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幸福总是短暂
姥爷去世两年,金欢喜足足胖了五十多斤。
父亲母亲偶然来看她一次,见她逐渐宽大的体型,毫不掩饰地表露出嫌弃,母亲皱着眉头,“欢喜啊,你不能再吃了,你看咱俩一般高,你都能把我装进去了!”
父亲来了就说:“你妈怎么教育的你?你姥爷也是惯着你,你看看这好好的房子让你住的!”
两人历来只是批评,从无建议和帮助。
金欢喜更加不愿见他们,有时候他们来了,也不给他们开门。
她初中以后就极少与同学来往,等到男友夏宇轩跟她分手,她就彻底独来独往了。
想到夏宇轩这个名字,沈梦昔就觉得心脏揪了一下。
其实,夏宇轩才是金欢喜自暴自弃的根本原因。
他们是高中同学,高二起他们的座位隔着一个走廊,金欢喜常常一天也不说一句话,夏宇轩总是逗她开心,逐渐的金欢喜开始有了笑脸,夏宇轩还带她去发现王国坐过山车,他们的手紧握在一起,心跳咚咚。高三那年的圣诞节,他们在一起了,那个落雪的夜晚,金欢喜的初吻冰凉而甜蜜。
校方和双方家长都极力反对,金欢喜的母亲甚至为此打了她一个耳光。但有了阻力的爱情,更加让人欲罢不能,什么都不能阻挡两颗年轻的心灵的靠近。(元旦那天,他们初尝禁果。)
那时候,这个大房子还算整洁。
那时候,金欢喜觉得夏宇轩就是全世界的光!
夏宇轩认真地告诉她,一定要努力学习,他们一同考上大学,才能继续在一起。金欢喜眼睛闪着憧憬的光,也郑重地应下,很是苦读了半年。
他们报考了相同的学校,夏宇轩的成绩本可以考更好的学校,但他愿意迁就金欢喜。
于是他们都进入了滨城大学,夏宇轩的高考分数超过录取分数段一大截,他在国际商学院,而文化课勉强过关的金欢喜,靠着艺考拉分,才进了设计学院。
金欢喜哭了,她觉得自己耽误了夏宇轩的前程。夏宇轩却笑说无所谓,以后还要读研读博,到时候再考更好的学校就是。
金欢喜听了沮丧,她知道自己考不上研究生。
“我到哪里读书都带着你就是了。”简单的一句话让金欢喜破涕为笑。
夏宇轩的父母也因此十分厌恶金欢喜,觉得她拖了儿子的后腿,曾经到学校找过金欢喜,被夏宇轩拦了回去,还曾经控制夏宇轩的生活费,夏宇轩也不争论,笑着跟金欢喜说:“我还有小时候的压岁钱,不行我就去做家教,辅导高三学生。”
——什么都不能阻挡他们热烈地相爱。
刚上大学的几个月,是金欢喜最幸福的日子。课业不再繁重,家长不再过多干预,父母给双份的零花钱,夏宇轩又每天都陪在身边,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幸福的呢!
幸福到她不敢相信,隔上几天就要问夏宇轩:你爱我吗?你会永远爱我吗?
夏宇轩总是笑着摸她的头顶:我爱你!爱到地老天荒!
军训结束不久,夏宇轩对家里谎称依然住校,实则搬到了金欢喜家里同住,那间空着的最清爽的次卧,就曾是夏宇轩的房间。
他们同进同出,几次被对门的邻居蒋阿姨质问,依然我行我素。
俨然小夫妻一样去超市买菜做饭,有时候还像老夫老妻一样去早市买海鲜,金欢喜学会了炖鱼,学会了做红烧肉。做好了饭菜,两人就依偎在沙发上,一起看美剧韩剧,间或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
沈梦昔走过一条两旁种满银杏树的小路,金黄色的小伞挂在树梢沙沙作响,只等秋风用力一吹,就落叶归根。
快到校门口,她忽然看到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莫名的熟悉。
心脏又是一个悸动。
正是夏宇轩,他此刻右臂下夹着一个个子不高但身材苗条的女孩,不时亲昵地转头与她说着话。
沈梦昔只觉心脏咚咚地跳,不可控制。
她站住了脚,慢慢调息。
仅仅从背后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很清爽帅气的小伙子,宽肩长腿,走起路来身体微晃,步伐却也稳健。
夏宇轩十分聪明,从不见他十分用功,但各项成绩都过得去。他的大手不仅能抓住篮球,还能拨动琴弦,自弹自唱。
他中学就是篮球好手,金欢喜常常去球场给他加油,在球场边拿着他的衣服和水壶,眼神灼灼。
金欢喜对他是迷恋的、更是依恋的,她将亲情友情的空缺,都填上了爱情,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下。
夏宇轩最常对金欢喜说的话是:哎呀宝宝,你肉乎乎的怎么那么可爱!
金欢喜每次听了都满心欢喜,嘟着嘴巴给他捏脸。
在沈梦昔看来,这个男孩智商很高,也没太大坏心思,只是控制欲极强,他习惯了把控节奏,不但要自控,还要控制他人。
但当一个事物,或者一个人完全操控于指掌之中,大多人都会索然无味地放手,转而攻克其他难关。
他已熟知金欢喜的一切,再无探索和挑战的必要,一个喜欢对抗运动,喜欢控制,喜欢挑战的年轻男孩,绝对不可能一直留在平淡无奇甚至有些孤僻无聊的金欢喜身边。
一年多来,他们相处的大小事情,都是夏宇轩做决定,金欢喜喜欢给他做饭吃,但具体吃过水面条还是热汤面,吃蒸鱼还是炖鱼,都要问过夏宇轩。
可怜的姑娘,成长过程中,没有一个妥善的长辈引导她如何处事,如何与异性相处,如何面对人生的各种挫折,她如同蒙着双眼,赤脚走在荆棘之路。
沈梦昔已经控制好心跳,抬步朝着校门走去,门口的保安见到她,上下打量一番,沈梦昔笑着出示学生证,“你好!”
保安也笑着说:“你好。”
沈梦昔走进校门,耳尖地听到四十多岁的门岗保安和同伴说:“挺喜庆的小胖姑娘,跟我闺女差不多。”
同伴哈哈一笑,“拉倒吧,就你那小个头儿,上哪儿生这么高的闺女去!”
沈梦昔无声地微笑。
前面的夏宇轩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扫到了正在微笑的金欢喜,若无其事地转回头。
沈梦昔也神色未变,心里又笑了一下,向左一拐,朝着设计学校的独立教学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