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最后的悠扬
“不可能!”
悠扬郡主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的:“太上皇做皇帝那么多年,怎可能需要依托于你们这些人才能达到他要的目的?!”
但她眼底那挥之不去的恐惧,也说明了在这件事上,她是心虚的。
灵霏将她所有的心绪都看在眼中,倒是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郡主这是想安慰自己,还是想说服我?”
其实灵霏如今在悠扬的面前,已然是气势压过了一切了。
悠扬看着这样的灵霏,忽而便冒出一句:“秦灵霏,你变得和从前不同了。”
灵霏倒是没有察觉,伸出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是吗?”
悠扬郡主冷笑一声,回想起从前的灵霏,她也是有万般感慨一般:“从前的你断不会如同今日这般盛气凌人。你是谨慎又小心的,尤其是你娘亲去世之后。那时候的你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这般呢?”
这话,倒是叫灵霏觉得有些好笑:“你倒不如直说我从前好欺负,而如今不好欺负就是了。”
悠扬以为从前是灵霏的痛处,戳到这痛处灵霏的心里多少会有些疼痛的感觉。却没有想到,灵霏对于从前,是早已释然。
娘亲的命是没有办法再回来了,她的生活还是要继续不是吗?
看着灵霏的脸上,竟是带着出奇的平静,悠扬的心里,生出了几分嫉妒:“是因为梁一沉吗?”
她盯着灵霏,仿佛想从灵霏的脸上看到点儿什么一般:“是因为梁一沉,才让从前的那个你,变成了如今这般吗?”
若悠扬不说,其实或许灵霏一辈子也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他们的生活很充实,她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即便是得到了答案,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的问题。
但灵霏还是愿意回答悠扬,便对着悠扬略微点头:“是。自从嫁给了一沉之后,他改变了我许多。”
如今灵霏的心里,只有满满的安心,再没有了对圣湖偶读怀疑:“是他让我知道,原来两个人一起为了未来而奋斗而努力的感觉,是这么快乐。也是他让我知道,什么叫做家。更是他让我明白,只要内心坚定,不管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不必害怕。他教会我许多,我想我也让他懂得了许多。这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真正的意义吧?”
如果说从前还有怀疑,那么此刻灵霏的心里就只有笃定:梁一沉就是那个她命中注定难过了要遇到,要相爱的人。哪怕当初她嫁给的人是容泽,只怕都不会走到今日的这一步。她今生何德何能,遇见了梁一沉,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显然,看着灵霏如此,那悠扬的眼中也越发生出了嫉妒来:“一个名满泉州的花花公子,一个没了母亲的小庶女。只怕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你们二人竟能走到今日这一天吧?你就从未想过,你可能是一沉的负累吗?若他当年能娶了我,我带给他的好处,远比你多得多!”
若从前有人在灵霏的跟前儿说这样的话,她的心里或许还真的要掂量一番。
不过此刻她的心里,也只剩下了平静而已。
对悠扬又笑了笑,灵霏才道:“难道你觉得,我全然只是一沉的拖累,而不是他的助力吗?”
悠扬对此,却是不屑一顾:“你?你一个小庶女,你能助力他什么?”
灵霏垂眸:“我的家世虽不是最好,但我能做到的,你未必能做到。你可知,他此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悠扬愣了愣,但也明白,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和灵霏这般对弈了。
她输了灵霏那么多,这一次一定要赢!
所以她便强撑着稍稍坐直身体,略微思考,而后才道:“自是能出人头地。从前他在泉州的日子也太过憋屈,如今总算是能有了出人头地的一日,便是他所想着的梦想完成。”
比起旁人,或许悠扬郡主的确要更加了解梁一沉一些。
但灵霏却摇了摇头:“自他母亲去世之后,他方才下定了决心要出人头地。谁人不想出人头地呢?那苦读十年的秀才,沙场征战的将士,朝中侍奉的臣子,哪怕只是如今伺候在你悠扬身边的一个小宫女,便没有不想出人头地的吧?”
悠扬眸色不定:“那你说他的梦想是什么?”
灵霏微微一笑,想起小焰儿,便唇角轻轻勾起:“他想要一个家,与我一般,是一个能让人安心的家。”
“嗤——”
便是已经感觉到疲惫而气喘,悠扬郡主却还是对灵霏嗤笑一声:“一个家?难道他从前那梁侯府的家,不比如今的差不成?他还是梁侯的嫡子,他怎会盼着一个家?”
