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秦香莲14
开封府内,得到皇帝的许可,白玉堂与展昭辞别,带着两个孩子坐上刚刚准备好的马车和人手,护着一口黑漆大棺材出了开封府,一路往南而去。
他本想将这母子三人送去陷空岛,大哥卢方在岛上颇有威望,可以照应一下这母子三人。陷空岛远在千里之外,皇家就算再想找他们的麻烦,也得查到他们的行踪。
可想到那口棺材,他又有些不确定了。经过一番计议,他决定先带着母子三人去自家的庄子住上一段时间。等秦香莲醒过来,看她自己的心意再说去哪里。
毕竟,哪怕是个潇洒不羁的江湖人,白玉堂也知道,带着一口棺材去走亲访友,只怕不会受到大哥大嫂的热烈欢迎。
更不谈,秦香莲母子三人的身份,越少有人知道越好。他总不能在没经过秦香莲的允许下,就将他们的身份告知旁人。
马车一路往东南而去,走了两天,既没遇到打劫的,也没遇到暗杀的。倒是这日夜里,有个黑衣人悄悄靠近棺材,缓缓推开棺材板,看了半天,似乎想要确定些什么。
白玉堂看了一会,觉得那人已得到想要的答案,这才咬词不清地喊了一声:“谁在那里,半夜三更不睡觉,做什么呢。”
那人听得人喊,匆忙离去,守夜的伙计起身察看,没看到什么人。忙问白玉堂:“东家,您看到什么了。”
白玉堂揉揉眼,好似也有些不确定自己看没看准,他指着棺材的方位道:“刚刚,那里好像有个黑影,一眨眼就不见了。”
两个伙计忙赶过去细细查看,又在周围搜寻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白玉堂挥了挥手:“罢了,可能眼花看错了。”
他虽如此说,可还是走到那棺材前,站在刚才那人所站的位置,这一站之下,他又有新的发现,指着棺材怒道:“不对,棺材盖怎么开了,你俩怎么守夜的。”
两个守夜的伙计悚然动容,都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传说。
一人道:“不会…”诈尸了吧。
白玉堂可不管他们想些什么,将棺材板一把推开,秦香莲那张青白的脸上并无半丝人色,也没什么异常。倒是那些用来遮“尸臭”的香料,熏得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白玉堂在鼻前挥了挥手,后退两步,皱着眉喊那俩伙伴:“快来帮忙,盖上它,盖好了,这味也太冲了,熏死少爷我了。”
两个伙伴匆匆往棺材里看了一眼,见尸体还在,放下大半的心,两人合力合拢棺材,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人道:“东家,肯定是您看错了,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您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会。”
白玉堂晃了晃脑袋,睁着一双惺忪的眼睛,似乎酒醉未醒,他打了个哈欠,言语不清,说了句:“行,那你们接着守夜,少爷我回去接着睡了。”
等他走了,两个伙计移到火堆边,坐在正对棺材的位置,双手合十拜了拜。
一个说:“您哪,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可不要来找我们这些好心人的麻烦。”
另一个说:“看在两孩子的面子上,您也不能闹腾咱们不是。”
隐在暗处的黑衣人又观察了片刻,不见有何异样,趁着夜色匆匆离去。
临走前,他还在心里腹诽了句,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锦毛鼠”,白日里倒还警觉,夜里喝多了酒,连看家的狗都不如了。
回到帐篷的白玉堂并未入睡,他还在等,看那人是否还有行动。等了片刻,只听到那两伙计的胡言乱语,再无其他动静,稍稍放下心来。
他睡不着,却也不愿再出去被那些前来探查消息的黑衣人防备。也就钻进被子里,从袖子掏出颗夜明珠,将风渺渺给他的那两页武功秘籍拿了出来,纯当故事书看了起来。
他看得漫不经心,以为是些倒立的小人,在那踢腿。却不料,映入眼帘的竟是《九阴真经》内功篇几个大字。
白玉堂不自觉就坐了起来,细细看下去,越看越是心惊,这竟真的是一篇上乘的内功心法。
当今时代,内功有些火候的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像南侠展昭,北侠欧阳春,内功修为都在他之上。
结义兄弟五人,就算加上他大哥白锦堂,也以外家功夫见长。
白玉堂扇子上写着傲笑江湖天下风流我一人。可真要他说,自己的内功修为有多高,就算骄傲如他,也不敢胡吹大气。
如今,有了这么一篇内功心法,他赢过展御猫指日可待。
这一路上颠沛流离,有客栈不能入住,有饭庄不能停留,有御猫不能打,还得给人当保镖护院,照顾孩子的憋屈感,瞬间消失殆尽。
白五爷精神了,捧着那两页内功心法细细研读起来。
躺在棺材里的风渺渺,虽是假死状态,却并非全无知觉,有人前来瞻仰她的遗容,她自然知道。
白玉堂为了迷惑暗处不可知的敌人,在棺材里放了能熏死人的香料,她比白玉堂还想打喷嚏,可惜,她是假死状态,连喷嚏都打不得。
倒是白玉堂,清清爽爽打了个大喷嚏,还喷了她一脸唾沫星子。
无语过后,风渺渺只想快些过完这七七四十九天。
唉,当初,她就该说成七天后复活的。这下子好了,为了逼真,为了逼格,搞出来个七七四十九天。
等她再‘活’过来,她的身体怕是要腌入味了。
本以为,那黑衣人走了,这一夜也就能安安稳稳躺尸。却不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又有人来了。
前面的人,脚步又重又沉,杂乱无章,显是个不会武功,仓皇奔逃的普通人。空气中越发浓重的血腥气,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的痛呼声,无不显示着出逃的男子已身受重伤,身体也到了强弩之末。
后面一人脚步轻灵,不紧不慢,缓步跟在那人身后,似乎要等到那人绝望时,才会出手杀人。
偏偏守夜的两个伙计刚刚睡过去,根本就没听到动静。白玉堂正是练功的关键时刻,还以为外面传来的声音,是练功冥想时出现的幻觉,越发心无旁骛,专心致志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营地内无一人有反应。
风渺渺无声地叹了口气,人都逃到眼前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可不是她的风格。
她睁开眼,伸手扒开一丝棺材缝,以内力将一粒油炸花生米弹了出去。
跟在后面的黑衣人,眼见离露营地越来越近,入目的竟是一副棺材,心中叫了一声晦气。举刀就向前面的男子劈了下去。
他本想着,快些了结了这人,好回去领赏。却不料,一刀劈下,手中钢刀险些脱手,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崩裂。
黑衣人大吃一惊,再不顾中年男子的死活,扭头就跑。
直跑出去两三里地,见后面无人追来,他才敢停下休息片刻,停下脚步的第一时间,他就看向自己心爱的钢刀。
却发现有粉末似的东西糊在刀上,红的白的一堆,看起来竟有些恶心。
他皱着眉将刀凑到眼前正欲细看,就闻到一股油炸花生米的气味。
黑衣人不信邪,又凑近了几分,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真的是油炸花生米的味道!
