更重要的是,不除掉某人,他心里难安,他很担心某人回来后会再次威胁到他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与以前比已经缩水的权势……
反过来说,除掉了对方,他未必没有把自己的爵位和封地都换一换的可能……
至于现在动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在推恩令这道护身符,孙仁再悖逆,也奈何不了他!
何况,他这次想到的计策绝对能让某人万劫不复!
太平王余孽。
去年他实施“除害计划”还没暴露时,方城王府遇到了太平镇重现世间的难题——那时他还是太仁慈,也怪他没有想到,否则的话,怎么还会给某人大发淫威的机会?!
元隆帝肯定是不惜一切代价将他铲除才是!
现在,到他主掌那人命运的时候了,这就是天道轮回,报就不爽。
刘氏等人自然也知道了他即将封侯的事,也知道他今天会结束守孝返回,早就准备好为他接风洗尘了,整座勤园都重新清洁整理了一遍,门窗桌椅都重新换过。
面对整饬一新的勤园,陈政感到仿佛像是回到了陈秉将王府事务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天,不由得更加精神焕发起来。
虽然因为陈秉刚过世三个多月,她们也不能太过欢乐,但席间的气氛却是欢快的。
陈政为了他的大计,则有些心不在焉,但他经历过两次失败后,倒也养出了一定的定力,正常的吃过饭后,他才把刘氏、张姨娘以及新提上来的心腹管家叫到了书房——因为第一次被圈禁的时候,他的手下大多被周佩接收了过去,现在只能靠她们了,而且,他现在也不敢相信别人。
因为吃过一次大亏,听到他的计划,刘氏和张姨娘一开始有些担心,但很轻松的就被他说服了。
……
与勤园只有今天才热闹不一样,榴园每天都有各处管事前来禀事,地上铺的红砖都因为被踩坏而换成了青石。
而且,这两天尤甚,原因则是下边县里的几处产业莫名的出了问题,问起来则都和官府人员的改换有关。
渌阳王府入驻此地上百年,影响其实遍及封地内的方方面面,而只要和王府搭上关系,在下面的州县基本上都能发展成大族,然后进入官府谋个一官半职。
当然,这些年,自从渌阳王府把官员任命的权力交出去后,情况发生了很多改变,但上百年形成的局面,盘根错节的,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有根本性的变化。
但让周佩感到奇怪的是,最近这种情况却突然多了起来。
是朝庭那边动的手,还是东院那边忍不住开始冒头了?
“灵儿,二叔今天回到勤园了吧?”
经过一年多的历练,现在的岳灵也变得干练很多,多年的主仆相处,也让她和周佩形成了强大的默契,听到问话,她眼睛仍然落在账本上,然后头也不抬的道:“是今天回去的,至于都发生了什么事,有我们提前收买的管家和下人,等一会儿应该就能传消息回来了。”
周佩也想到了这一点,因为人是他安排的……
她摇了摇头,看了眼外面婉如少女娇羞颜色的石榴,暗暗叹了一口气,想着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希望那位屡受打击的二叔能够安分下来才好。
但事与愿违,正如她以往无数的经验一样,越是担心什么,担心的事就越会发生,东院的下人和管家送来的消息都在说一件事:陈政仍然要对许一动手,方法和去年差不多,但罪名更加恶毒,太平王余孽。
岳灵看着周佩面无表情的脸色,以她对她的了解,这是愤怒至极的表现,就忍不住小声的唤道:“小姐?”
周佩也发现了自己超出常规的愤怒,她深吸一口气,道:“走,你跟我一起去见孙总管吧。”
说完,她转身向门外走去,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蠢货!”
……
在陈秉死后,孙仁明显更苍老了,但看到周佩,他疲惫的脸上却少有的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周佩的表现实在让他满意,也是因为她,才让他每天可以休息一下。
只是,这丝笑意在听到带来的消息后,就变成了支撑不住的颓然。
有那么一瞬间,周佩甚至在他脸上看到了绝望。
不过,很快他就又打起精神,问道:“快!快把他派出去的人抓回来,一定不能让他把消息传出去!”