说到此,灵霏到底是忍不住站起身来,眼神直逼悠扬:“那算是什么家?你与他既是青梅竹马,该当明白才是!”
她轻轻拂袖,想起从前,心里也是越发难受了起来:“那梁侯府对他而言,真的是家吗?他在府中如何处境,旁人不知,你该知道才是!府中唯有他的母亲梁夫人与他二人相依为命。那是他唯一的寄托,但这寄托,也很快被打碎了。”
想起梁夫人的温柔,时至今日,灵霏还是心痛难忍:“悠扬郡主可知,梁夫人为何而死?”
如今对灵霏的话,悠扬总是保持着警惕,不敢乱回答:“不是病死的吗?”
她这语气里的淡泊和疏离,如何像是在谈论她心爱之人的母亲?但或许她并非故意,只是身处皇家多年,早已失了那温柔的心思罢了。
灵霏摇头:“她是病死,但何尝不是因为梁侯对她太过淡薄,也太过不在意而死呢?哪怕她死后,都是草草地葬在了泉州。直到梁一沉在京中-出人头地,才将她的坟茔好生修葺了一番。这样的家,你觉得梁一沉会喜欢吗?”
悠扬低头,心知肚明,灵霏说的不错。
但她还是不肯甘心:“那你又怎知,除了你,旁人给不了他这样的家?”
灵霏摇头:“我不知,但至少我目前已经给他了不是吗?我们在一起的这两年,互相都知晓了彼此的心意。我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我的这个家,永远都是他梁一沉最坚实的后盾。不管他在外面是乏了累了,还是受了什么都好。只要回到他,我就能让他安心,难道这不是他想要的吗?”
连悠扬都要承认,灵霏说的对。
她的语气里,显然多了几分心虚:“随你怎么说,反正如今你是胜者。若你是来我这里耀武扬威的,那么你已经达到了你的目的。瘴气病的解药呢?快些给我,等我吃了之后自会去见太上皇。到时候咱们二人的恩恩怨怨,才有个了结,你如今也不必同我说这么多废话。”
她还在做梦啊?
灵霏摊了摊手,无情地撕开了她们二人之间最后的那一层遮掩:“我没有带来瘴气病的解药,也不打算带来。你别做梦了,若太上皇真想救你,必定不会叫我前来。如今我既然来了,也不过是来让你清楚明白地死去罢了,再没有旁的什么想法。”
听闻此言,悠扬郡主到底是害怕了起来:“不,不可能,我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他怎能如此就不管我了?!”
然而灵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认真地看着悠扬:“唯有一件事,想要向你确认一个答案。”
悠扬的身体略微颤抖了起来,她知道,她根本没有办法去拒绝灵霏。
灵霏也不等她说什么,便继续道:“将这瘴气病带入东元朝,发展到今日的地步,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那已经死去的飞公公的意思?”
悠扬没想到,灵霏会问这个问题。
她如今被瘴气病侵扰,身上痛苦,对灵霏便是苦苦一笑:“我只想着用这瘴气病控制朝局,让太上皇帮我回到南蛮去。我没想到,他擅作主张,将瘴气病投放在了各个州府之中。他是死有余辜,如今连我也沾染上了瘴气病,何尝不是一种报应?”
她眸色之间全然都是苦涩,叫灵霏也大约看得出,她没有说谎。
灵霏点了点头:“还算是你有些良心。皇上的意思是,这事儿既不是你做的,便让你这般安安心心的去就是了。日后皇家陵园,还会有你的一处位置。你这悠扬郡主的死因,也只会是因为沾染了瘴气病。史书之上,必定不叫你遗臭万年就是。”
至此,悠扬方才明白,这事儿原就没有了什么回转的余地。
她闭了闭眼,苦笑一声:“是啊……皇上回来了,我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终究是你们赢了,终究还是你们赢了啊!”
到如今这地步还要说这样的话,灵霏也只能是叹息一声:“时到今日你还要说这些,我也无话可说。只盼着你黄泉路上好走,别回头,否则若瞧见了那么多被你们害死的无辜之人,不知你们要如何面对阎王判官!”
灵霏说完这话,却瞧着悠扬的眼眶红了。一滴泪,从她的眼眶之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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