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言冰糖红冰糖
淳于王朝,仁帝十八年,冬。
淳于城乌云万重,寒风怒吼,漫天飞雪,路无行人。
淳于城是淳于王朝的帝都,皇城脚下,风起云涌,追名逐利,争端不断。
丞相府乃清流世家,也未挣脱此中争斗。
低调而奢华的丞相府位于淳于城的繁华地带,风景别具一格,建筑独具匠心,素有繁华帝都的幽静园林之称。
清晨的丞相府被冰雪覆盖,枝上积雪随风飘落,汇入来势凶猛的鹅毛大雪,拼尽全力地与狂风共舞。
白雪皑皑中,女眷身穿五彩缤纷的棉袍,不畏严寒,三三两两,饶有兴趣地踏雪寻梅。
红梅苑,满园的红梅傲雪迎霜,怒放生命,形成一片鲜红的花海,无限光彩,无可睥睨。
言冰糖小小的身影在雪中欢脱地玩耍,踩出一溜直的、弯的小脚印,红棉袄映入白雪别样红。
言冰糖五岁,是相府嫡女、皇上亲封的冰糖郡主、二皇子福王殿下——淳于曦未来的王妃。
淳于曦十五岁,冰糖五岁。
冰糖四岁生日宴时对淳于曦说:“曾记花前,你抱我玩耍,待我长发及腰,嫁你可好?”
淳于曦道:“待你长发及腰,我娶你。”
言冰糖童言无忌,淳于曦言出必行。
曾有术士掐指一算,言冰糖乃福星降世,及笄之日,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淳于王朝皇上平庸,朝堂混乱、权臣当道、各大家族争权夺势、贪官污吏鱼肉百姓、苛捐杂税猛于虎……
黎民百姓期望术士之言灵验,贪官污吏指责术士妖言惑众,而言冰糖却在无形中,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冰糖在梅树下蹦蹦跳跳,极力的伸着胳膊,几番努力,也未能摘下一枝梅花,水润的眼中写满遗憾,举头望梅,唯有兴叹。
夫人身披昭君斗篷,裾随风远,飞鸿踏雪,螓首蛾眉,目视小小的身影,声音柔润甜美,笑道:“冰糖,你小心一点,别摔了。”美人一笑,清扬婉兮。
梅花凌寒独自开,铮铮傲骨,不屈不挠,不与百花争艳,像极了夫人的性子。夫人是红王府的掌上明珠,贵为郡主,闺名——红念心,端庄温婉,高贵典雅,容貌惊为天人,嫁入丞相府已八载,育有一双儿女。红王府是淳于王朝唯一的异姓王,老王爷是开国功臣,享有开国皇帝赐予的丹书铁券。
冰糖看着遥不可及的红梅,奶声奶气地说:“母亲,红梅花真好看,冰糖想折一枝梅插在花瓶里。”
夫人俯身抱起言冰糖,折下一枝红梅。冰糖轻闻梅花,清香扑鼻,饶有架势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妙哉,妙哉。”冰糖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装腔作势,逗得夫人呵呵的笑。
夫人在冰糖软糯的身上抓了两下,宠爱地笑道:“小机灵,看你装腔作势。”
冰糖求饶道:“母亲饶了我吧,好痒啊。”奶娃娃的笑声奶声奶气,甜蜜而幸福,眉心处红心形状的胎记分外夺目。
不远处,鹑姨娘环佩叮当笑语盈盈地踏雪而来,恭恭敬敬地福身道:“夫人,奴婢煮了参汤,您和小姐先到暖阁暖暖身子吧。”
夫人笑道:“鹑儿,辛苦你了。”
鹑姨娘惶恐道:“夫人言重了,奴婢不敢当辛苦二字。”
鹑姨娘原是夫人的陪嫁侍女——鹑儿,为人沉稳,相貌出众,颇有心计。某日丞相醉酒,将其加工成了鹑姨娘。鹑姨娘倒也争气,三年抱俩,为丞相生下一双儿女。
“哼,奴才就是奴才,贱人就是下贱。”淮姨娘撇撇嘴,花枝招展的衣装与红梅的高洁极为不符,眼角眉梢满是不屑地冷哼道:“魅惑主子的贱人,连骨头都下贱。”淮姨娘是五夫人的本族堂妹,相貌颇佳,刁钻跋扈,凭不耻手段,挤进了言丞相的后院,无事生非乃为最佳选手。
鹂姨娘微不可察地瞪了鹑姨娘一眼,扯了扯嘴角低声道:“你既知她下贱,何必与她计较?”鹂姨娘是权臣送给言丞相的礼物,容貌姣好,自恃高傲。
言丞相并非贪恋女色之人,奈何个中缘由,后院充盈,环肥燕瘦,各有来历。
其他女眷则各赏眼前梅,耳听八面风,光鲜艳丽的仪表下,裹着心怀叵测的丑恶。
丞相府家大业大,宅院深深,叔侄兄嫂七大姑八大姨皆在此中,关系盘根错节,后宅争斗从不间断。夫人宅心仁厚,贤良淑德,并非目下无尘之人,才容得包藏祸心之人反客为主、兴风作浪。
红梅苑有几间暖阁各有所属,专供主子赏梅之用。夫人的暖阁装饰素雅,身至其中,舒适而温馨。
夫人小姐喝下参汤,甚觉困倦,不可抑止,便倒在塌上睡着了。丫鬟婆子借机外出赏梅,只留鹑姨娘一人服侍。