再熟悉不过的味蕾,惊得黑衣人出了一身冷汗。
在这荒山野地里能吃到这般好吃的油炸花生米,本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可这人却像是被火烧了眉毛,蹭一下从地上蹿起来,认准方向,飞奔而去。
以前,也听人说过,江湖中有一类人,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那时,他还不信。却不料,今日,竟让他遇到这样一个高人。也不知,那棺材里睡的是谁?竟能请动这般人物为他送行。
黑衣人跑到缺氧,刚要停下来休息,就见自己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他大惊之下,一刀就劈了过去。
来人冷冷喊了一句:“七叶。”顺势接下他的刀,站到了一旁。
黑衣人疲累又恐惧的身体,顿时如同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他喜道:“云一,你来接我了。”
被称为云一的黑衣人淡淡道:“首领吩咐你的事,可办好了。”
七叶舔了舔唇:“办好了,那婆子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被我杀了。倒是那地保,跑得够快,我追了一个时辰,才放干净他的血。”
云一皱了皱眉,他极为看不上七叶这种杀人习性。可他劝过不是一次两次,每次七叶都答应得好好的,可当他有把握能杀死一个人时,却又会犯病。时间久了,云一也不愿再说他。
“不必告诉我。七叶,你莫要忘了,我们接下的任务,不能告诉任何人。”
七叶不以为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咱们是谁,那可是过命的兄弟。当初要不是你,兄弟的骨头都要化了。”
云一微微转过身去,抬头望天,他面上的神色莫名竟有几分悲戚。
“七叶,你说,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七叶大大咧咧道:“你又伤春悲秋,咱们这样的人,过一天算一天。等哪天任务失败了,我就给自己一刀,也省得回去受那份活罪。”
云一神情有些茫然:“真到那时,我们还有自裁的机会么?”
七叶颇为自信:“那肯定的,咱们这样的人,要想活不容易,想死还不容易么。”
“你说的也是,我过够了这样的生活,也不想再做云一了。老七,你可愿跟我一起走。”
七叶眸中精光一闪:“咱们能逃得开么,好兄弟,你可是有了万全的计划。”
云一微微摇头:“没有计划,可若是不逃,就要死呢?”
七叶手指有些颤抖,似激动又似有些兴奋:“你……兄弟,你任务失败了?”
云一不答,只呆呆望着天空,反问道:“你跟不跟我走”。
七叶:“我……”
他握刀的手骤然使力,一刀横斩,斩向七叶的脖子。
七叶似乎早有准备,一个蹲身躲过那一刀,双腿发力,猛地前扑,自下而上,一刀刺进七叶的胸膛。似乎怕他死得不够快,他又用力转动了两下刀柄。
七叶呵呵笑了两声,疼得脸都扭曲了,他唇角溢血,口齿不清道:“我还是杀不了你……你……你是奉命来杀我的。”
云一抽刀回撤,退出去七八步远,才淡淡道:“是。”
七叶叹了口气:“我不如你,你永远这么谨慎,我却一直拿你当兄弟。”
云一冷冷道:“是不是兄弟,你心里不比我更清楚。”
七叶呵呵一笑:“我一直以为,我伪装得很好,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云一:“你以杀人为乐,我怎么可能不防着你。”
七叶扯出个微笑,原来,这么早之前,他就在防着自己了。
“算了,一就是一,不是七能比的。”
云一不说话,只淡淡看着他,七叶身体支撑不住,趁着自己还有些力气,缓缓坐了下去,他问:“你奉命来杀我,为的是什么,与任务有关。”
“你既已猜到,又何必再问。”
七叶:“我不信,一个瞎眼婆子能有什么来历,值得他废了自己的左右手。”
云一不说话,只淡淡望着他,听着他断断续续,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直到再没了声息。
云一转身,往七叶来时的路走去,他要去那里看看,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七叶怕成那样。
他可不信,七叶这种以杀人为乐的变态,会因为荒野中一口诡异的棺材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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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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