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四 禁足宫中61
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最会察言观色,此时立刻反应过来。挥舞着拂尘,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大力太监将人向后拖,压低声音吩咐道:“堵住嘴,别惊了圣驾!”
总管太监这边防住了一个,却没留意到贞容华的贴身宫女突然出现,口口声声竟然称此事乃是太子妃所为。
面对雷霆震怒的献宗皇帝,瘦弱、忠心的贴身宫女语焉不详,意有所指的说了两句之后竟然直接撞了柱子。
以死明志?
看得碰得头破血流,眼看出气多进气少的小宫女,凡笙不由冷笑。之前恍惚中看到自家太子爷的时候,她还有些担心,担心对方祭出如此大杀招,针对的是慕容明衍。
毕竟皇宫之中,桃色艳闻最是伤人,堂堂太子若是与宫中后妃纠缠不清可是大忌,这种丑闻对于本就名声欠佳的慕容明衍而言,绝对不是件好事!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这才是让凡笙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只是区区一个太子妃罢了,既无实权又无子嗣傍身,甚至嫁入太子府尚不足半年,就算觊觎她这个位置,也犯不着在皇帝万寿这个节骨眼动手,莫非对方真是等不及了?
先被丞相府的大夫人,接着又被贞容华的贴身丫鬟以死明志般的指控,所有人看凡笙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
尤其是皇帝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用恨不得生吞了凡笙的眼神,用手指着她,颤巍巍的吼道:“孽障,你还有何话可说?是不是你因妒生恨,对同父异母的妹妹下次毒手?说!”
献宗皇帝没想到会在自己的万寿宴上,发生这样的丑事,不由又是羞恼又是狂怒,若不是碍于凡笙宗室身份又是自己儿媳妇,只怕要将她直接拖出去廷杖。
姜广生的身子匍匐得更低了,虽然明知道对于大女儿的指控根本是无稽之谈,自家那个疯妇根本就是迁怒,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捋虎须,他对这个长女本没有多少感情,只不过次女就在他眼前咽了气,这也是他唯一的嫡出,难得生出舐犊之情。只盼着女儿能够赶紧低头认错,匍匐请求皇帝原谅。
“孽女,还不跪下请陛下原谅!!”
然而下一刻,他又仿佛完全不了解这个女儿一般,面对盛怒之下的皇帝陛下,他那素来胆小如鼠,胸无点墨的长女竟然无所畏惧般的笑了。
“父亲大人莫急,父皇乃是一国之君,岂会如此草率处置儿臣,更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媳妇受人胡乱冤枉!”
献宗皇帝原本怒火中烧,冷不防被个面无表情的小女子极为认真高调地吹捧了一番,顿时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他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吗?不,讲道理的还是皇帝吗?可为什么眼前这个小女子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态度,又让他真的有点相信了!
“父皇在上,儿臣只说两句,若父皇还是认为儿臣与太子有罪,儿臣甘领罪责!”凡笙却没有继续讨巧拍马,而是实打实匍匐在地行了大礼。然而话锋一转她便站起身,直接冲畏首畏尾,恨不得皇帝根本想不起他们的那群人发难。
“在场诸位大人当中自然有查案好手,我一介女流就不班门弄斧了,只说几个疑点……”凡笙口齿清晰,全然没有半分慌张,“因痛失亲女,母亲大人适逢骤变引发失心疯,她并不能为自己的言论负责,但我却神志正常,同时也是最接近案发现场的人,甚至是亲眼目睹贞容华从露台跌落瞬间的人!”
一身华贵的太子妃侃侃而谈,放眼望去,原本噤若寒蝉的朝中大臣不由怔住,原本不听不说不言的态度逐渐转变起来。
“其一,当时亲眼目睹一切的并不只是我与嫡母两个人,在场的轿夫和宫女均为目击者,贞容华乃是仰面从露台跌落;其二,诸位若是注意到,定会发现随贞容华一起掉落下来的木栏杆上有明显锯齿的痕迹;其三,贞容华已然怀孕五月,为何会在这样的天气出现在露台之上?”
凡笙每提出一个疑点,四下嘈杂的声音就越明显,毕竟能待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稍微细想一下,很快就能发现其中破绽——
献宗皇帝并不蠢笨,微微眯眼,仿佛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个曾怯怯懦懦给自己敬茶,还差点打翻茶盏的儿媳。
哼!有意思!仰面跌落,证明当时在露台上恐怕不止是贞容华和贴身丫鬟,还有第三者,二者之间很可能正在对话,甚至发生了争执,贞容华边说边退才会背靠栏杆;而庭轩阁的露台上的木栏杆显然也被人动了手脚,轻轻一靠便连人带杆全坠落下来!至于她说得第三点,皇帝瞳孔微微一缩,这丫头是在暗示,贞容华与背后谋算策划之人暗中勾结,二人根本是认识的,否则又岂会轻易赴约?
献宗皇帝睁大眼睛,原本握在手中把玩的玉如意咔嚓一声碎掉。究竟是谁!?区区一个太子妃,根本不可能设计这一切!分明有人已经潜伏到自己身边,举起手中利刃,刀刃的幽幽寒光都肉眼可见,可偏偏那些皇宫护卫都是些蠢货,竟然连这些风云诡谲都没有注意到!
莫非是太子?皇帝的手颤了颤,不,不会是他……对于那个表面温文尔雅,但是心底却充满桀骜不驯的儿子,他十分了解,而且他还拿捏着他最重要的把柄,不愁这个儿子不像傀儡般听自己指挥!
献宗皇帝冷冷看了凡笙一眼,最终轻描淡写般说道,“太子妃姜氏出言无状,罚幽禁慈安宫,由皇后看管,多教教她什么是皇家规矩……”说到最后他高高在上的看了凡笙一眼,陌生而审视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最后嘴角浮现出清冷而讽刺的笑。
本该在这个时候出言帮腔的皇后却诡异地抚着胸口,仿佛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开口,闻言连忙恭顺的垂下天鹅般优雅的脖颈,轻声应诺……
凡笙也垂着头,果然是宴无好宴,这是堂而皇之将自己留下想要一并处置了?
想到普善堂枯井中的那一具具骸骨,又想到那些尽数被剜取心脏的鲜活尸体,她的神情有些微妙,她在中宫最后的结果看来不是失足落井就是畏罪自缢,总逃不过这样的结果……
她恍然想起,皇宫中似乎有个地方叫做冷宫,难怪阴气森森,难怪也不愁犯事的宫女和失宠的妃嫔,她倒是要看看堂堂一国皇后,究竟有什么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