就在此时,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姨娘破门而入,怒火冲天、不容分说、不计后果的将鹑姨娘拖出去暴打,最后将其埋在雪地里。
暖阁的门窗大敞四开,在滴水成冰寒风刺骨的清晨,正在熟睡的夫人小姐染了风寒……
两天后,丞相府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消息,夫人小姐踏雪寻梅染了风寒,救治无望,母女双亡。京兆府仵作验尸,验明正身,确认夫人小姐因染病而亡,排除了人们猜测的死因不详。
五日后,皇家、红家、言家、淳于城的千家万户在万分悲痛中,将夫人小姐装棺入殓。
红念心香消玉殒,人们对美好的幻想破灭了;言冰糖夭折了,人们对天下太平的期待破灭了,曾经掐指一算的术士成为众矢之的。术士再次掐指一算,俊美无俦的脸上绽放高深莫测的笑意,道:“都是假象,及笄之日见,哈哈哈……”说完,便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从此远遁江湖。术士之言,百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也有传闻,此非彼,彼非此,丞相府夫人小姐尚在人间。
三月后,丞相府暂无当家主母,大病初愈的鹑姨娘披荆斩刺过关斩将,最终暂代当家主母一职。
二皇子淳于曦凭着一纸婚书,将言冰糖的牌位摆在了皇家祠堂,福王妃言冰糖的名字写入皇家族谱,守孝三年后,昭告天下,终身不娶。
四年、五年……八年、九年后,夫人小姐逐渐淡出百姓的生活。
时光冉冉,岁月如梭,十年光景如白驹过隙。
杨柳新绿草如茵,又是一年春。
帝都西城一座五进院落的民宅,穿过亭台楼阁,走过抄手游廊,越过小桥流水,在曲径通幽的深处,有一座独立的院子,此乃“鬼宅”。曾经,“鬼宅”夜半时常传来女鬼凄厉地哀嚎声和孩子的啼哭声。随着岁月延绵,“鬼叫声”逐渐消弱。有关“鬼宅女鬼”的故事有多个版本的传说,流传最为广泛的传说便是正室夫人凌虐小妾庶女云云。
传说中的“女鬼”便是言冰糖母女,言冰糖透过窗棂的缝隙往外看,院子的草绿了,花开了,掐指一算,她们母女在此已被囚禁十年,光阴在煎熬的岁月中滴着血泪。
“咳咳咳,咳咳咳……”夫人微弱的咳嗽声传来,言冰糖急忙挪动着笨拙沉重的身体,爬到夫人的身边,惶恐道:“母亲,您怎地了?”
房门紧闭,窗户被钉死,几道光线顺着窗棂的缝隙钻进来,在昏暗的光线下,夫人两腮深陷,皮肤惨白,虚弱不已,状况堪忧,有气无力道:“冰糖,为娘怕是不行了……”
言冰糖惶恐地呜咽道:“母亲,您别吓我啊,呜呜呜……”
忽地,紧闭的房门打开了,昏暗的房间照进强光,极为刺眼。几个凶恶的婆子各持棍棒冲进来。十年间,婆子们每日开门换气,打扫房间,但绝不允许夫人小姐走出房间,便是对乞丐和罪犯也不会如此苛刻吧。
阳光照在言冰糖的身上,这是一个体重几百斤的肥妞,十年增肥的药物催化,言冰糖已成为名副其实的“庞然大物”。
此间,偶尔会有蒙面人来欣赏言冰糖母女,那种志得意满的眼神如刀,冷酷、阴毒、无情。
一个婆子扯着嘴角,生生把一张嘴撇成歪嘴,道:“福星言冰糖及笄之日,天下太平?我呸,老娘倒是要看看,你死于及笄之日,哪路神仙来救你。”婆子说的没错,今日刚好是言冰糖的及笄之日。
婆子们眼中带着嗜血的亢奋,将手中的棍棒残忍地落下,言冰糖尚未来得及再看母亲一眼,便在恶魔的狂欢中含恨而死。
与此同时,二十一世纪的淳于城,北湖公园已经满园春色,花红柳绿,红冰糖结束晨跑,在湖边柳树下练瑜伽,美人如斯,身材妖娆,眉心处红心形状的胎记分外夺目。红冰糖便是前世惨死的言冰糖,此时距离淳于王朝已时过千年。
“美女,约不?”几个无赖旁若无人的上前搭讪,眼睛不安分地在红冰糖凹凸有致的玉体上打转。
红冰糖憎恶无赖骚扰女性,一闪身,速度极快,不见她如何出手,只见几人被扔到湖水里,“约不?老奶奶也敢招惹?找打!”
春日水寒,无赖狼狈地爬上岸,吃了苦头,不敢放肆。据说,北湖公园有一功夫狠辣的不老女神,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果然够美够狠够辣,名不虚传。
红冰糖花甲之年依旧风华绝代,一生未婚,文成武就,中西医颇有建树,素有绝世神医之称。她的性格直爽、嫉恶如仇,侠骨柔情,古道热肠,洒脱不羁,不拘小节,亦不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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