周佩看着苍老但为了渌阳王府仍在耗尽心力的孙仁,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叹气道:“我已经让人去追了,想来应该能追上的。”
“糊涂啊!”
孙仁捂着脸,痛苦的道:“他怎么……许一一念间都能左右朝堂,他怎么敢算计他的!他凭什么敢啊!”
看到他手掌边缘滴落的液体,周佩也是又恨又不忍,恨自是针对陈政,不忍则是对孙仁的。
想到孙仁以前总揽王府一应事务的从容,此时她更能感受到他对渌阳王府的忠诚和无奈,她不由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发现得及时,肯定能追上阻止二叔的。”
孙仁松开了手,叹气道:“阻止得了一时,还能阻止得了一世吗?”
“这……”
周佩也不由沉默下来。
以前的话,由西院大房这边继承渌阳王的王位,陈政顶多领个辅国将军的虚衔,其实完全受制于她们这边,自然兴不起什么风浪,但现在因为推恩令的缘故,陈政会封侯,有具体的封地,且两边同受元隆帝管而不受她们这边的辖制,他想做什么,她们确实无法控制。
“让王妃出面呢?”
孙仁又长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只能如此了!另外,再加上我,一起跟他陈说厉害,看能不能让他放弃那个愚蠢的念头……”
正说着话,伴随着一股淡雅的莲花的清香,戴娆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两人一起诧异的看着她,然后周佩试探的问道:“戴姑娘,可是夜狼卫那边有什么新的动静吗?”
在推恩令颁布后,渌阳王府虽然借陈秉过世一事还没有明着表明态度,但实际上已经接受了,关于这一点,朝野上下都是心知肚明的,在这种情况下,夜狼卫还有必要针对他们吗?
又或者是……
面对着孙仁不由提起来的紧张心情,戴娆面无表情的说道:“许一听说陈政因王爷故去,悲伤过度,重病将死,特让我送一壶酒以作祭奠。”
她将一只酒壶放在了桌子上,又看着震惊的两人,又道:“两位好自为之。”
说完,她直接转身离开。
“等等!”
孙仁反应过来,忙伸手叫道:“许兄弟是不是回来了?”
戴娆却并没有回应,走了两步,身形就又消失了。
周佩见孙仁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久久没有收回,忍不住开口道:“孙总管,你刚才说……还有这个酒?”
她感觉问许一不太合适,又想问酒里是不是有问题,但很快也反应过来,酒有没有问题并不是关键,问的话同样不合适。
孙仁回过神来,眼睛看向桌子上那只普通的酒壶,神情说不出的愁苦悲伤,但随后叹了一口气,又像是释然的道:“如此也好,他一个人……总好过把整个王府都连累了。”
说完,他就将此事丢到了一边,然后对周佩说道:“你知道吗?一开始,越皇分封了十一个王,但只有现在的四个王府传承了下来,那七个王,不仅封地没有了,人也不在了。”
他这句话说得简单,但周佩却是明白其中蕴含的冷酷和血腥:“我们现在接受,接受推恩令……天下人都看着呢,不会的,您老多虑了!”
孙仁摇了摇头,然后郑重的看着她道:“永远不要希望皇权会有仁慈!我们都老了,能为你们做的不多了,将来渌阳王府全靠你了!不过现在的局面,纷乱复杂,许一是其中的关键,你要找准他的喜好,才能得到他的青睐……”
周佩有些承受不住他托孤似的态度,还什么找准许一的喜好,得到他的青睐,什么意思……
她忙道:“孙总管,我是王府的人,自然会为王府考虑,但肯定也少不了您老的经验,否则偌大的王府,我一个人哪里管得过来?”
孙仁点头,挥手道:“我就是那样一说,嗯,我就当你答应。现在你回去吧,外面那摊子事可离不了你。”
周佩知道他是想支开她,但想到他很可能是处理陈政“病重将亡”的事,她确实不太适合在这里——这也是他对她的爱护,就起身告退了。
走到院子里,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孙仁向她温和的挥了挥手,她心里忽然沉重起来,却是想到,以他对王府的忠诚和感情,刚才又说能为她们做得不多了,那么,一旦由他亲手让陈政“病重将亡”后,不会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