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算什么男人
“嗯。”杜芸应了一声,招呼三小只过来吃饭。
眼下这灾荒年,家家户户都不富裕,这二斤棒子面可是够一家半个月的吃食了。
敛去心头的疑惑,把手上的棍子随手一扔,杜芸朝草丛里招招手,三小只接到指令,从里面钻出来,踉踉跄跄小跑的过来。
“大姐,就这么算了么?”杜立气呼呼的问道。
杜芸睨了他一眼,“不然你还想去跟人家拼命么?想闹也得占理,人家礼也赔了,歉也道了,再闹就是咱们不懂事了。“
“可....你瞧那女的给娘打成什么样了,凭啥?!”杜立红着眼哽咽道。
“有个词儿叫做来日方长,你记好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不愁没有还回去的机会。”
说罢,杜芸抱起豆儿,腾出一只手领着杜霜往前走去。
杜立就像是一头饿红了眼的小狼崽子,身上的戾气太重,杜芸也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若是生在那富庶人家,这份野性能保着门楣不倒,可在他们这样卑微贫穷的人家,这份野性弄不好也会害了他的性命!
豆儿瞧着她阴郁的神色,伸出小手捧起她的脸,吧唧一口,“娘不怕,豆儿吃多多的饭长高高的保护娘!”
杜芸笑了,眼睛深处翻腾着无数细小的感动,亲了他一口,“好,娘等着我的豆儿长大了保护娘。”
回到家,杜芸先去屋里看肖氏,阴暗发霉的屋子,肖氏躺在炕上,背冲着门口,小声的抽噎着。
杜大仲坐在肖氏身后,听着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回头望过来,瞧见她,闷声说了句,“去做饭吧,你娘肚子有点疼。”
视线在肖氏的身上扫过,落在杜大仲那张布满沟壑蜡黄的脸上,心里大约明白了。
这两口子是闹别扭了,肖氏在怪他看着她挨打却没有帮她。她理解,若是换成她自己,跟这样的男人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爹,刚才我娘挨打,你为啥不去帮她?”杜芸问道,面色不虞。
杜大仲微微一怔,大约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半晌,幽幽说道:“婆娘家的事儿我一个老爷们怎好上前。那到底是你亲大伯母,就是看着你大伯的面子也不能闹的太僵,兄弟不和,会让村里人看笑话。”
说完,转过头摆摆手,“去做饭去吧。大人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杜芸气闷,扭头出了屋子,胸口堵的难受,插着腰出了半天冷风,才缓解了。
眼下她总算是明白了,同样是灾荒年,同样是差不多的日子,为啥别人家就能有富余对付饱肚子,而她家却连下顿饭在哪都不知道。
因为别人家的男人是个有成算的,会打算算计日子该怎么过,而她这个便宜爹,除了能让媳妇跟兔子似的一窝一窝的生,旁的本事一点都没有!
不仅没有,还死好面子,那些狗屁的礼数倒是学的明明白白!
什么狗屁的兄弟不和会让村里人看笑话!
那个狗婆娘按着她娘在地上打的时候村里人就不看笑话了么?!
眼看着自己媳妇挺着肚子被人按在地上揍,连拉架都不去,还算什么男人!
正想着,眼梢的余光瞄见杜立拎着赶上半个他高的破水桶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
“你干啥去?”杜芸走过去问道。
杜立回头,“缸里没水了,我去村祠堂打点水。”
杜芸抢过水桶。“跟妹妹去捡些柴火回来,我去。”
“好。”
“别走太远,在家跟前转悠就行。”
嘱咐完,杜芸领着缺了茬的木桶朝村祠堂走去。
村祠堂那口井是村里人集资打的,小河边离村子太远,来回不方便,村长一合计,挨家挨户做工作集资打了这么一口井。离她家不远,拐两个弯走上五六分钟就到了。
做饭点儿打水的人不少,前面还有四五个人,杜芸排在后面,慢悠悠的往前挪动。
忽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杜芸下意识回头,一张长满了青春痘的脸映入眼底,瞬间划过一抹厌恶。
拍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狗婆娘放在心尖上疼的大儿子杜根。
“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原来真是你啊。”杜根嬉皮笑脸的说。
“嗯。”杜芸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过脸。
他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就像是在打量着一件商品一样。
果然什么样的人生出什么样的儿子,娘俩都让人倒胃口。
杜根也不在乎她冷淡的态度,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哎,你听说了么,东塔村老张头上个月死了老婆。现在正托媒婆给张罗人呢。”
说着,贼溜溜的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打了个转,“我瞧着你挺合适的,拉吧个孩子嫁个老张头正合适,老张头瞅着岁数是大了点,但人家有钱啊,家里好几亩地,嫁过去你啥也不用干。多好的事儿,要不然,你说你这样的还能找个啥样的?小伙子看不上,只能找老头子了。”
杜芸深吸一口气,回头,瞟了一眼他满脸的青春痘,讥诮意味明显的说道:“你还有功夫担心我?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满脸坑豆麻子的,别说是大姑娘了,就是谁家孩子见了你晚上都得成宿的做噩梦。”
“你.....”杜根指着她,脸涨的通红。
他最介意别人说他脸上的豆了。杜芸这番话无疑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我知道我脸上光溜,不用你说,长眼睛的都能看见!”
“我.....”
“你那破了相的脸,长眼睛的也能看见,不用你刻意强调!”
少女神色明媚,略显得意的看着他,小样的,气你还不手拿把掐的!
“怎么,想打我啊?你打啊,往这打!”杜芸伸过头,一脸嘚瑟,“最好用棍子使劲的打,让全村人都看看你这人不光满脸流脓,手还不老实,我看谁家姑娘敢嫁给你,你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去吧!”
杜根气的攥紧拳头,朝她肩膀狠狠捶了一下,憋着气恶狠狠的说道:“不用你能,过阵子有你哭的时候!”
说罢,杜根拎着桶气哼哼的走了。
杜芸眯起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边揉着被他打过的地方一边回味他刚才的话。
过阵子有她哭的时候,难不成他们在谋算着什么?
不然杜根怎么能那么笃定的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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